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谈了这些,我倒是对此道有些了解,可如要诛杀华古,不知你到底有何依仗?”
许玄终于问出此话来,先前一番交谈,也只是试探对方根底,他当下已经有些猜测,仅看对方修行之道,这位幻颜真人恐怕不长于斗法。
“我如今修的神通,乃是二意一术,配合一件秘宝,可乱法躯阴阳二气之衡。”
幻颜声音稍沉,神通变幻,稍稍催动,便见此地阴阳二性变化,隐隐牵引到内景,让人法躯也随之生变。
“除了曾经的天晟圣灵,华古和成玉都是本体有缺,修至高深境界,内景便有乱象,需以它道神通调合,稳定法躯。”
“华古修成三艮之山,再以兑金刚柔调合,如今困在四神通,性命有伤,不好出手。”
“天池中心,正有一道太苍大圣遗留的【玄易之炁】,号称能补足性命先天之缺,使人有重修之机,石人道同幽鲸峡应当是在争夺此物。”
他语气越发沉凝,杀意尽显,此时只道:
“若待幽鲸同其争斗,逼得华古出手,性命不稳,我以神通和秘宝乱他法躯,龙王出剑,当有机会除了此僚。”
许玄心思急转,当下能确定的仅有一事,那就是华古一旦得了太苍所留之物,便极有可能突破,成就五法,届时南海恐怕无他容身之地。
“真人就这么确定,幽鲸不会干涉,或是趁人之危?”
“届时我会再请一人,乃是辞流山的纯源真人,这位是坎水一道的紫府中期,也同石人道有怨,空铭当年能以筑基之身害了他家紫府种子,也是华古授意。”
幻颜考虑的颇为周到,继续说道:
“最后还是要靠剑意,才能斩了华古,缺不得龙王出手。”
“真人考虑的这般这般周到,我岂有不应之理,不知,太苍所遗,何时出世?”
许玄目光一转,透过阁中宝窗,看向天池中心之域。
“快了,应当就在这几年时间内,届时必来请王上出手,事成之后,我蜃景道愿从南海离去,将天池交回龙庭手中。”
幻颜声音恭敬,许玄当下应了,可心中还是有几分忌惮在。
他不欲在这彩云城中多待,起身告辞,幻颜倒是挽留数次,许玄却实在是受不了城中这氛围,当下驾雷而出,破开太虚,瞬息不见。
幻颜御风至城上,送别这位龙种,直到对方气机全部消失,这才重归彩云之中,其中的少男少女齐齐跪拜,引得云气飘散,彩光熠熠。
他重归阁中,此时面上的幻光一点点黯淡下来,露出其下的面容,不见五官,只见一张白皙的脸皮。
阁中的蜃光中,种种异象此时变幻,仅显出一女子身形,衣着、容貌都十分平凡,静静立着,而后点点灵光逸散,自蜃景中窜出一道魂光,落在幻颜手中。
他缓缓低头,凑近几分,那道魂光中传来几声梦呓般的呢喃之声,让幻颜面上复又有彩光变幻。
幻颜一点点将这道魂光藏于自己脸中,似乎是完成什么极难之事,一身神通都有些不稳,法力耗费极多。
太虚变幻,忽有一人踏出,是一着灰蓝长袍的中年男子,眼若大星,显得极富文思,身旁有坎水流逸。
“你真要如此行事?”
这男子声音低低,似乎带着几分疑虑,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也不看幻颜,只沉思起来,默默掐算着什么。
“有这龙种在,成事的几率大上不少,华古有缺,自有我等的机会,纯源,难道你不想报昔日之仇?”
“自然要报。”
这位纯源真人气态颇为沉稳,如渊海一般,此时并不显怒,只继续说道:
“石人道暗害我山的紫府种子,已然坏了规矩,躲在天池这些年,也该还债,只是,我有一事,要你答应我。”
“何事?”
“我同石人有仇,自然不愿看华古圆满,可.龙种也不是好相于的,石人道最多也就将天池全部占下,可溟泽若是重归,却真能将南海收回。”
“南海的仙道,可不愿看见这种事,幻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大家,都不喜欢变数。”
纯源目光稍冷,凝视而来,却听幻颜轻声一笑,只道:
“我只要华古陨落,其余之事,我不掺和,有彩云城在,大不了离了南海,至于你辞流山和其余几家仙道,自己掂量。”
“他将灵济斩成重伤,一身修为已经不在你之下,如今更是封海天池,即便你身边几位联手,怕是也讨不到好。”
“我看未必,你恐怕不知,有大人,不愿见龙种复归。”
纯源道出此事,让幻颜脸上彩光一阵变幻,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什么,这才低声道:
“可是木德一道的”
“难说。”纯源目光凛然,身旁坎水流溢,“我自然不会出头,同这龙种对上,只需看着就是。”
他似乎知道些消息,当下显得颇有把握,一旁的幻颜却只摇头,叹道:
“我不管这些,只要华古一死,我可修神通,便离了南海。”
——
天弓海外。
许玄朝南而行,破开水帘,驾雷走出,离了天弓海,此时石人道方位若有感应,艮土之光变幻,若在探查。
他不得已只换了道路而行,出了天池,东拐西拐,却来到一处他未曾见过的海域,正在天弓海西南之位。
此海为碧色,岛屿连片,其上多生林木,一片青郁,清风徐徐,多有着白鹿玄纹袍的修士走动,御风在天中拖起道道流光。
许玄本未有什么在意的,可稍稍一看,却停住脚步,眼下这岛屿中人正修的多为清炁,木德,可这木却不是甲乙,亦非忌广,而是元木。
五木独尊,上接少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修行此道的,当下不由多看了几眼。
却见岛屿之中,正有青华升腾,天风呼啸,神通之力变化。
居中的岛屿之上,一株高巍的青松在风中纹丝不动。
灵光变化,树下显出一白鹿之形,其上正坐一女冠,手执一青木灵剑,生的高大,她骑鹿而起,落在空中,下方修士纷纷跪拜,高呼真人。
此鹿抬首,望向许玄所在位置,却是已经发现这位不速之客。
“可是溟海龙王,不知来我岁木海有何事?”
这女冠声音颇为平稳,已猜出这龙种身份,震雷加之龙气,离得近的就是天池那边的溟海龙王,只是不知为何来此。
“误入贵门,未曾见过元木之道,便不由多看了几分,倒是冒犯了。”
许玄自太虚中现身,声音沉稳,稍稍感知,却见这位女冠是紫府中期修为,颇为不俗,乃是清炁一道,而手中的灵剑却是元木之器。
“在下【碧希】,乃是这【清闳道】主人,若是溟泽龙种,倒是同我道有几分渊源,称不上冒犯。”
“若是龙王无事,我便退去,不多打扰。”
碧希声音稍敛,似乎不欲多同许玄交涉。
许玄也未曾多言,南海广大,天池外多有妖类、仙道,紫府恐怕有十来位,只是有些忌惮天池的因果,不愿接近,眼下这碧希就是一例。
他再度破开太虚,驾雷而行,瞬息不见。
岛屿之上,骑鹿女冠抬首,望着离去的龙种,目光变幻,若有所思,复又化作清风,消散不见。
第389章 青元
西海,青沉礁。
多有修士立于海崖,开坛求雷,中心岛屿上的宝殿内,青华散出,雷光变幻。
一青袍老修立身殿前,身旁领着一青衣幼童,生的颇为灵秀,看起来不过四五岁,一对金瞳明灿。
“真人,已将他带来了。”
林羽声中掺杂着几分惶恐和忧虑,隐隐同身旁幼童保持几分距离,时不时看向对方。
“阮青,她如今状态如何?”
一道淡然的男子声音自殿宇中传来,天青雷光随之闪烁,正是舟游。
“已经让她回了山门,服了些安魂的丹药,当下应当无事,先前她险些将自己孩儿掐死,也不知为何。”
“带他进来。”
舟游的声音中有了几分波动,一时风雷呼啸,林羽看了看身旁幼童,走近几步,将其牵起,一道步入殿中。
宝殿中心,正立着一截青木灵枝,高约一人,光华流转,青气飘忽,使人生机随之一振,气血流转都加快不少。
灵枝下方则是一池碧水,有墨青癸水之光显化,缓缓滋养其中的灵枝。
林羽眼见此物,心中一惊,这灵枝正是自【太元青木】上取下的,【太元青木】堪称最为珍贵的几道灵木,堪比【太阳晶种】、【太阴源魄】这等灵物。
仅这一截灵枝,若是送出,价值就足以和紫府灵器相比,多的是紫府修士愿意换取。
“我自宗中请来这道【青元枝】,又问师尊借了【问魂册】,今日正好一观。”
舟游话语刚落,林羽背上却是生出些冷汗来,只颤声道:
“真人,【问魂册】都请出,阮元.”
他转首,看了看身旁这幼童,想起对方的不少古怪之处,先是生而有异象,吓疯靠近的几名侍女,再到后来连其生母都想掐死他。
“无事,一切都在宗中掌控,我问过师尊,大致也猜到他的异样是为何,今日只是来确定罢了。”
舟游缓步上前,眉心风雷玄纹叠合,熠熠生光,行至林羽前方,将这孩童的手接过,牵了起来。
“青沉之中,可有什么风言风语流传?”
他一边引着这孩童来到灵枝所在的宝池前,一边问起林羽,言语之中,不像询问,更像是已经知道什么,只是让林羽亲口告知罢了。
“有不少弟子,说是.阮青所生,乃是妖邪。”
“荒谬至极,早些止住这风气,莫让门人再传这些无谓的消息。”
舟游此时却有几分怒意,这让林羽更为震惊,他可从未见过眼前这位真人发火,可眼下却为此事,有了怒气。
“是,我必领人止住此事。”
林羽不敢怠慢,只觉此事背后藏着不少隐秘,不是他个筑基能参透的,当下也只得循着真人之令办事。
舟游领着身旁孩童,此时站在池前,看向身旁孩童的一对灿然金瞳,心中隐动,催动神通,让其静静站着。
“林羽,你是我宗中主姓所出,可还记得我上霄道统由来?”
舟游此时发问,上霄正以林氏为主,连他师尊碧陌都是这一脉,林羽身为长老,在宗中也颇有名望,才能随他来采雷。
林羽当下不知真人为何谈及此事,却也恭声回道:
“自然记得,祖师自奉代成道,证就霄雷,及到宋立,才立下道统,为我【上霄】。”
他对这段历史自然十分熟悉,门中更是无人不知,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霄雷真君从未现身过,立道统之时,也仅是紫府出面。
到了如今,已有数百年过去,更是从未有一点回应,宗中历代都有些猜想,却未曾放在明面上。
舟游缓缓摇头,先是瞥了一眼身旁孩童,而后看向林羽,只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祖师在证就霄雷之前,早已是真君,乃是元木之从。”
此言一出,林羽却是如闻雷鸣,心中一惊,宗中历来记载,只说祖师于奉朝极盛之时证就金丹,尊号清霄,剩余却未有记载。
“我道若是细算,应当能同东华联系上,能追溯到夏亡后的【建岁】真君,昔年建始殿中,祖师便在这位大人门下学道。”
“后来建岁真君登仙离去,祖师便证就元木从位,及到奉朝,转登霄雷。”
舟游缓缓道来,这些事情并非是讲给林羽,更多的是讲给身旁的幼童。
“这也是太元青木的由来,此木便应着元木的一道从位,乃是祖师自东华之中得来,是建岁真君所留。”
林羽闻言,心中却已经了然,【太元青木】可化生灵胎,神妙至极,恐怕也就东华有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