这情况让许玄心中生出些疑虑来,北海真君和雷宫的关系让人难以捉摸,当初所见,社雷一道的大人物似乎对其有提点,而北斗星位似乎还藏着些隐秘。
他此时细细翻看起《北斗雷誓卷》,如今灵气已成,当可尝试修行这一道神通,只是越是往后,内景之中玄象越是纷乱,神通也就越是难修,不知要耗费多久。
这神通兼具身意,一旦修成,便有剿除恶性,不留遗害之用,以身代北斗破军杀伐之机,更能斩落气运命数,包括神巫香火、释修愿力,堪称神妙。
【司天劫】兼具界意,【太初序】兼具术意,【剿绝命】亦是如此,兼有身意二性,让许玄心中升起几分猜测。
“「社雷」或许没有专门的意神通,或者说每一道社雷神通,都是意神通。”
此神通若要大成,需讨恶诛邪,越是打落有气数加身的,反馈越发强烈,只是必须要师出有名,不可无理而诛。
“果然是社雷一道的神通,这几道神通的性质,足以看出昔日雷宫的霸道专权。”
【司天劫】造就劫雷,感应罪业,【太初序】颁布天律,谪罚诸修,【剿绝命】更是连气运命数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有涉及。
只是此法也有身神通之性,以北斗破军正意加持法躯,每每出手,即有断绝生机,注死斗杀之能。
“北雷派的邓真人能压过大奉太子,这一道神通必然是关键所在。”
「天禄」所司掌的权位、帝威、香火等等,正被这一道神通克制,或许也是古代玄昊天帝讨伐雷宫失败所致。
如果说最被这一道神通克制的,必然是以愿力成就的释法金刚,身上手段大都是借着净土供给的愿力,可【剿绝命】偏偏能将愿力斩落。
除非是自外道转入的金刚,本身自有修为,无需太过依仗净土,可一旦受了这神通,恐怕一身法力也要跌落大半。
他将这一道【天誓雷元】暂时纳入内景,轻呼一气,此时起身,眼下却是有些明白宋氏雷部为何对他未曾加之什么限制。
只要他想要继续修行社雷,让这一道【剿绝命】圆满,那再无比北辽释魔更为合适的磨刀石,不得不投身离辽之争。
宋氏根本不需要对他加之什么限制,只借着天下大势和道统联系,就能让社雷修士自发参与这场战事。
夜色渐明,晨光渐显,云端雷云隐去,朝日光辉照入殿中,洒在道人身上。
许玄着一身玄黑道袍,上绣丹雀赤云,黑发束起,神情沉稳,唯独眼神之中的锋芒越来越盛,灼灼如雷光,让人望而生畏。
“剑道,宁折不屈,只进不退;社雷,代天行罚,不求全身。”
他此时想起昔日对平休真人所言,心中却真正有了明悟,修行社雷,绝不是可避世洞天之中就能成就,除非是始一道的以社求仙之法,可他却是走的雷宫正统法门。
眼下将来修行之路已然确定,他心中再无半点动摇。
如今已过三载时光,洞天真正欲落,益州多有异象。
许玄自桌案上取出一封信件,正是相剑山在一旬之前传来,说是灵器已成,正在温养,随时都可来取。
【天誓雷元】已成,几道法术也因缺少灵物,难能再进,这一段时间都无需再闭关,倒是清闲。
许玄破开太虚,一步踏入,驾起银雷便往相剑山方位而去,面上稍有笑意流露,这位烛剑真人炼器之道高超,不知炼了何等灵器?
过了少时,行至相剑山前,他一步踏出,直往山中炼器的宝炉而去,果见一乌袍炼师在旁,正催动丙火,祭炼灵器。
“辟劫道友。”
烛剑见着来人,稍稍示意,许玄随之降下,只看向炉中。
金蟾形的赤铜宝炉敞开,其中霞光艳艳散出,携水火气机流转,一尊宝塔在赤焰中沉浮不定,其色如天边彩霞,质地非金非石,而是如同凝固的霞光造就。
塔顶为一红莲包裹的火珠,暗红业火幽幽烧着,同霞光融为一体,塔身中空,内藏的一道坎水玄幕,霞光自其中变化而出,威能更盛。
这宝塔悠悠转动飞出,落在许玄手上,他稍稍感知,便知这一件灵器果然是紫府中品,纵然比不得那些传承悠久、历经祭炼的灵器,可也不是一般灵器能比的。
“道友技艺高超,这宝塔果然不凡,可有名称?”
许玄托起此塔,心中却是越看越满意,相较于笨重的【泰岳望春台】,这一座宝塔的变化明显要多的多。
烛剑亦有自得之色,此刻暂停了炉中灵火,笑道:
“此为【神霞昭彩塔】,以艮土静定之性具现霞光,凝而成塔,故能纳入丁火坎水,熔炼一体,共有三道神妙。”
“一为【映彩】,可驱策霞光,火辉,水帘对敌,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映彩劫罔法光】,兼具丁火阴燃、坎水隐伏之性,无声无息,可覆盖在对方灵器之上,阻滞其用。”
许玄闻言,此时以法力催动这宝塔,果见有霞光水火之光各自生出,最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粘稠如脂,可并无实质的彩光,无声无息,灵识难测。
“好灵光。”
他面有笑意,这一道灵光颇为不凡,倒是可以多加滋养,抽出一道,纳入天眼之中,以来叠辉。
“二为【化势】,此塔炼入的艮土、霞光之物都有化势消力之用,但凡遇飞矢、流光杀来,都可祭出此塔,卸去势头,损其威能。”
烛剑屈指一点,赤火凝如箭矢,轰然射向这座宝塔,塔上霞光自行飞转,瞬息就将力道卸去,剩下的火光纷乱坠落,也被霞光化解。
“此塔攻防一体,道友的炼器之术,离国难寻。”
许玄十分满意,烛剑炼的这一座神霞塔妙用极多,单单是这两道神妙就极为实用,都是在斗法之中能用到的。
“不知,最后一道神妙,是何?”
他此时心中倒是升起几分好奇,一旁的烛剑却笑容更盛,只缓声道:
“这最后一道神妙,便是【寄妙】,也是这灵器最为神妙的一点,霞光可纳形,艮土可静定,我曾得了一【长宿寄妙器阵】,正能用上。”
“此阵可勾连内景,寄存法术于其中,隐而不发,灵识难察,一旦对敌,解开束缚,法术便可出其不意杀出,只是仅有六成威能。可惜.若有乙木灵物,当能完全此阵,应有八成威能在。”
许玄听闻这神妙,心中稍动,面色如常,当下问道:
“此阵神妙,不知是哪一处的传承?”
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长宿寄妙】,又需要乙木才能完全,想来是周代传承下的乙木魔宫之物,竟然传到烛剑真人手中。
“前人所得,我亦不知,这器阵用法阴损,不甚堂皇,斗法虽厉害,刻起来也难,此次能成,倒是辟劫剑仙的运道过人。”
烛剑真人声音真挚,许玄以【太初序】感应,并未有什么古怪之处。
‘难道真是巧合?’
他当下端详起这宝塔,用清气感知,也无异样,心中才放心许多,纵然是金丹也无法瞒蔽清气,应当无恙。
“谢过道友炼此宝塔,不知,昆巍洞天将开,烛剑道友.”
许玄一语未尽,一旁的烛剑立刻摇头,只道:
“这洞天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仅我一人,不会去掺和,道友”
烛剑本想劝阻几句,帝家仙宗岂会无缘无故同诸修分享机缘,这洞天的东西说是买命钱也不为过。
他又想起眼前这位辟劫真人的处境,恐怕不得不为之,当下便收了话语。
“我观道友,这山中似乎并无紫府种子,是另藏在外,还是?”
许玄看向身旁的烛剑真人,这座山中并无什么紫府种子,而相剑山也仅这一处灵地,山中的修士也更像是这位真人的下手,而非弟子。
“我出身寻常,侥幸得了传承,并无师父,踏上仙途,成为炼师,也无什么道统门派之念,只求今生能看一看炼物之玄。”
烛剑转首,微微一笑,声音幽然。
“后人如何,与我何干?大道需自修,自证,自悟,纵然传下万载不移的道统,弟子成就金位,那风光我却不可见。”
“仅活一世罢了。”
一旁的金蟾宝炉之中灵火再起,赤焰汹汹,烧的正旺。
第471章 天开
益州,漆山。
此山绵亘百里,几据一郡。泥岩褐黄,草木稀疏,少见飞鸟,山体倾颓,自山腰以上尽化断崖绝壁,摧折之痕触目惊心。
饶是如此,其残躯仍为西境千峰之首,若其昔日未崩之时,更是和中原的岱宗齐名,为帝王封禅祭天之所,戊土之征。
棕黄戊光自山根喷薄腾跃,在漆山之上雕琢出万千神纹,穹顶之上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深沉威压,如要将这片天宇拽落入泥地。
太虚像是被拉到极限的薄锦,不断发出撕裂崩碎之声,戊光漫卷,云霞艳艳,自虚空裂缝中隐隐能看到无数玄峰、灵宫,洞天之景昭然临世。
昆巍将开。
这消息如电光般飞速向着大离诸郡传去,自接壤西康原的青州,再到临近东海的建地,又传至赤云,入天殛山,到青玉桌案上的一页宣白纸页内,被一只雷雀叼起,落到座上的黑袍道人手中。
许玄神色沉凝,看过谍报,大离诸修如今都关注着蜀地动向,上至仙门魁首,下至筑基散修,都想入这洞天搏一搏机缘。
历代洞天开启,往往能造就一拨新近的紫府,大都是身具气数者,在局势混乱之中成就神通,可还有极大多数人为神通波及,化作一捧灰烬,消散天地间。
许玄目光一转,当下正是动手之时,便看向殿中。
大殿座下,此时静静侍立一人,青袍倜傥,银剑凌厉,近乎圆满的仙基气势内敛,未曾外放,社雷之性藏于剑中,正是柳行芳。
许玄如今斟酌局势,此去昆巍,必然是诸位紫府竭力出手,再无先前秘境之中的小打小闹。筑基并无多大用处,反而山门之中更需看护,可让行芳和两位护法一道镇守。
柳行芳领了雷部神职,可带领三十六名天兵,借助信力,可执掌【夔震天音鼓】这道神器,威比金刚,加之门中的大阵防护,足以挡住紫府初期修士。
纵然许玄觉得并不会有哪位紫府失心疯了杀上山门,可仍不得不防。
“可受到兜焰,青华的传信了?”
他此时发问,座下的柳行芳当即回道:
“兜焰的平休真人已然前去,届时会传信,可青华那边似乎有了变故,广素真人说是宗中有事务,一时走脱不得。”
说着,柳行芳送来两封密信,分有真火、广木神通残留。
许玄一一看过,果然如此,只是青华宗不知有何变故,让广素不得离身。只是也是好事,不必让陈希月这位陈家残余的嫡血掺和其中。
“始一道联系不得,渌羽真人只说届时见机行事”
许玄看向这名弟子,只沉声道:
“我已联系过相剑山的烛剑真人,他在我离去之后,会帮着看一看我这处山门,若有变故,他会出手。”
“霄闻闭关,突破神通,此事最为紧要,万万不可出什么变故。”
“是。”
柳行芳语气肃然,他亦知晓此事重要,气势高涨,如剑出鞘。
“山中诸事,需你操心,我此去不知要耗多久时光,生出何等变故,将来局势若有变化,当见机行事。”
许玄嘱咐一句,灵识扫过,最后览尽山中诸景,再不多言。
他随即袍袖一振,自座上飘然而起,身前太虚豁然洞开,其中景象光怪陆离,如同破镜。霎时银蛇乱舞,黑云空生,稳稳托举其身,送入太虚深处。
此去益州,径取西南,行了数刻,便遥遥可见太虚之中斑驳陆离的参差戊光,其旁垂落道道霞光,蜿蜒如龙蛇交缠,这气象压得蜀地千里灵机低垂,山脉哀鸣。
这一方洞天昭昭悬于太虚,几乎占据整片益州,广袤恢弘,许玄观之,心中不由遥想起古蜀一朝昔日鼎盛景象,恐怕距离天朝已是极近。
他悄然隐于益州外的太虚之中,灵识感知,但觉方圆千里正有诸多神通气息如潮涌动,让益州现世生出种种异象,如牝鸡司晨,悬河逆流,石人垂泪,枯木逢春等等。
“和此洞天相比,昔日的【涌劫天】倒是显得逼仄。”
许玄瞻望着这几乎无边无际的戊土光辉,自裂缝之中可见诸多仙峰、玄宫隐没其中,广如法界的洞天中不断有令人心悸的波动传来。
他心神渐定,隐匿身形,只觉整片益州外的太虚中紫府数量越来越多,引得灵机翻滚,不断刺激这一处洞天。
“天陀?”
这时他以心声呼唤,这老妖隐隐传来回应,让许玄心中渐定。
此时兜焰山的信物有所感应,让许玄将目光自这一片浩渺戊光中移开,转向另外一处,但见一线真红火光涌来,热浪滚滚。
自其中踏出一着乌金道袍,上纹八卦玄纹的青年,须发皆白,恐怖的真火神通凝聚其身,紫府中期的气势显露无疑。
兜天道统,平休真人。
“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