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国栋似乎是此界常客,头前引路,带着许舒一路飞跃无尽山岚,越过莽莽荒原,忽地,指着西南方向一处绿色光亮道,“那里便是望乡山,望乡君便住在那处,若进去,便能见绿树绕村郭,小桥依流水,仿佛江南风光,许兄可要入内一探?”
“赶路吧。”
半小时后,汩汩水汽从一座山峰弥散而来。
闻之,血腥逼人。
越过山峰,便见一条一望无际的绿河出现在两人眼前,河上无风,波涛流缓。
“冥河凶险,妖物出没,尽量不要呼吸,也别弄出动静。”
章国栋交待罢,当先腾身而上。
许舒随后跟行,两人飘腾于冥河上空,快速南遁。
一口气飞出两个小时,所遇皆茫茫,许舒看得都快倦怠了。
忽地,前方一缕清灵之气传来,许舒精神一震,叫住章国栋,“章兄,可察觉到什么异样?”
章国栋凝神静感,数息后,茫然摇头,“一切如常。”
许舒指着西北方向,“那处不对劲儿,有清灵蕴秀之气,去探探。”
章国栋道,“冥河浩瀚,虽也蕴奇宝,但冥河河水之腥膻,天下无双,便有灵秀之气,也被遮掩,如何能察辨之?”
他话音方落,脚下水波荡开,一个白衣身形缓缓从河中浮现,却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
才瞧见那人,章国栋悚然大惊,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径泗河伯大人,在下章国栋,乃望乡君外友,寻访望乡君至此,打扰河伯之处,还望见谅。”
河伯淡然瞥章国栋一眼,目光在许舒脸上凝住,“阁下好生眼熟,如何称呼?”
“许舒,望乡君之故友。”
许舒拱手一礼。
河伯眉心一跳,喜笑颜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横流君,望乡君自归望乡山,没少提及阁下。
阁下所作之诗文,果有惊天动地之妙。
今日巧遇,不知横流君可愿赐教一首。”
许舒道,“惊闻望乡君失踪于冥河之上,我等这才寻访而来。
不知河伯可知望乡君下落?”
河伯摇头,“我亦许久未见望乡君,不过,以望乡君的本事,冥河再是波涛诡谲,也须拦不住他。
横流君,当真不愿赐教?”
许舒拱手,“在下心意烦乱,无以为言,待寻到望乡君,再行一晤。”
章国栋亦拱手一礼,两人离开。
“怎的,许兄为何心不在焉。”
行出十余里,章国栋看出许舒的心思还在河伯身上。
许舒摇头,“有些遗憾,罢了,回头再说。”
章国栋低声道,“我听望乡君说过这位径泗河伯,说其性狭,也就是气量不够的意思。
先前,他叫你作诗,你不肯,我还担心他发怒,现在看来,还是有几分雅量的。”
许舒道,“他为何叫径泗河伯,难道这条冥河叫径泗冥河?”
章国栋摆手,“怎么可能。冥河如此广大,径泗河伯占据径泗这一段,这才得了个诨号。
和民间传说掌管河流的水伯是两个概念。”
话至此处,章国栋忽然愣住,“望乡君消失的地方,距离径泗河段,应该不远。
以望乡君的本事,即便受创之下实力未复,但谁要想将其抓走,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怎么也会弄出动静。
这径泗河伯就一点儿异动,都没听见?”
章国栋话音方落,脚下的冥河忽然裂开个口子,那口子顿时化作一个三丈阔的血盆大口,朝二人咬来。
阔口中央,冥河水急速旋转,化作数根水链朝两人缠来。
章国栋冷哼一声,飞速以血聚符,拍出一掌,血口应声爆开。
刹那间,冥河之上狂风暴起,水浪高卷,腥膻之气四溢。
无数红芒从远方汇聚而来,聚成铺天盖地之势。
“魂潮,中计了,冥河腥风起,引动冥界无数亡灵聚成魂潮。”
章国栋面无人色,惊声喝道,“许兄,事因我起,不该你背锅,你且退走,我燃烧魂火为引,吸纳魂潮,应该能抵挡片刻。”他话音方落,许舒眉心亮起,无数元息剑飚出,瞬间围绕两人周身,聚成护罩。
噗,噗,噗,无数亡魂如苍蝇碰壁一般,撞击在元息剑化作的护罩上,炸开一团团诡异红光。
元息剑乃元神之精所化,岂是寻常亡灵能撼动的。
魂潮再是凶恶、猛烈,却也破不开元息护罩。
许舒催动元息护罩,护卫二人进发。
章国栋叹为观止之余,惊声道,“怎的不是朝前,而是向后。”
“章兄以为这些攻击,是巧合么?”
许舒眸光清亮。
章国栋惊声道,“你的意思是径泗河伯?难道他不希望我们找到望乡君?这不应该啊。”
许舒道,“回去问问不就明白了。”
章国栋眉头紧锁,“径泗河伯手段非同小可,何况,冥河又是他的主场,许兄虽然手段高超,风险也必定非小。
不如,咱们暂且放过,等找到望乡君,再与他理论不迟。”
“现在不是咱们肯不肯放过,若真是他在背后推手,咱们能不能找到望乡君还在其次,便是要脱出这冥河,也是千难万难。”
许舒直面问题核心。
章国栋不再劝说。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先前遇见径泗河伯之地。
奔出这百里之遥,魂潮已经淡了,只剩数百只厉鬼在穷追不舍。
许舒干脆放开元息护罩,歇了半天的章国栋暴起发难,顷刻间便将数百厉鬼化作飞烟。
第837章 互焚
绿油油波涛一卷,径泗河伯身影再度显现。
“二位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河伯神色淡然。
章国栋拱手一礼,“我们二人前行不过百里,便遇魂潮,前路艰难,还请河伯看在望乡君的面子上,渡我二人一渡。”
河伯冷声道,“我自有急务,帮不得你们,二位自便。”
章国栋还待说话,许舒摆手道,“当此清风朗月之时,谈打打杀杀之事,未免太不风雅。”
章国栋仰头四望,到处雾蒙蒙一片,脚下是绿油油血腥波涛,哪里来的清风朗月。
径泗河伯也是一愣,不知许舒这猛地一调头,到底何意。
但他此番心情,已不复先前,冷声道,“老夫也没心情谈诗论文,二位自便。”
许舒道,“河伯适才求诗,此刻又觉无趣,可是想明白了,这冥界之中,还是没有望乡君更好?”
径泗河伯变色,“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霎时,河面掀起数丈波涛,大量气泡冒出,仿佛冥河煮沸。
章国栋道,“如此说来,望乡君被暗算,也是你的首尾?”
判定魂潮来自径泗河伯后,章国栋和许舒没有立即动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通过开喷,问出蛛丝马迹。
径泗河伯冷笑道,“既然你们诚心找死,本座就成全你们。”
他话音未落,一柄青色巨剑已霍地飞临他眉心,许舒大喜,如此近距离,便是天神下凡,也须避让不开。
岂料,就在这时,河中腾起一缕缕水泡,青剑才刺中一个水泡,下一瞬,青剑便出现在百丈开外。
“空间挪移?”
许舒惊呼。
“冥河幻境。”
章国栋冷声道,“此人看似在眼前,实则在天边,在这冥河之上,和他争斗,这是找虐。”
章国栋倒不是抱怨许舒,他也清楚,径泗河伯既然发动魂潮阻止,有一就必然有再,这一场血战,迟早的事儿。
他喝声未落,冥河陡起风暴,霎时,万千红芒阴险,河水翻腾,一个个血色巨人从河中衍生。
几个呼吸的工夫,许舒便和章国栋便被血色巨人以及魂潮覆盖。
许舒全力催动,元息剑潮水一般倏忽往来,收割无数亡灵,打碎一个又一个血色巨人。
麻烦的是,魂潮竟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连带着血色巨人也是此消彼长,无有穷尽。
许舒正发愁,忽听一声“疾”,魂潮尽头,竟出现一片光亮。
光亮中央,正是章国栋,便见他周身纸人翻飞,黑气森森。
许舒催动元息剑潮开道,快速冲进光亮。
章国栋老脸胀红,急声道,“许兄若有破敌之法,速速使出来吧,再撑下去,老章老命怕是不保。”
他和许舒相交时间不久,但印象极为深刻。
此人绝少冒险,既然敢折返回来,找径泗河伯的晦气,不可能没点倚仗。
许舒高声大笑,“章兄倒是火眼金睛,可以一搏,不保必胜。”
说着,许舒阴神离体,肉身飘入章国栋身侧,“章兄替我护法,看我破敌。”
魂念才出,许舒竟收了元息剑潮,一个猛子,扎入冥河之中。
亿万魂潮紧紧跟随,一个个血色巨人也沉入冥河之中,继续穷追猛打。
“这,这还是人么?”
章国栋捧着许舒的肉身,心中电闪雷鸣。
即便是他自己,阴魂离体,也做不到如此麻利。
此刻,许舒沉入冥河,显然极大震动径泗河伯。
亿万魂潮和大量血色巨人被分去追逐许舒,章国栋这边压力顿减。
他一边抵御魂潮和血色巨人攻击,一边死死盯着河面。
不多时,河面一缕祥光闪现,下一瞬,河水翻腾,一个紫色太阳腾起。
那紫色太阳,只有拳头大小,莹莹之光一发,亿万魂潮如避鬼王,瞬息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