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不是什么好酒,”杜三叔恭敬拱手,“老大人莅临,有何指教?”
霍休笑道:“春申门下三千客,天谴城中五尺天,老夫可不敢指教五尺天的大当家。”
五尺天,秦武四大炼体宗门中,最隐晦的存在。
杜三叔,名春申,五尺天大当家。
杜春申闻言,只是瞥了眼杜奎,见对方没听到,便耸耸肩。
“往日大人有事吩咐,一鸟笺便可,今日亲登门,怕是有大事?”
霍休正要开口,抬手就朝杜奎打去,却没打着。
“大人,属下……”
霍休气乐了:“你三叔不想拆穿你,但你当我俩真傻?”
杜春申忙拦道:“他还是孩子,老大人莫要动怒……随便打个半死就行。”
“杜奎,你听听。”
“三叔,”闪到十丈外的杜奎无语道,“你外卖还想不想要了?”
霍休一愣:“你还点外卖?”
杜春申从怀里摸出一张金卡晃了晃。
“老牌金卡客户,随叫随到,想叫什么叫什么。”
霍休皱眉道:“你不是打那两家的主意吧?”
“可以吗?”
“悬,”霍休直言不讳道,“背靠修士,谈合作可以,你想囫囵吃下,别人不干。”
杜春申笑道:“饿了么背靠仙市,我没兴趣,但单骑救主……”
霍休冷笑:“单骑救主?老板叫季哥,长公主殿下座下弟子。”
“早说啊,老大人误我也!”杜春申痛心疾首,“我都投资不下三万两了!”
霍休看向杜奎。
杜奎解释道:“叫外卖花了三万多。”
“啧,本来老夫没啥兴趣的,”霍休笑眯眯道,“三万两的大客户?老夫今日是要尝尝你这处的咸淡!”
待杜奎去取外卖,杜春申抻脖子过来,悄声道:“听说,这两家都是沈青云的主意?”
“也就是听说了,”霍休淡淡道,“这种事儿,小沈素来把自己摘得很干净。”
杜春申又是一阵痛心疾首:“我就不信,这般大一股势力,他能看不上?”
“你信不信明日陛下下旨夺了他行走之位,他能给陛下磕俩?”
霍休撇嘴,懒得解释,开门见山。
“可知白无陌……”
话没说完,杜春申就从轮椅上跌落,都不敢重新上椅,手脚并用往外爬。
霍休无语:“不是要你去杀他。”
“老大人,草民素耳背,您尽管说……”
“杜奎回来了。”
“回来正好帮我一把,速速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霍休起身,上前几步,捉住杜春申的脚脖子,往回拖。
“五尺天尽出,打听一切有关白府的人事。”
杜春申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嘴里还嚎道:“老大人,不如杀了我……”
“但有所得……”老夫把残疾人搁轮椅里,亲自拍打尘土草屑,“老夫和小沈提一嘴,给五尺天找个好营生。”
杜春申眼泪汪汪:“此,此话当真?”
霍休冷笑:“你就等着老夫这句呢吧。”
“阡陌候啊,”杜春申哭丧个脸,“老大人您扪心自问,之前禁武司安排下来的差事,哪件有这份量?”
霍休想想也是,唏嘘道:“早知如此,上次查薛柱国一事,也让你搀和搀和了。”
杜春申听得眼皮直跳,知道此事非干不可了。
“也罢,大不了一条残命,不过……五尺天有六人即将破入四境,老大人……”
霍休颔首:“安排。”
“还有二人欲破五境。”
霍休笑了笑。
杜春申悻悻道:“也是太过急躁了,我回头骂他们……不过……”
“想离开秦武?”霍休直接道,“也不是不可以,百余飞地,你杜春申有能力全部吃下,老夫乐见。”
够了够了,老大人也太大方了!
“杜春申,你要知足啊!”
默默咆哮几句,压下心头振奋,杜春申拱手咬牙。
“老大人如此厚爱……春申把话放这里,除非死了,否则但凡和白府有关的人事,必不漏!”
“甚好,”霍休起身,“求快不求稳,最慢运动会结束前,要给老夫回讯。”
杜春申苦笑,见人要走,忙道:“老大人,外卖您还没尝……”
霍休顿步,往回走。
“你那金卡我瞧瞧。”
杜春申是一点儿防备没有,闻言就给。
霍休接过,翻看俩眼,揣入怀中。
杜春申傻了,正要开口,杜奎拎着俩大食盒走近。
“大人,”杜奎边取餐边娇笑,“都是小店出品。”
霍休看看菜品,大多尝过。
眼神一拐,又看向食盒上方贴着的白纸条,本打算一晃而过,眼神突然一定。
“椒麻鸡,不要鸡?杜老三,你咋想的?”
“谁吃鸡?”杜春申恋恋不舍收回注视金卡的视线,倨傲道,“椒麻酱才是本尊!”
霍休无语,正要提筷,鼻翼翕张,皱眉。
“一股子胭脂味儿。”
杜奎脸chua一下红了。
杜春申见状,也嗅了嗅,指着食盒把手道:“味儿不一样……像是迎春楼的胭脂……嘶!迎春楼的姑娘这般清苦了吗?奎儿,给赏钱没?”
杜奎没好气道:“人没走远,要不我追一程?”
杜春申伤感道:“多给些。”
“人是男的!”
霍休心中有事,风卷残云,正要放筷走人……
“奎儿,取些大馒头来,”杜春申笑眯眯道,“老大人,最经典的一道菜,您还没尝呢。”
瞅瞅椒麻酱,再想想大馒头,霍休老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老夫高看你了。”
撇嘴归撇嘴,霍休还是坐下来等大馒头。
杜春申叹道:“当年在军中若有这口,高低再搏个两品官身出来!”
霍休淡淡道:“秦武正值用人之际……”
“哈哈,我只是感怀一番,老大人莫误会……”杜春申忙岔话,笑眯眯道,“老大人真要用人,饿了么和单骑救主才是关键。”
“怎讲?”
“上次军中之变,我便是下单让单骑救主送椒麻鸡,又让那修士顺道去雍州军报信……”
霍休早听过此事,正要冷笑,忽而愣住。
“椒麻鸡?”
“嗯啊。”
“这样式儿的?”
“嗯啊。”
“送哪儿了?”
“大哥给拎去宫里了。”
“没拎回来吧?”
“要命的事儿啊老大人,谁还在乎一只鸡?”
霍休如遭雷劈。
待回神,就开始捋。
“没有鸡的椒麻鸡,多半进陛下之口了……”
“老夫那夜去找小沈,吃了他半盘子,扭头进宫,陛下……追问过!”
以他纵横官场数百年的老智慧,捋到这里,虽未闭环,却也差不多了。
“老夫说草草吃一些果腹……”
“结果吃的是椒麻鸡……”
“陛下信了,陛下发现真相了……”
霍休闭眼,泪往心里流。
杜春申见状,心中一跳,忙道:“老大人?”
“嗯?”
“您没什么吧?”
“老夫能有什么。”
霍休睁眼,见杜奎端来一篾筐大馒头,取了个掰一角,往碟里蘸了蘸,入口闭眼,咀嚼享受。
吃完大馒头,他也敛去了杀意,凝视杜春申一眼,起身走人。
“奎儿,替三叔送送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