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是说不能做酒么?”牛大富迷惑了。
“那是药酒,我们现在换成便宜的。”
“什么便宜的?”牛大富好奇:“再便宜的酒也是米酿的。”
许甲道:“用柿子,伯父可知道那一片烂柿豁?”
牛大富明白了:“你说的是鬼瘴林吧,那里凶险得很,有百姓进去采药,回来就大病一场,也有老乡说,那里有妖怪,有鬼打墙,且那里极臭,每到夏天,周边都是一股烂气,蛆山蝇雾,这个更不靠谱了。”
许甲哈哈道:“我自有办法治那片地方,我想著啊,那山中有个老猪婆,是个修炼了一百多年的妖怪,已经被我收伏了,我命他清理豁中淤积烂柿堆肥,想来以她的本事,最多个把月就可以做到。”
“这些柿子,一部分可以当新鲜水果卖,但放不久,一部分则可以做成柿饼子,剩下的,则完全可以和谷糠混合,用来酿酒。”
“这又是什么酿法?”牛大富的认知只晓得用坛子酿米酒。
许甲却是打算蒸馏白酒的,这种工艺其实早就有了,源自道教的炼丹术,后来医家也会,甚至皇宫之中后宫妃子用的各种玫瑰油,也是这么来的。
后来道教炼丹的各种道具,医家也用去了,就是炮制各种药材的工具。
许甲当即给设计一套出来:“每百斤柿子,大概可以酿出十斤原浆,这柿子,可以叫村民去采,便是一文一斤,也是很多村民愿意去做的。”
“我听说秦地有一种酒,好像就是这样的,自商周就传承下来,和凤鸣岐山一个时期,酒色如泉,清澈透亮,一直都是贡酒,御酒,那边还有一种烧酒,性如烈火,但不养人,吃了之后,会发癫,打老母,揍妻儿。”
许甲点点头:“大概就是这种酒了。”许甲对出现烧酒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土法制烧酒历史源远流长,况且酒这个东西,猴子都会酿,历史或许比人类文明更长。
至于这个神鬼世界,酒更是祭祀祖宗,神祇的必要祭品,娱乐神祇之用。
“好,那我便试试。”牛大富道:“这个赚了钱,就拿来贴补制作丸药。”
“这个好说。现在的丸药,就玉山附近发展就是,开一个陈县尉,一个山居观,这两个地方少不了的,甚至山居观的道人,我都能叫来协助你酿酒,他们更专业,他们那边有烧炼玉石的炼丹重器,用来做酒,是绰绰有余了。”
许父则道:“牛兄啊,我打算过两日动身前往南昌读书一段时日,你这边有没有船只?”
“有的”牛大富好奇:“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想著抱孙子,还去读书做什么?”
“县令和鲁举人说我的文章大有长进。”
“那怎么不去镜湖书院?”牛大富道:“那边还近些。”
“镜湖都是些年轻学子,我这次去南昌是要拜访一些专心治学的大儒的,而且考试也在那边,提前去,适应适应水土。”
“船有的,我正好自樟树进了一批药材,要经水运进到进贤去,那边离著南昌不远,我单独给你安排一只船,再请个熟络水路的船工跟著伱,不过两三日,能到南昌的。”
牛大富有些期待道:“这么说,这次有把握考过么?”
许父摇摇头:“不敢打包票。”
“既然县令老爷都让你试试,想来是火候到了,那我便提前恭喜许老爷,鲤鱼跃龙门了!”
牛聪聪羡慕道:“爹,你什么时候也鲤鱼跃龙门啊!也让我享受享受啊!”
“倒反天罡了你!”牛大富转身给了小胖墩一个板栗吃。
牛大富也想要压注压宝,斟酌一会儿道:“这酒不是一般人能碰的,等著许老爷你考中举人,便用您的名字办个酒厂。”
“我还没考上举人,你就叫上老爷了?”许父笑道:“做酒而已,只要正经做,谁会为难你,我们两家亲如一家,便不分这些。”
许甲见许父这么“灵活”,暗暗道:“老爹啊,你这可不像圣贤啊!”
他们几个吃酒聊天回忆当年去了,许甲则将牛聪聪拉到房里去了:“这几日,修得怎么样?”
“自上次画上脸谱,请了魁星之后,就感觉顺快了许多,这些日子一直还在想这个事情,好像跟上次魁星身边的捡墨童子搭上线了,他要我供奉他,会给我一些好处。”
许甲想想:“你本就是修的香道乩法,这样也正常,但你也别太认真太听他的话了,他说到底就是一个童子罢了。”
“童子,都是一些人间有福富贵之家,长得钟灵毓秀的小孩儿,早夭之后,请了道人超度,升到天上去的,被各路神仙挑著去服侍,不怎么修行的,本事不多,倒是犯错的多,往往就打落凡间,重新历劫,要从童子,修成上仙,上神,不知道多少重造化,说起来,也只是鬼仙之流罢了。”
“不过魁星主文运,点第一名,这个童子必然是神童之流,说不得有些名气。”
牛聪聪点点头:“我就是想要多读些书,那些小狐狸们,学起东西来都比我快,上次许大哥又说我太胖”
“好好好,你还委屈上了!”许甲想想道:“这样,我收你为真传大弟子,之前的香乩法,你也算入门了,如今坛上又有三位神祇,我便传你一套三皇秘文,洞神要术,五岳符图,这法门修好了,能知晓天下妖鬼魔精的真名,招制役使,同时还能壮大元神,清明智慧,五岳符图则是防身之用,你有五岳符图,这些妖魔便近你身不得。”
“不过五岳符图,要等著城隍说的,五岳府给我授职才能传你,三皇秘文,又涉及鬼神禁忌太多,不可言语传之,只能梦传,隐秘授予,故而现在教授你洞神之道,也就是存神,入定,坐望,观想之法。”
“也是我真传大黄庭内炼身神的基础之法,我因前世修行,省去了这些步骤,你却省不得,需寻觅真静,才能一次性打坐超过半个时辰往上,观想也需要祛除诸多杂念,才能见真形,等渐渐修成,你就可以尝试内观,内观五脏六腑,十二经脉,三大丹田,感应气走如滚珠,便是入了门道。”
牛聪聪疑惑:“大哥,难道之前不是真传么?”
“不是说了么?之前是外传,比如胡金花,我就当他是外传弟子,但我看他品行尚可,且他是你本命仙家,双修道侣,故而他,我也会纳入真传之列,传你既是传他,这是一样的道理。”
随即许甲便仔细讲解了打坐,入静,定观的道理。
牛聪聪,其实大智若愚,之前就一言道出许甲还魂后的气质像是一个老道士,又果断助力许甲,给许甲磕头拜师,后面虽然一直叫许大哥,可这是亲近之意,实际上,也是许甲第一小弟,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偷来家中老参给许甲补身体。
牛聪聪听了许甲的话,开始盘坐,但是他腿太胖了,许甲便叫他怎么惬意怎么来,只要做到呼吸自然,清净自然便行。
于是小胖墩当即就躺著了。
许甲见状,便知道他挺直背打坐是不成的,果断将前段时间修行的龟息蛰眠法传了去,小乌龟的《内景元宗》,更适合异类,不适合人体。
小胖墩刚刚坐著入定不行,这样躺著修炼龟息法,倒是一秒入睡,只是许甲不大清楚他是真睡著了,还是入定蛰眠了。
不过这个也确实是真传了。
第162章 定下心猿,断贼识
等著牛大富一家要走,小胖墩还在睡觉,睡的时间越久,气色就越好,因此许甲认定他是一遍就成了。
虽说久睡伤神,但那是不得养生要义,小胖墩这情况,他能睡多久,就让他睡多久,睡梦之中,周天炁动,无梦而神不漏,估计这身肥油,能在呼吸之中消耗掉,说不得就减肥成功了。
“他这是在修炼?”
床榻边上,站著一圈人,牛大富问询道。
“对的,这叫龟息蛰眠功,是一门睡觉就能修炼的法子,佛门之中有一尊睡梦罗汉,不过他那个主要在梦,我这个不做梦的,纯睡。”
“这功法好啊,人到中年,总是失眠,我可以学么?”牛大富还是逃不脱真香定律。
“可是可以,但如果不能及时醒来,身上元气不足的话,容易睡死过去,一开始可能睡个三五时辰,后面就睡一整天,甚至三天三夜,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的。”
牛大富听了,更舒服了:“这真正的好功法,比你之前说什么返老还童,轻身不老,可相信多了,睡得好,气色就好,活得就久,这个我是相信的。”
许甲哈哈道:“那伯父就回去吧,等著慧拙醒来,我便让他回去传法给你们,若是学不会,我再遣一位龟仙来传授你们精要。”
许父道:“我就不能学么?”
“能,当然能。”许甲道:“不过不是教了六炁淘换六炁法吗?每日朝阳一练就行,做做保养就行了,这个蛰功,还是有些门槛的,且先这么练著,等以后再教你们二老新的东西。”
牛大富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贤侄啊你教父母的,肯定更好,我不学这个了,我要学那个!”
许甲哈哈道:“法无好坏,因人而异,因材施教,伯父哪个都想要,只怕修不成嘞。”
“那就是我福分不到。”牛大富当即问询了许父许母法门,只是发声呼吸之法,简单十分,果然嘀咕起来了:“这有用么?”
“自然有用的。”许父听不得他质疑:“我练了几天,每天精神足足的,头脑清明,写文章都有灵光了,怎么会没有用呢?”
许母也道:“学了这个,我现在纳鞋底,眼睛都不花,没重影了。”
“真有这么神奇?”
“就是有这么神奇。”
许甲哈哈道:“感觉如何,修了才知道,别的不说,这个是没有问题的,或许练习十天半个月,自然睡眠改善许多,五脏亦主情志,魂魄,得了滋养,人自然无有忧虑的。”
“好,那就回去练练!”牛大富想著练练也不吃亏,便离开了许家。
许父和许母已经在清点该收拾什么东西了。
银钱是第一,衣物第二,还要带上伞,一些自家制的酱,免得吃不惯外面的菜,许母还缝制了一个“压惊包”,用了佛堂的香灰,铜钱,豆米……是害怕许父走水路,遇到邪事,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许父对这些没有什么感觉,只吩咐著许甲:“我走后,你娘就是一家之主,但是她向来礼佛,慈悲,只怕压不住这些丫鬟婆子,还有田庄里面的庄户,如今认了一个小红做干女儿,但她毕竟还没长起来。”
“你要做起担当来,多帮衬帮衬你娘,她操持家业不容易的,不要老是这里跑,那里跑,好些天的,都不见人,这些日子都担心坏,我走后,只怕更不好了。”
“再一个,伱在家,你娘也愿意多吃些饮食,你不在家,她就粗茶淡饭对付了,这样对身子不好,就算吃了些丹丸,可那也不能当饭吃。”
许父絮絮叨叨,确实是一个出远门的路子。
“如今已经不大需要我再外出做什么事了,不说玉山一片,起码青田镇一块,我已无有后方忧虑。”许甲道:“我这些日子,就专心在家修行,筹备县试。”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许父斟酌了一会道:“倒不是不给你掌家,只是你现在身不能有片财,我怕你败光了。”
许甲听了乐呵:“这倒是不怕,我现在又不需要用钱,不过手的事情,算不得数的。”
“等我明日开坛,绘制一些符箓,护身的,辟邪的,助文运的,这些符,爹你就随身带著,不要碰水,能管上一年,不过有一年的功夫,你也早就回来了。”
“哈哈。有你这些符护体,这一路我就吃得香,睡得好。”随即又偷偷道:“你的那两只小鬼,在我身边,我能不能招他们做事啊?”
许甲哈哈道:“这爹你就别管了,这两个小鬼已经被娘给收买了,叫娘娘喊奶奶的,你是使唤不动的。”
“那没有别的了么?好用的,好使的?”
“没了,山居观会做雷神子,就是祖师留下的已经用完了,剩下自制的安全性没那么好,可能没把歹人妖邪炸死,就先把自己炸没了。”
“那还是算了。”许父道:“别跟你娘说,我就随便问问。”
“爹你放心,这两个小鬼,虽然平常摸鱼,但有事还是会上的,我已经按照秘法,给他们增强了力量,真有水匪,也是能保住性命的,况且,就两日路程,又不走鄱阳大湖,也没有那么多危险,我给你算过出行卦的,是吉卦,便是这次考举人,我也算出来了,爹你放心就是。”
“这也能算出来?第几名?能提前告诉我么?”
许甲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对了,爹你不是说要拿《马说》此篇文章一举扬名么?”
“要不要再抄几篇文章,留作备用?”
“唉,这一篇足够了,再抄就不要脸了。”许父道:“如今或许我在小九洲,不知情,倘若哪天大九洲联通来,那位韩愈韩大家岂不是要骂死我来?”
许甲哈哈道:“好气节!”
“不过,你前日送那娃娃鱼的那篇爱莲说,倒是很不错,这个也是大九洲之人所作么?”许父摸著胡子问道。
“哈哈!”许甲笑得大声:“怎么回事?又看上这篇了,有眼光的很呀!”
“只是这句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需要改改,这是你大九洲的人物……”
许甲哈哈道:“改吧,改吧,爹你这个圣贤之道,只怕要修不成了。”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抄呢?”
不过这确实给了许父一个警醒:“一个都不能抄!”
“怎么又不抄了?”
许父道:“我忽然想到这跟你拿钱有什么区别,你被财神爷剥了财,我要是抄了,岂不是要被文昌帝君给打翻了去?”
“你娘说的对,岂能欺人不知而欺心?即便欺心了,又能欺过鬼神不成?”
许甲听了,惊讶道:“诶?这个有态度了!爹做回了心的主人了,这是降伏了心猿啊!要知道心猿就是惯懒惯偷的,顺手顺念的事。”
“哈哈,你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点我呢?”
许父道:“一时名气,或香或臭,一时宠辱,或惊或惧,我总要看开来的。”
“那便不抄呗。”许甲道:“爹你志向远大,将来未必没有超过他们两的机会。”
“哈哈,你这话,我就喜欢听。”许父道:“其实再琢磨琢磨,又或者偶得一点灵光,不必写出传世佳作,只要道理文章得入人心,便是上乘。”
许父也是纠结拧巴的性子,一会儿脑子里想著在抄了成名,享受一时快活,反正别人不知道,一会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不暗室欺心……
偏偏许甲不帮著作选择,你想抄我给你抄,你不想抄,我也支持你的想法,叫他更为纠结。
而且那文章,都是像是美人一样,黄金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占为自己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