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错,你傻人有傻福,看重的人有这般天赋,娘很开心。”夫人摇头说道,看他还不放手,干脆虎著脸说道:“做错事得罪人的是娘,怎么了?我就不能认错了?”
七少爷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抓著自己母亲的袖子。
夫人的语气轻柔了一点:
“你去代我赔罪,消耗的是你俩的情分,他越天才这情分价值越重,不值当。”
“娘去,消耗的是我的脸面,娘的脸面不值钱。”
“放手。”
七少爷没松手。
他当然知道,自己母亲是最在意脸面的。
夫人将袖角从他手里扯开,她看著七少爷轻笑道。
“我再在乎脸面,我脸面还有章真人手里那一枚仙品令值钱?”看著自己一双儿女,她自嘲地摇头:“我的脸面要是这么值钱,就不会让我儿子因为一枚仙品令等了十年了。”
看著她离开小楼的身影,七少爷转头,看向自己姐姐。
“姐,你怎么不拦一下?”纵使和郑法关系再好,七少爷也不忍自己母亲如此低头。
“不要拦著,你要记著。”
“记著什么?”
“仙品令对娘有什么用呢?”
七少爷一呆。
“章师姐的青睐又怎样?郑法还能让娘成仙作祖不成?”
“……”
“她再得罪过郑法,郑法看在你的面子上,能杀了她不成?”
“……”
“她去赔罪,不是因为她的脸面不值钱,是因为比起你的前途她的脸面不值钱,她不想因为她做过的事情,影响了你和郑法的关系,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大小姐看著自己的弟弟:“去了仙门,你觉得仙门苦,修行累,前路无望的时候,想想今日。”
七少爷看著自己姐姐,蓦然发现去了青木宗十年的她,真的变了很多。
……
楼下,吴管家看著走出小楼的夫人,脸上的表情和天塌了似的。
“夫人?”
他语气中像是不认识面前这人一样。
“知不知道郑法家的院子在哪?”
“郑法家?”吴管家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知道。”
“带路。”
“我这就吩咐人备辇。”
“不用,走过去,先绕著赵府走一圈。”
“啊?”
……
“郑法!出大事了!”
郑家小院外面,传来高原的呼喊。
“什么事?”
看他说的这么严重,郑法也走出了院门,朝他问道。
“你不知道,今天夫人居然走出她那个小楼了!”
“就这?”郑法觉得这人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
“你不懂,夫人已经二十年没下过楼……你想想,若不是真要发生大事,她怎么会出来?”
郑法听著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是出了什么事?”
“这我哪知道?说不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赵府,说不定是找老爷那些莺莺燕燕的麻烦。”高原撇撇嘴道:“我就知道整个府上所有仆人都在干活,生怕偷懒被夫人抓到了,我爹现在正战战兢兢,还把我赶出来了,让我去七少爷的书房装装样子。”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七少爷没在院子里。”高原解释了一句:“不过我路上看到夫人了,真年轻啊。”
“嗯……”
“我们这些年纪小一点的仆人都没见过她呢,看到她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要我说她长得像七少爷的姐姐。”
“嗯……”
“我看夫人好像不是去前院的,应该是去见什么大人物……你说是谁呢?”高原一脸八卦地揣测。
“我。”
“?”
“对,她在你后面。”
第69章 捧和踩
此时已近傍晚,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胭脂色。
晚霞下,郑家小院周围多了不少人。
夫人身边只跟著个吴管家,但她的身后更远处那些赵家仆人却不少。
他们倒也机灵,大概是发现夫人不仅不反感他们跟著,似乎还颇有些纵容之意,虽不敢靠近,但却也三三两两的围在远处。
扫地的扫地,剪枝的剪枝,个个目不斜视,但耳朵竖起。
郑法家原处在赵家比较荒僻的地段,这周围的花木土地,何时享受过这么多人伺候,一时间一棵树旁能围三个人,竟还有些不够分。
郑法面前的高原缓缓转头,瞟了眼距离他不足三丈的夫人,回头看郑法的时候吓得都快结巴了。
“夫人……没听到我说的话吧?”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夫人是修仙者。”
“……”
“别哭,你夸她年轻来著。”
高原脸色惨白,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夫人的外貌是他能夸的么?
但夫人走过高原,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目光一直放在郑法身上。
郑法依旧是先拱手行礼。
没想到,夫人亦是微微行了个福礼。
一旁的高原张大了嘴巴,脸上的沮丧被不可置信代替——他看起来现在不担心夫人生气了,倒有点担心夫人疯了的意思。
夫人身后的那群仆人亦是一阵骚动,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夫人请进屋说话。”郑法看到如此动静,侧著身体直接说道。
夫人一愣,看了郑法两眼,也没说话只是随著郑法走进小院。
郑母和小妹都站在院内,朝夫人行礼,神色颇有些拘谨。
夫人也止步,认真向两人回礼。
这突如其来又郑重其事的尊重,让郑母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口中小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郑法朝母亲安抚地点头,将夫人请到了大堂。
“我还是低看你了。”
“夫人何出此言?”郑法有点纳闷夫人为何一开口就说这话。
“你这个年纪的少年最爱风光。我本想投其所好,故意在这么多下人面前给你这个风光,你却似不为所动,还将我请进来了。”
不知是因为夫人的坦诚,还是她的用心本是想讨好郑法,让在她说起这些稍有些浅显小心机的时候,也不太惹人生厌。
“嗯……其实是有点开心。”郑法沉默了一会道。
“嗯?”
“只不过您是七少爷的母亲。”
“就为了他?所以不想我失了体面?”听到这话,夫人眼中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
“还有,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您给了十两银子。”
这件事,郑母一直挂在嘴边上。
无论夫人是因为什么给了这银子,但那时郑家正是最困难的时候,郑父丧礼要钱,郑法还未长成,家境又一落千丈。
这十两银子说夸张点,就是救了一家三口的命。
夫人脸上颇有些动容,看向郑法的目光终于有了郑重。
她明白郑法说这句话的意思——
当初你觉得我不好掌控,觉得吓一吓我便能让我俯首听命,是看低了我。
现在你觉得我一朝得势,就忘乎所以,甚至忘恩负义,更是看低了我。
看了郑法好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道:“该说伱宠辱不惊呢,还是说你比我想的还要傲气。要真是傻人有傻福吧,那赵惊帆遇上你他得傻八辈子。”
“……”
她好像也没了之前来的那股故作小心的姿态,拍了拍手。
一旁的吴管家将一个匣子承了上来。
匣子打开,是一迭契书。
夫人抽出最上面三张。
“这是你家的身契,我已经吩咐吴管家明天去官府销了你们的奴籍。”
这是应有之义。
别看只是一枚仙品令,赵家千年来就没有哪个下人能够拿到这个,甚至赵家子孙每十年都要为这玩意争得不可开交,连夫人她自己有时都无法决定这仙品令的归属。
更何况在夫人眼中,有章真人的看重,郑法已经必然能通过仙品会了。
这身契想要拿捏一个仙门弟子,那就是笑话。
夫人似乎也没有将这个作为重点,而是指了指下面的那些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