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40节

  听那一位唤了声“吴”姓,季明心中一定。

  这一位已勘破他的真形,却仍然邀他入庙,应是没有恶意。

  况且自己一身铁背,擅于缩小如意,事有不谐,便速速走脱。

  “待我稍整仪容。”

  季明取出袈裟一披,将手串拿住,一把老剑背持在身后。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自己的这一身扮相,勉强遮住了一身野气,还算像个有根有底的。

  那没根底的精怪,便似那一些散人左道,到哪里都平白的矮上一头。

  合十双手,口诵“南无”“南无”,季明自觉还有一点禅心。

  推门入庙,走进破旧老庙,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荒凉景象。

  那门槛后,几块青石砖板裂痕累累,杂草青苔于缝中滋生,一股潮湿的霉味率先扑面而来。

  庙内昏暗,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几束光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一头熟悉的泥马立在那里,被一两束光柱随意的打照着。

  正中央半倒塌的神像旁,那一短须的博泥公,似乎早已风采不再。

  除了那破开的大肚腹,在泥塑的身上,还有脸上,都新添了许多的裂纹。

  除了上首的泥公,在这老庙中还有两个的生面孔。

  在供桌上,一老猿盘坐其上。

  其两腿随意搭着,坐没坐相,流露出几分野性,只是那脖上一赤金盘鲤璎珞圈,为其装饰出一点贵气。

  老猿把玩着桌上的老旧香炉,将里面被雨水淋湿,凝固成块的香灰揉扁搓圆着。

  季明将门槛后的一只脚,小心的收到庙内。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刚一迈入此庙中,他便产生一种喽啰小怪混入高端圈子的局促之感。

  在西面的壁画之前,僧人一直背对着他,许久后才缓缓的出声问道:“公子差你来的?”

  季明站在门槛前,再未向里再挪动一步,道:“公子已在篙里备考,故而差我前来旁听大事。”

  “我听说公子此番考试将.”

  “傀儡戏!“

  季明打断的道。

  壁前的僧人转过身来,露出慈眉善目,庄严僧相,并且又问了一些问题。

  季明在狐社待过一段时间,读过记录狐脉变迁的「野丘随记」,也听过社中的许多事情,自然是对答如流。

  “大有和尚,那狐社派此怪过来,定是不愿掺和这事。”博泥公深感担忧,身上裂纹似又多了几道,道:“那人一定会逼我就犯,为其所用。”

  “秃笔峰的大有和尚。”

  季明心道一声,他仔细的看这和尚,除了那一对极有神光的眼睛,一身庄严气度,其余并无出彩之处。

  “咱不从,他能奈何?”

  在供桌上,老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鲜果,在肋下擦了擦,便嘎吱的啃起来,一脸的无所谓。

  “小怪!”

  那猿猴忽然看向季明,再掏出一果子,“来,给你一颗。”

  季明接过果子,细细的一嗅,灵机混着果香嗅了个满鼻都是,心中对老猿的身份好奇起来。

  在这老庙内,季明倒不好将灵果收藏,作出这等小家子气的举动,只得仔细的品尝起来。

  吃完一个,老猿又抛来一个。

  “这”

  季明只好又吃了起来。

  又抛一个,再吃一个,季明那是吃得满嘴的汁水,越发的不好意思。

  他倒不认为这老猿对自己有所企图,倒感觉乃是以此举动,向庙内另外两位传递某种姿态。

  “我们得商量个对策。”

  博泥公忍不住打断老猿的举动,他知这是老猿在暗示自己家底厚,无惧于那一个人的逼迫。

  “你是南盘江水府河伯之子,管着横山一带的水系河网,可以说是天潢贵胄,可是面对太平山,怕也算不得什么吧!”

  “吱吱吱!”

  博泥公的言语惹得老猿暴怒,站在供桌上大叫起来。

  “那厮自在他合山方中大耍威风,凭何管束着我等兰荫方的山川地祇,合该他遭受天谴。”

  “噤声!”

  大有僧忽作狮子吼,一种低沉,极其压抑的闷吼在庙中回荡。

  在这回荡的吼音中,季明刚吃下的果肉差点给吐出来,这可不能浪费,都是宝贵的灵机。

  于是季明使劲的咽了回去。

  老猿妄议天谴,自觉失言,便道:“大有和尚,事情是你外道佛门引出来的,给个主意!”

  “天人阻道,小僧如何有主意。

  咱们如商量不出什么对策,且等那人的弟子过来,看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大有僧看向季明这里,道:“可惜公子未至,否则倒可借用老太爷的关系压上一压。”

  “天谴!

  佛门外道!

  太平山!

  天人阻道!”

  季明心中接连闪过这个几个词语,大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望火楼上三道民的对话言犹在耳。

  “可是四悲云寺的师祖?”

  庙中三道目光刷的一下,朝着季明齐齐的看去,就连那泥马都将头一歪,诧异的打量起了他。

第51章 法骨,六六大逆

  “你果真是狐社的心腹!”大有僧如此说道。

  这一等的秘事,对于听闻者是难非福,大家一时间不知那横山狐社到底存着何样的心思。

  季明的一句话,为这庙内集会添了几分诡谲。

  说实话,季明来到庙中找寻博泥公,本意是借助其山鬼权柄,定位那待产道姑的山洞位置,就像当初定位那池塘一样。

  如今意外撞见这一桩秘事,却和自己【化生】机缘不谋而合。

  原来那天人化生,非是两宗斗法,神真降生,而是应了四悲云寺中,那一位筑基师祖的劫难。

  “逆天之举,必有灾殃。”

  想起自己在望火楼中所偷听到的话,原来这一灾殃应在了「天人阻道」之上。

  季明还想在这里了解更多,便假意装作自己已然熟知内情,盘坐在一侧,拨动起了珠串。

  “小虫怪!”老猿心思难定,想啥说啥,半蹲在供桌上审问式的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在找那天人!”季明笃定的道。

  他一瞬间意识到,那一位师祖同自己有着相同的目的,都想着借助地祇熟查地脉的先天优势,好寻得那一天人。

  自己寻,是要其生;师祖寻,是令其死。

  只是那四悲云寺的师祖显然权势更大,可以直接逼迫这兰荫方中的山川地祇来帮助他。

  “你们知道天人所在?”

  季明手中的珠串拨动稍急,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如何能知!”

  博泥公唉声叹气的说道:“我们就算是知道天人所在,也不敢告诉那四悲云寺的门人。”

  老猿一时大恼,只觉浑身憋闷。

  “真不知三天道官是如何想的,还不直接一道天雷劈死那人,偏偏降下个什么天人,阻他道途。”

  大有僧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

  在他看来,这老猿虽是水府河伯之子,可是内心的想法实在过于天真。

  “那师祖在筑基之中,已是调和龙虎,并早早受赐符箓,名入地曹之中,管束着一方之阴土。

  他借我外道佛法延寿,虽是逆天僭越之举,可他到底是分属于苍天道脉一员。

  如今降下个天人劫,算是小惩大诫,若度得过,还是道门高功,若是度不过,便是那天人上位。

  于苍天道脉而言,反正这肉都烂在自家锅里。”

  季明听得心中杂念纷飞,各样的盘算在心头产生,而那老猿听得是沮丧不已,垂眉丧气。

  “对了!”

  老猿忽生一计,在供桌上抓耳挠腮,好不欢喜的道:“不如我们抢先一步,将那天人收归门下。”

  “这样也行?”

  季明惊讶的道。

  他盯着老猿,一想到日后自己可能拜入其门下,心中微有想法。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的结果,可是拜入太平山中,或者同属苍天正道的黄庭宫、真灵派。

  “可行.倒是可行!”

  大有僧闭目合十,道:“此天人劫难,非神真入世,乃三天中一缕神气所降,化入肉胎之内。

  因其天人根性,资质必然非凡。

  更因其为阻那人道途而出,生来定有法骨。”

  “没错,没错。”

  “我常有所听闻,那四悲云寺的师祖,自生来肋下便长有一对法臂。

  这三天降入胎中,阻他道途的天人,那怎么说也得生个重瞳,或者长对风雷翅之类的吧!”

  在庙内一旁,季明听得心里火热,不自觉的摸了摸头部上的小眼。

  那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博泥公,开口问道:“那咱们几个还等那人的弟子过来交涉吗?”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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