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
似乎头顶多出的阴霾，便出自秦墨矩内心。
是以天气不好，他此刻心情，却好了不少。
“陛下，方才有三境修士路过，看上去是归墟门的。”
秦墨矩微微颔首：“朕也察觉了，此番不必惊动归墟门。”
霍休闻言，暗松口气：“那我们直接回天谴。”
近乡……情怯啊！
尤其想到柳高升可能也在天谴，秦墨矩挠挠脚趾，突然灵光一闪。
“之前……听你提过一地，叫什么……星海来着？”
霍休笑道：“陛下还记得，南出秦武十八万里，是为星海，岛屿无数，异族混居，云氏商会曾派人去过。”
“朕记起来了，”有了目标，秦墨矩轻松起来，“沈青云如何打算的？”
“看小沈的意思，应是外派据点。”
你猜朕信是不信？
秦墨矩轻笑道：“沈青云行事，不会这般浅显。”
霍休摸摸鼻子道：“忠义伯陨落不久，小沈就拿着地图来找老臣了。”
秦墨矩都惊了：“他想作甚？”
“老臣当时也诧异，还道他想替忠义伯报仇，结果……”霍休表情古怪，“小沈说他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
秦墨矩表情变幻，良久也没笑出来，点头道：“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陛下说的是。”
“却也不能被他晃了。”
想到秦武皇帝楚汉历险记，秦墨矩唏嘘道：“十八万里外，哪怕只是一处据点，亦是秦武影响力辐射之地……”
君臣俩就星海聊了半个时辰。
最后秦墨矩话锋一转：“便去星海看看。”
“是，陛下。”
天谴城。
二月末，春天伸出一只脚丫子，轻踩世间。
前几日回天谴，沈青云忙着布局。
今次返回，他得空于冰城外落地。
“漫天神佛保佑，”沈青云双手合十，脑子里过了遍古今中西的电子高人，虔诚祈祷，“千万千万莫要化了啊。”
一旁大胡子亲卫见状，乐道：“你也是瞎求担心，为保此城，殿下亲自出手，布下瞒天阵法，别说二月，三伏此地都得冒凉气儿！”
还有这种好事儿？
沈青云立马比出大拇指：“秦指挥使威武！”
“呵，这还用你……嗯？指挥使？”大胡子脸色一变，“兄弟……禁武司的？”
沈青云笑道：“在禁武司讨口饭吃。”
“哎哟哟这话说的，”大胡子表情立马变了，笑眯眯上前，低声道，“听说，禁武司正在招人？哥们儿，有路子不？”
说路子时，他侧身拿出一钱袋，也不给沈青云，只是拉开口子给沈青云看。
沈青云低头瞅了瞅，有些晕。
“仿佛被侮辱了……”
摇摇头，他正色道：“老哥，兄弟我初入禁武司，低头做事，跪着做人，话都不敢说一句，您这天降大任……委实高看我了。”
我日兄弟这么卑微的吗？
大胡子愣了愣，心头一软，钱袋递了过去。
“过好点儿，当哥的也帮不了你多少。”
老哥你这反转……
沈青云摸摸鼻子，伸手接……拽钱袋。
“走走走！”手里一空，大胡子都不敢看人了，深怕自己反悔。
沈青云感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不知老哥尊姓大名？”
“算我求你哈，去吃点儿好的，算帮我吃了！”
于冰城小赚一笔，沈青云又杀向雕像处。
相比冰城的人山人海，此地远观之人都少。
能近距离走动者，除了官员，还有几队孩童。
孩童都是蒙学的年纪，被各家师长带着。
“和参观博物馆差不多……”沈青云有些开心，“却不知是哪位大佬的主意。”
伸手摸了把冰雕，感觉和年前没什么变化，他放下心来，朝天谴城走去。
十几里地走下来，百余万里路的陌生和艰辛，荡然无存。
四下打量，出入城的人多了不少，其中不乏修士。
看了一阵，他有些犹豫。
不得不承认，于北洲郡城所见的仙凡分隔，不失为好办法。
“但秦武涉足修仙界，本就是融入……”
既已融入，再行分隔，多此一举什么的都不说，对秦武而言，真是好事吗？
这个问题，完全可以当课题报上一报了！
压下思绪，他神识悄悄外放，本能探寻一圈儿，正要回收，心头咯噔一下。
“有大佬？”
草率了！
沈青云面不改色随队伍前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收回神识。
待入城，一老头才漫不经心看了眼沈青云的背影，却也没在意，只是叹了口苦涩的气。
“天谴城……”
仰头打量三字，老头脸上更苦。
“苦行百余万里，没想到心头刚生落脚之心，却……”
却又是这么个遭天谴的地名。
“想本座一生顺风顺水，怎到了晚年，反倒如履薄冰……”
正想着，守卫开口。
“老丈，进城不啊？”
老头犹豫少顷，正要迈步入城，旁边一队闹了起来。
“你开玩笑的吧？”一中年修士指着身旁灵虎，“盖章？阁下莫要刻意针对哈，天谴城我来往十来次了，就没听过要给灵兽盖章的！”
城门吏也不惧修士，笑道：“新规。”
“你猜我信不信？”修士冷笑，“巧立名目，怕是要敲诈本道，我可告诉你，天谴城禁武司我是知道的，仙市律法顾问所，我也是交过学费的！”
老头都听傻了。
“这是怎么个王朝？”
城门吏起身拿出一小册，摊开念道：“仙市新增管理条例，凡入城灵兽，皆需登记盖章，你别以为就这一个章，待去了仙市，还得检查身体，若合格，还得戳一个。”
“我看看我看看！”中年修士不信邪，看完才知是真的，一脸蛋疼道，“简直了！”
城门吏笑道：“阁下如何决断？”
中年修士犹豫少顷，俯身和灵虎说了两句，不知许了什么，灵虎两眼一翻白，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入城！”
“行，阁下姓名，修为，身份……灵宠物种，性别……”
“性别？”
城门吏微笑取出俩公章，介绍道：“公的盖绿色儿，母的盖粉色……”
老头听着听着，又抬头看天谴城三个大字，有些悟了。
“这……是作出来的吧？”
眼见中年修士的灵虎，屁股上多了一亮瞎人眼的绿章，老头都不知自己该是何等心情。
“此地都这么作了，多半……能护佑老夫一二？”
犹豫少顷，他深吸口气，迈步入城。
高空之上。
狼王，牛大维和沈青云俯视老头。
“沈小友说的不差，此人确是高手。”狼王收了视线，凝声道，“怕是本王应付起来，都难。”
沈青云惊道：“六境？”
牛大维也收了视线，摇头道：“若是六境，吾等这般打量，他早就发现了。”
“五境……”沈青云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道，“牛前辈可看出来历？”
“面生得紧，气息也分外陌生，”牛大维想了想，“应是外来修士。”
所谓外来，便是归墟门疆域以外的修士。
狼王沉吟道：“此人伪装成凡人，值得警惕，沈小友放心，本王看着。”
沈青云忙道：“劳狼王前辈受累。”
“呵呵，陛下和霍道友不在，”狼王笑道，“此乃本王职责所在。”
沈青云又感激一番，送牛大维回会同馆。
一路上，他都在观察牛大维神情。
方才灵兽入城的一幕，他仨儿都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秦指挥使说过灵兽管理一事，却没想到……”
没想到指挥使您用盖章来管理啊！
当那绿章盖老虎屁股上的时候，沈青云脚趾头都挠得飞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