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房门紧闭,把这句话关在公房里回荡,渐成混响,振聋反馈,杀伤力倍增。
吕不闲趴房门听了听,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哼,宛如谁受了内伤一般,便满意起身,正巧看到不远处沈青云惊愕的脸。
“回来了?”
“啊,吕哥,你这是……”
吕不闲摆摆手:“夸了他两句,对了,好端端的你接生作甚?”
“就我对门的黄家,咱还去吃过席呢,”沈青云苦笑,“方才文乐的媳妇受了惊吓,这不,早产了,吕哥我可跟你说,原来赵神医最拿手的,就是接生,管你早产难产不动产……”
讲者无意,听者有心。
吕不闲认真听完,再装在记忆深处,这才感慨道:“吃席之景,尚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子嗣……”
吕哥吕哥,你知道你这叫得陇望蜀吗?
沈青云摸摸鼻子,笑道:“说起这个,吕哥打算何时把婚事给办了?”
“呵呵,办不办都一样。”吕不闲的笑容,突然甜蜜起来。
沈青云见状,警钟大响。
“我这回要让你把狗粮洒出来,我就不是沈青云!”
他不给吕不闲抒情的机会,忙道:“吕哥,你得考虑红梅嫂子的感受嘛。”
“也是……”吕不闲叹道,“抽空吧,最近事多……大人还让你过去一趟,回头咱再聊。”
“还想多说两句呢……”
沈青云目送吕不闲进公房后,又瞅着通政公房挠后脑勺。
“这要一进去,怕是又得搞几个通宵了?”
长此以往,我还是还没强起来,就秃了!
“发什么呆,进来!”
“好嘞,大人……”
进了公房,霍休老脸上的阴沉和忧闷不见。
“大人,何事吩咐?”
霍休白了眼沈青云:“明知故问。”
沈青云苦道:“大人的心思,属下哪儿猜得到。”
“唔……”霍休笑眯眯道,“除了接生,连阴阳怪气的推诿也学会了嘛。”
“大人明鉴……”
“你什么样的人老夫知……”霍休突然顿住,狐疑打量沈青云,“不对啊,让我捋捋……”
霍休捋。
沈青云沉默。
良久。
霍休脑子都开始冒烟了,才有所得,眼珠子突出来不少。
“你不是想躲此事,而是……想藉此提醒老夫,此事……并不重要?”
沈青云拱手,苦道:“大人,事情太多了,就目前而言,属下认为最重要的事,是无线丝……”
“哦,老夫又明白了,”霍休沉吟道,“在你看来,相比云袖宗帝长老欺压,无线丝更重要。”
沈青云轻轻点头。
“无论什么局面,强大自己才是根本,而且大人,和帝长老争,就算争赢了,我们能得到什么?”
霍休沉吟良久,悻悻摸鼻。
沈青云一瞧这光景,脸色都变了:“不,不会又生变了吧?”
“小沈你这嘴,真是一猜就中,”霍休叹道,“本来人嘚瑟完都要走了,龙蛇阁下返回,捅了帝长老后腰子。”
沈青云嘴巴张得老大:“何,何至于此?龙蛇前辈这般急公好义的吗?”
霍休表情更悻悻了:“因为龙蛇阁下,屁股也被捅了一箭。”
“剑?难道是飞剑?”
“不,是诛仙弩箭。”
“诛仙弩……”沈青云表情僵住。
霍休笑赞:“对,你又猜中了,你爹放的。”
“大人,”沈青云笑了,“我爹抓个鸡都费劲……”
“我给你原景重现一番,”霍休起身,双手虚握斧,猛下劈,“麻绳断了,弩箭嗖射出,临头上拐,直冲天际,先擦帝长老而过,后射中龙蛇阁下屁股。”
“论如何一箭得罪两位大修……”
爹啊,您交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案啊!
沈青云小脸发白,身躯直晃悠。
突然,他脸又一红,似是怒气上头。
“破仙,诛仙,我就说这名字不对劲!”
霍休叹道:“咱先别管名字了,还是说说……诶,急什么嘛,真是的……”
见小沈一溜儿没影了,霍休施施然起身,背负双手,笑眯眯出公房,出禁武司,朝兵部走去。
一刻钟后。
他抵达兵部。
丘槐梓老早就接到了信,一直在门口等着,见霍休,他忙迎上。
“老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到底啥情况?”
霍休不言,问道:“小沈人呢?”
“还用问,”丘槐梓朝后面努嘴,“找爹去了。”
“嗯,他爹没吓着吧?”
丘槐梓无语道:“老大人,你也忒小看人了,咱部堂听闻那一箭的壮举后,尿都尿不出来了,威龙还在喝枸杞水。”
“啧,”霍休咋舌,“这个爹,是真爹。”
二人没走多远,就看到沈氏父子。
父子还在对话。
“爹,你是不是被陷害的?若是,你就眨眨眼……沉默也算。”
“没人陷害我,青云……”
“那破仙诛仙这俩破名字谁取的?”
“我取的。”
“好吧,爹你放心,我……”
“我且问你,那箭射中那人没?”
“人倒是没射中……爹?!你这失望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
见沈威龙听到没射中帝长老,竟面带遗憾,霍休和丘槐梓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我尼玛,老大人,这……”
“不得不说,你们兵部,是真藏龙卧虎啊。”
“老大人您给句实话,不会怪到威龙身上吧?”
霍休白了眼丘槐梓:“你这四品官,是靠吹捧坐上去的?”
“嘿嘿,”丘槐梓笑嘻嘻道,“我这不是失了分寸嘛,陛下的意思是……”
霍休笑道:“得空了,你自己去问陛下吧。”
父子俩没谈多久,沈青云不甘败退。
临别时,他才举起反击的刀刃,直插父亲心房。
“爹,你今晚最好回家,娘说的,勿谓言之不预!”
霍休和丘槐梓听完,险些憋出内伤。
“对了,小沈他爹不会追责,但那诛仙弩什么情况?”
“老大人,本就是验兵,射歪了难免嘛。”
霍休听了白眼狂翻:“那是叫射歪吗?”
“老大人,咱不说歪不歪,”丘槐梓悄声道,“连五境都防不住,这您受得了吗这?”
是啊,五境的屁股,连印章都防不住!
霍休摸摸鼻子,道:“好好找原因,完了呈上去,陛下那边也好有哥说法。”
丘槐梓感激拱手:“多谢老大人。”
离开兵部,霍休却没回禁武司。
“去胜天半子堂看看。”
“好的,大人。”
瞥了眼沈青云,见其表情不变,眼中仍是因父亲遇险而生的忧虑,霍休暗叹口气,没说什么。
胜天半子堂。
给黄文乐媳妇接生,事小得不值一提。
但小沈前脚走,后脚又把禁武司头头带了过来,赵傲天心里就开始打鼓。
“没想到赵神医涉猎如此广泛,”霍休落座品茗,遂即笑道,“今日又接迎新生命降生,功德无量啊。”
赵傲天恭敬道:“大人谬赞,草民吃的就这口饭。”
“之前未曾听说赵神医接生呢?”
“回大人,之前接生次数不多,且……”赵傲天苦笑,“接生这种活计,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找稳婆。”
霍休点点头,唏嘘道:“想我秦武炼体士,妇人怀胎困难,生产更是搏命,赵神医此等非凡手段若早传扬出来,哎……”
沈青云笑道:“大人,好事什么时候做都不晚,只是不知赵前辈……”
“草民肯定乐意至极,”赵傲天忙道,“别说接生,便是连这手艺,也绝不藏私。”
霍休摇头笑道:“这就不必了,老夫替天下炼体士,谢过赵神医仁心。”
寒暄几句,二人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