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深吸一口气,道:“公子说得很对,但阿姊待我极好,她虽然只比我大两岁,但有好吃的,她都给我吃,过年裁布做新衣,她总是推托,让爹给我多裁半尺。”
“这半个月来,她天天穿著那件灰绿色的裙子,那是两年前过年的时候,娘给阿姊做的衣服。”
“虽然是冬天,但家里穷苦,我长得又快,年年都要改衣服,娘只能用仅剩的一点布,给阿姊做了一件裙子,除夕的时候,在屋里穿。”
“阿姊很喜欢这件裙子,有一点破损,就会打上补丁,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这是她第一次连续半个月,一直穿这件裙子,我从来没见过阿姊这么开心,因为遇到了公子,公子愿意教她识文断字……”
李铁柱顿了一下,转头望了一眼西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又道:“我也很开心,在遇到公子之前,我很单纯,什么也不懂。”
“是公子教会了我识文断字,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教给了我很多道理。”
“我以前天真地认为,这个世上有天理公道,有青天大老爷,只要勤勤恳恳,做善事,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是爹娘教给我的,而我竟然真的信了,从来都没想过,他们这么勤劳,这么善良,为什么还过得这么穷苦,为什么过年连一身新衣都穿不上。”
说到这里,李文举脸上笑容敛去,低下头去,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李富贵今天逼上门来,又得公子点拨,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公道,没有天理,没有青天大老爷,只有力量,我没有力量,就只能任人欺辱。”
他忽然抬头来,目中泪水尽干,炯炯发亮:“但是,公子还教过我,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我不能看著阿姊受苦,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万一我杀了李富贵、李文举,那阿姊就不用给它做妾了。”
“如果我失败了,无非就是一死,但我也曾拼死一搏,就算死了,我也无愧于阿姊!”
陈渊看著李铁柱,李铁柱看著他,神情坚毅。
他抱拳一拜:“多谢公子这半月来的教诲,铁柱感激不尽,无奈辜负了公子的期望,还请公子尽快离开,以免李家找公子的麻烦。”
陈渊微微一笑:“你倒是有一颗赤子之心,自己九死一生,却还担心我的安危。也罢,我再教你一次,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说罢,他抬手一抓,飞云剑凭空出现在身前,剑身轻颤,在月光照耀下,寒光闪烁。
第351章 杀人
李铁柱呆呆地看著飞云剑,失声惊呼:“这……这是飞剑?公子你是仙人?!”
惊讶之下,他忘了压低自己的声音,但北屋和西屋还是安静如初。
陈渊早已用真元在两人周围布下了一层屏障,什么声音都传不出去。
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并指一点,飞云剑涨大至三尺长短,缓缓飞到李铁柱身前。
陈渊道:“这柄剑无物不催,拿上它,去灭了李家吧。”
李铁柱双目发直,盯著飞云剑,右手一松,铁矛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使劲吞咽了几下,喉结上下滚动,慢慢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飞云剑,手指触及剑柄时,身体颤了一下。
他抬头看著陈渊,眼睛瞪得滚圆:“陈……陈公子,你说的故事是真的?你就是那故事里的仙人?”
这半个月来,陈渊不仅教李铁柱和青兰识文断字,还讲了许多故事,其中就有修仙者的故事。
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不过青兰毕竟是女孩子,只喜欢听陈渊讲种种神奇的景色,当他说起斗法时,就不感兴趣了。
但李铁柱却对飞天遁地、御剑杀人极为神往,即使回到家中,还经常缠著陈渊给他讲故事。
陈渊道:“故事自然是真的,但我还远远称不上仙人,只是一个修仙者罢了。”
李铁柱忽然松开飞云剑,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三个头:“公子恩德,铁柱没齿不忘!”
陈渊微微一笑:“起来吧,夜深了,早些灭了李家,早些回来睡觉。”
“是,公子!”李铁柱十分激动地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手抹去额头上沾染的黄土,一把握住飞云剑的剑柄,拿在手中。
陈渊转身走向院门,李铁柱跟在他身后,陈渊淡淡道:“走吧,先把外面的家丁杀了。”
李铁柱听闻此言,脚下一顿,面上露出迟疑之色:“陈公子,这些家丁也要杀吗?”
陈渊道:“随你,你若想杀,就全都杀了,若是不想杀,就自己从后门出去吧。”
李铁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那我还是走后门吧。”
说罢,他极为恭敬地对陈渊行了一礼,转身往北屋后面走去。
陈渊笑了笑,脚下不停,走到门口时,院门缓缓打开,举步走了出去。
院门数丈之外,四五个家丁分散在山坡上,盯著院门,但无一人看到陈渊的身影,在他们眼中,今夜木门一直紧紧关闭,从未有人进出。
陈渊迈步走下山坡,院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他散开神识,方圆数里的景象尽皆纳入眼底。
李铁柱从北屋后面的篱笆上,一个隐蔽的小门走出,避开李家家丁的监视,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山坡之下。
别人看不到陈渊,但在李铁柱眼中,一身白色长衫的陈渊,在明亮的月光下很是显眼,直接往这边走了过来。
陈渊道:“走吧,去李家。”
“是!”李铁柱应了一声,跟在陈渊身后,走进青山村。
陈渊散开神识,在村子北边,有一个占地极广的庄园,其中修建有一座四进的大宅,李富贵和李文举便住在其中。
两人沿著歪歪扭扭的土路,往李家的庄园走去。
此时正是亥末子初,夜深人静,村中的庄户人家早已睡下,一片寂静。
只有几只夜猫穿房越脊,绿油油的眼珠时隐时现,好似鬼火一般。
陈渊掩去了两人的身形,但并未刻意隐去两人气息。
他们经过几户人家门口时,院门边趴著的黄狗黑犬,都疑惑地嗅了两下,爬起来左右张望,但却不见半点人影,只能又悻悻爬下。
陈渊脚下似缓实急,李铁柱手持神兵,杀心自起,心情激荡,脚下极快。
不多时,两人就穿过青山村,来到了李家庄园之外,停下了脚步。
李家几百年来,一直是附近几个村子最大的地主,有上万亩地。
所建的庄园也传承了数百年,占地广阔,防备严密,围墙高约一丈,有家丁护院时时巡视,防备贼人潜入。
在庄园四角,还建有数丈高的望楼,时刻有眼力绝佳之人值守,监视庄园四周动静,以防强盗山贼夜袭,但却都没有发现陈渊和李铁柱的身影。
陈渊转身看向李铁柱,笑道:“铁柱,你手持此剑,无人可挡,便是这院墙大门,也可一剑破之,那些家丁护卫,更是难撄其锋。”
“若是有人用弓弩射你,我也会保你无事,现在,你可以大开杀戒了。”
李铁柱看著眼前气势非凡的庄园,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陈渊,问道:“公子,你会施展法术吗?”
“法术?”陈渊一怔,随即笑道,“我不会帮你,但你不用担心,即便李家全部家丁一起出手,也无法伤你分毫,莫非你不信我?”
李铁柱连忙摇了摇头:“我当然相信公子的话,我是想请公子施个障眼法,让那些家丁看不见我。”
陈渊道:“你直接动手便是,反正他们也挡不住你,何必多此一举?”
李铁柱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公子赐我神兵,护我周全,我已经感激不尽,实不敢再劳烦公子出手。”
“但公子曾经给我和阿姊,讲过那秦二世胡亥的故事。”
“赵高教胡亥严刑酷狱,故而他继位之后,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动辄满门抄斩,此正谓草菅人命。”
“我要杀的是李富贵、李文举父子,与这些家丁无冤无仇,故而恳请公子施个障眼法,让我能潜入李家,只诛首恶,不杀无辜。”
陈渊脸上笑意更浓,微微颔首:“不错,看来你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全都记在了心里。既然你有此心,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他抬袖一拂,然后说道:“好了,去吧,不仅那些家丁看不见你,你还可穿墙过屋。”
李铁柱见陈渊只是随意一拂袖,就施展完了法术,愕然不已,但听闻此言,咬了咬牙,迈步往庄园走了过去。
陈渊负手而立,看著李铁柱的背影,微微一笑。
李铁柱心中忐忑不已,一直走到庄园旁边,慢慢抬起手来去摸围墙,却直接没入其中,心中一定,对陈渊的本领再无怀疑,迈步走了进去。
他穿过围墙之后,恰好有三名家丁经过,有说有笑,但却对李铁柱视而不见,从他身前径直走过。
李铁柱彻底放下心来,待三名家丁离开后,直奔正对庄园大门的李府而去。
深夜时分,李府大门紧闭,但李铁柱直接穿墙而过,进入院中。
他从小到大,只跟随李大龙去过一次县城,从未见过这么豪气奢华的宅子,但此刻心中被恨意填满,无暇分心观赏,只是穿过一堵堵墙壁,往李府深处走去。
但他走了一会儿,却在一处影壁前停了下来,四下扫视,目光茫然。
他迷路了。
李铁柱犹豫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飞云剑,想要找一个丫鬟仆役,逼问李富贵和李文举的房间,又担心自己隐去了身形,会吓到他们,惊动其他人。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道悠然的声音:“铁柱,我已将李家人所在之处全都标了出来,表面发出白光的屋子便是,你可自行决断。”
李铁柱吓了一跳,随即心中大喜,转身对来时的方向抱拳一拜,口中低声道:“多谢公子相助!”
他不再迷茫,大步向前,四处张望,遇墙穿墙,遇人则避,寻找散发出白光的屋子。
他走得是一条直线,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来到第二进院子,看到了一处表面冒著淡淡白光的屋子。
李铁柱心中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穿过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可以清楚看到屋内的陈设。
借著月光,李铁柱看到床上躺著一个年轻女子,穿著黄色的肚兜,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胸前丰腴也露出小半,神态安详,正睡得香甜。
他呆了一下,脸上一红,急忙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刚才那副香艳的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用力甩了甩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绮念,继续往李府深处走去。
只要遇到表面冒出白光的住屋,他便进去查看一番,屋中若不是李富贵和李文举,就退出来。
渐渐地,他来到了第四进院子,也是陈设布置最为精致的一进院子。
假山池塘,绿荷红花,亭台廊榭,应有尽有,设计精巧,明朗清雅。
但李铁柱对这些全部视而不见,他眼中只有冒著白光的屋子。
他穿过一道廊亭,又发现了一间冒著白光的住屋,身形一折,走了过去。
此前他一共发现了十几座这样的住屋,均没有发现李文举、李富贵,甚至还撞见两对男女正在行房事,羞得面红耳赤。
这一次,他也没抱什么希望,随意地穿过墙壁,走入屋中。
借著明亮的月光,李铁柱往床上一看,当场就愣住了。
他恨之入骨的李文举就躺在床上,赤著身子,怀中搂著一个半裸著的妖艳女子,正在酣睡。
李铁柱深吸一口气,目中杀机毕现,快步来到床前,举起手中的飞云剑,一剑劈了下去!
飞云剑划过李文举的脖颈,如划过一张白纸,李文举的头颅无声无息地与脖颈分离,伤口处却不流半点鲜血。
李文举怀中的妖艳女子,竟没有半点察觉,仍在熟睡之中。
李铁柱看著尸首分离的李文举,心底涌出一阵快意,转身走出住屋。
他自幼就用软弓在青山村附近射兔猎鼠,从今年开始,又与李大龙进山打猎,早就习惯了杀生,杀人也无特殊感觉。
李文举一死,李铁柱心中的杀机就消散了大半,脚步放缓了许多。
他在第四进院子中转了半圈,又发现一间冒著白光的住屋,这间住屋也是他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最奢华的一间住屋。
李铁柱紧了紧手中的飞云剑,这多半就是李富贵的房间了。
他加快脚步,穿墙而过,进入这间房,借著月光一看,床上睡著一个清瘦老者,果然是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