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暗之中,时不时也有著其他的东西进进出出,动静十分地大。
这一切都不断地向著马馥和太子证明著,这里便是鬼神之地。
直到天明。
太子和马馥这才从树下的灌木里钻了出来,几乎是狂奔地跑向丹龙河边。
越来越多走散的人也聚拢了过来,而太子也终于被人扶上了马,沿著河边的芦苇荡跑的时候,众人又见到了另一种龙。
神兽霸下。
那几只霸下趴在水面上,龟甲背脊露出江面,就好像一座座孤岛一般,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
但是其一动起来,众人便被吓得吱哇乱叫,这才明白那水中央的是活物。
最后。
在那一众神兽霸下的拱卫和恭迎之中,一头个头更大更骇人的巨物出现了。
霸下和其相比,也变得瘦小了起来。
那是一条朝阳之下浑身赤红呈现流线型的龙,巨大的龙头如同小山一般,流畅的线条身躯上大片大片的鳞片折射著阳光散向两岸。
再细看,那红色的龙鳞和朝阳融合在一起。
又如同牡丹花一般绽放。
神龙骇人的巨躯压在江面上,好像将大江都压住了让其翻动不起来。
其头顶上还长著像是角一样的东西,直直地探出来,还可以转动。
只是不知道为何,众人望著那“角”的时候,尤其是当它对准自己的时候,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彻骨的寒意。
——
过了丹龙河。
被折腾了两天两夜都没怎么睡好的太子便守在牡丹园前,怎么也不肯走了。
哪怕今日那天气炎热,太阳毒辣。
就算神巫不在,也要赖在那门口,怎么也不离去。
这地方妖魔鬼怪甚多,还是这神巫的院门前安全,哪怕是神巫不在,说不得那妖魔鬼怪上门也至少会忌惮几分吧!
清晨。
牡丹园的管事和几位巫觋推开门,便看到了昨日还光鲜亮丽的一行人狼狈地挤在门口,衣服上也满是尘土甚至染上了污泥。
乍一看,险些没有认出来。
“这是……”
太子立刻站起身来,贴了上去,连忙问道。
“神巫可曾归来?”
巫觋:“回是回来了,不过神巫还未醒,可要我去通传……”
太子听闻神巫回来了,大喜过望,但是立刻抬手说道:“不著急,不著急,那就再等会,再等会。”
说完,还擦了擦不知道何时沾染上泥土的脸。
神巫夜里就回来了,不过睡到天彻底亮了才起来,便听到巫女来报,太子就在门口等著。
神巫也不意外,毕竟她昨日便知道太子要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只是,看到太子一行人的时候,神巫还是愣了一下。
毕竟,太子这身份,还有目前一行人这狼狈的模样,还是让人有些错愕。
而太子穿过长廊,看到亭子里身著云纹仙衣带著天神相的神巫的时候,不用旁人介绍便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太子匆忙上前:“久闻神巫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人下界。”
神巫点了点头,也在打量著他,没有说话。
只是刚说完,太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还请神巫救救本宫。”
神巫看向了马馥,马馥连忙上前,介绍道。
“这位是当朝太子殿下,前日……”
马馥还没有说完,神巫便说。
“我知道,昨日夜我神魂出游,于林中见到你二人了。”
太子和马馥立刻抬起头,一个惊愕,一个若有所思。
“神巫昨日也在林中?”
神巫:“那时,吾正在那狻猊的背脊之上。”
太子越发震惊了:“这……”
还是马馥反应得快:“神巫,那狻猊莫非也是从牡丹龙宫中来的。”
“神巫命天工族众于牡丹龙池之中立龙宫,可否令那神兽狻猊和鬼神莫要追究殿下的过失,毕竟殿下虽然拿了那路上的金铁奇物,但是也只是无心之失。”
太子也连忙跟上:“还请神巫见谅,本宫前日误入宝地神山,实在是不知晓此地竟然是神巫所辖。”
神巫摇了摇头:“不是我命天工族众在牡丹龙池之中立龙宫,那地也不是我的。”
“而是云中君要在那牡丹龙池豢养群龙诸蛟于其中,供其驱使。”
“只因那地方四周常有群龙诸蛟、山川精怪、四方鬼神出没于其间,因此才警告众人,莫要擅入那地界,毕竟此等非人之物可顾不得凡间的戒律,擅入其中难免会引起一些乱子。”
随后,神巫看向了太子。
“就比如,殿下这次惹出来的事情。”
这下,太子不敢说话了。
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最后只能拱手。
“还请神巫伸以援手,救一救本宫。”
神巫说:“太子殿下无故取走那狻猊的龙道作甚。”
太子:“狻猊的龙道?”
神巫:“天下群蛟诸龙,云中君自有法度约束之,例如那神兽狻猊,便只允许那神兽狻猊走龙道,不允许其擅自离开。”
“因此那狻猊,每日里只能沿著龙道前行,为云中君作乘舆载物之用。”
“殿下偷走了那狻猊的龙道,便等于让那狻猊无路可走。”
太子听完,立刻想起了那金铁奇物铺在路上整整齐齐的模样,又记起了夜里,那狻猊不就是沿著那金铁奇物划分的界域,丝毫不敢越界地奔跑著么。
听完,其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
“那金铁奇物是神仙洒落在地上,如同锁链一般约束住那狻猊的龙道。”
而他偷走了那狻猊的龙道,往小了说可以说是让狻猊无路可走,往大了说,可以说是将那被云中君锁住的狻猊逃了出来。
而再一想昨日那百丈长的凶恶之物带著火光浓烟而来的景象,谁知道这等恶物若是窜入了人间,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这般一想,有鬼神上门来找他,索回那狻猊的龙道,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而再细想刚刚神巫说的话。
这等长百丈行走之间地动山摇的凶恶之物,竟然只不过是云中君用来拉车载物的,太子越发觉得那云中君的法力神通之不可思议,对于面前的神巫也变得越发敬重了起来。
太子听完满脸苦色,连连摇头说道。
“这,本宫实在是不知啊!”
“若是知道那物是狻猊的龙道,本宫怎会无缘无故去动那龙道,本宫还以为……还以为……”
太子叹了口气:“本宫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奇遇了呢。”
随后太子又问:“可是那龙,派来了鬼神。”
神巫摇了摇头。
太子和马馥对视了一眼,然后马馥有些惊惶地问道。
“那,可是……可是云中君……”
太子带著颤音问道:“那狻猊可是云中君的坐骑?”
神巫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那龙种狻猊,也不过是云中君座下,一众用来乘舆载物的神兽之一罢了。”
“算不上,也称不得是云中君的坐骑。”
神巫说到这里,也想起曾经有一次见云中君的时候,看到云中君乘坐的是一只身披彩光云霞的神鹿,那应当是其真正的坐骑之一吧!
原来这样的神兽,也作不得云中君的坐骑,太子听完后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鬼神前来,可是云中君怪罪?”
神巫又摇了摇头,太子和马馥二人更加摸不著头脑了。
神巫:“那龙背负和所载之物,是送往天上神仙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神仙。”
“不过,殿下耽搁了那龙一天一夜,误了时辰。”
“天上法度森严,不比人间。”
神巫不好和云中君那般直接,说什么天上的神仙小心眼,想了半天,也只能说一句天上的法度森严了。
太子听完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
神巫:“不论如何,殿下的过失让那神兽狻猊承担了,若是不想拿狻猊日后记恨,必须得做些什么。”
太子立刻问:“神巫请讲,本宫立刻派人去办。”
神巫说:“不著急,太子回京的时候,让人在京城为那狻猊修座庙便可。”
太子听完,哪里敢再多说些什么。
立刻说道:“是当如此,是当如此,本宫回去后定当择址为那神兽狻猊修一座庙,供奉香火。”
马馥这个时候看著神巫,轻声问道:“那神巫,此事就这般了结了?”
太子也想起了那两个夜晚追著自己的鬼神,惊恐的神色浮上面庞:“那鬼神……”
神巫:“不必担忧,那狻猊的龙道已经合上,今夜那鬼神不会再来了。”
二人长舒了一口气,而神巫也站起身来,沿著长廊走向另一头。
“二位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卸下所有担子的太子和马馥二人这才看向对方,终于注意到二人的样子实在是狼狈,而且恐惧之心下去之后,肚子的饥肠辘辘之感也涌了上来。
二人本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不过此时此刻也不便多说了,急匆匆告别之后便回去。
只是太子临别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叨扰神巫了,改日再来拜访。”
出门的时候,太子对著马馥说,话语之中唏嘘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