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煞有介事的点头:“我的新房间真漂亮!”
郑法往里面望了一眼,那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灰尘之外再无它物。
也不知道小妹从哪里看出漂亮来的。
“你妹妹还小,这房间还是留给你当书房吧。”一旁郑母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你现在是少爷的书童,读书是大事。你妹妹还是跟著我睡就好了。”
郑珊听到这话,低下了脑袋,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小嘴瘪著,看起来很委屈。
郑法知道,郑珊和郑母睡一直有点难受:郑母自从自己父亲去世之后操劳过甚,熬不得夜,睡觉也轻,而郑珊精力旺盛,睡得晚,却又懂事,知道心疼母亲。
每次郑母睡著之后小家伙都一动不敢动,怕吵醒了母亲,对活泼好动的她来说,实在有点煎熬。
这也是为什么郑珊来新家之前,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张自己的床的原因。
“小妹现在虽然小,但毕竟要长大的,既然有多的房间,让她睡以后也省得再搬了。”他对母亲说道。
小妹的脑袋猛地抬起,朝著郑法嘿嘿傻笑。
他看郑母还要说话,继续说道:“我要读书,在沈先生的课堂,在七少爷的书房里面,都可以读,就是回家了,在客厅难道读不成书?”
“这……我看王管事家,在王贵入学之后,就布置了个书房,说是读书人就应该有个专门放书的房间。”
郑法摆手笑道:“差生文具多……额,我是说,书放在架子上没用,放在脑子里才行。”
“可……”
“娘,他都读到烟雨楼去了,他爹的管事位置都读没了,咱要学也学点好的。”
“也对!”
感恩王贵,让郑母变得非常听劝……
郑珊双手举过头顶欢呼道:“娘!我要自己布置自己的房子!”
“那你自己打扫。”郑母看自己女儿这么开心,也笑道。
“我自己扫!哥哥的房间我也扫,娘的房间我也扫!”
母女俩欢欢喜喜地,脑袋凑在一起,开始嘀嘀咕咕著商量高管家送来的家具怎么摆才好,郑法看了看日头,对两人说道:“娘你们先商量著,我得去徐教头那里练武。”
郑母摆摆手,看都不看郑法,沉浸在布置新房子的喜悦中,让他都有种失宠的落差感。
……
校场的房间里,徐教头抚摸著面前几本厚厚的典籍长吁短叹。
粗豪的脸上竟写满了细腻的忧愁。
徐教头的小徒弟,也是他的本家侄子走来看到自家师父这个表情,不禁关心地问道:“大伯,你怎么了?”
“唉,夫人送来了《灵鹤身》,这是让我教给郑法这小子啊。”
“《灵鹤身》!”徐教头侄子惊呼,朝徐教头手中的书看去,果然,封面上写著的正是《灵鹤身》三个大字。
他目光顿时移不开了:“大伯,我能看看么?”
“伱想死么!我在赵家效力二十年,才被夫人赏识,让我学了这灵鹤身,可惜……”
“大伯你用了二十年才有这个资格,”徐教头侄子声音放低了一点:“也太偏心了一点……”
“闭嘴,你胆子越来越肥了,夫人也是你能说嘴的?”徐教头一巴掌拍在自家侄子脑袋上。
徐教头侄子摸著脑袋龇牙咧嘴:“我这不是看到大伯你叹气,替你抱不平么!”
徐教头脸色好了不少,开口道:“我不是为这个,是……我之前不是想收郑法当徒弟么?”
“现在收不得了!”徐教头的侄子恍然大悟。
“是啊,人家现在得了夫人的青眼,我哪有这么大脸!夫人会怎么看我?”徐教头点点头:“只是,收徒这事,应该早和郑法说的。”
“早说他就是我师弟了!”他侄子听明白了。
“就是拜不成师,早说也能结个善缘!”
徐教头显得很后悔,没看到他侄子眼珠子转了转,朝著校场外面悄悄走去。
……
郑法走到校场门口,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蹲在那像在等人,这人有点眼熟,似乎是上次站在徐教头身边那几个人之一。
他停住脚步,朝对方微微行礼,准备往门内走。
就看到对方一跃而起,看著他满脸欢喜,热情洋溢地说道:“郑兄!”
“嗯?”郑法停住脚步,疑惑地看著对方:“阁下是?”
“上次咱们见过面!徐教头是我大伯。”
“徐兄,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大事!”对方走上前,很热情地拉著郑法的胳膊:“上次匆匆一面,我就觉得和郑兄一见如故啊,这次更是巧了,竟在此偶遇,真是缘分!”
郑法看了一眼地上这人蹲出的两个浅坑,脑袋往后仰了仰,躲过对方带著热诚的唾沫:“确实是幸会!”
“要不这样,咱俩义结金兰!”话音未落,郑法眼睁睁地看著对方刚才蹲著的地方,掏出一个香炉,三根线香插在上面,三缕青烟袅袅升起。
“这……是不是有点草率?”
“所谓倾盖相交,我见到郑兄,就是这样的感觉。”
对方如此热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郑法也只能婉言道:“这……义结金兰倒也不必,你我,要不日常兄弟相称?”
“如此……”看他不太愿意的样子,徐教头侄子似乎也觉得不好强迫,只能勉强点点头,情真意切地说道:“你得记住,我心里可是视你为弟了,郑弟!”
“徐兄,我还有事,先走了!”郑法回了一声,赶忙跑了。
对方还站在原地喊著:“咱们改日再叙兄弟之情啊!”
……
郑法走到校场内,找到徐教头所在的房间。
就见徐教头背著手站在屋子里,看著自己的目光虎目含泪,一脸深情,像是在望著一位故人。
“教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郑啊,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
“我小时有个胞弟,与我感情极好,可惜早夭,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郑法低声道:“教头你节哀。”
徐教头抹了把脸,开口道:“实不相瞒,第一次见你啊,我就觉得你像我那早逝的胞弟。”
“……”
“咱们义结金兰吧!”
“等等,这话……听著有点耳熟。”郑法看了看徐教头身后的香案,皱眉说道。
第34章 《灵鹤身》
“大伯,你不就我爹一个弟弟么?”
听著侄子的问话,徐教头黑漆漆的一张老脸,都忍不住涌上一层羞红,随即他恼羞成怒,指著面前的香炉说道:“你这孽障,还一见如故,蹲在门口拉著人结拜,我徐家的门风都被你败坏了!”
他侄子看著他身后的香案,语气带著显而易见的疑惑:“徐家的……门风?”
“你!”
“就是嘛,也不看我是谁的侄子,又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唉唉,算了算了,孩子还小不懂事。”郑法拦在比他大了起码五岁的徐家好侄儿面前,对著徐教头苦口婆心:“好好说,好好教,别动手啊!”
徐教头看著郑法,脸上就更尴尬了,举著的手掌讪讪地落下,小声道:“让你见笑了……”
郑法知道,这时候不安慰两句,徐教头这辈子大概都不想见自己了。
他看著徐教头的眼睛说道:“先不说徐教头你对我有授业之恩,之前我也听少爷说过,教头你还想收我为徒,抬爱之情我其实一直铭记在心。”
听到他这么说,徐教头赶忙摆手,脸色却自然了许多。
“你本是璞玉,没有我……”
“没有教头的看好,我可能连留在七少爷身边当书童都没机会,哪有今日!”
郑法这么一说,即使徐家叔侄都知道他以安慰之意居多,但他语气中的真诚,还是让气氛没那么尴尬了。
“今日这事,”徐教头叹息了一声,带著些:“是我因为这《灵鹤身》,失了平常心。”
“《灵鹤身》?”郑法一听今日这遭遇是因为徐教头面前的武学典籍而起,不免也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几本书。
“这是夫人让我传授于伱的,乃是赵府的不传之秘之一,记住,你若是学了,没有夫人的允许也绝不能传授给任何人!”说到这里,徐教头方才温和的脸也挂上了一层肃色。
郑法点点头,心中却还是有著不解:“《灵鹤身》这门武学,至于么?”
“很至于!”徐教头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一旁支著耳朵偷听的侄子,指著门口道:“你先出去!”
“啊?”
“出去!”
看到徐教头的黑脸,尽管有些不情愿,他侄子还是一步三回头走出了门。
徐教头站起身,将门紧紧关上。
门外是他的小弟子,更是他的侄儿,他还如此防备。
显然他对《灵鹤身》的有关事情,真的非常谨慎。
“你知道,我之前教你们《松鹤桩》的时候,为什么看不起外面武馆?”
“因为咱们赵府的武学,是仙门传承,比如松鹤桩,练成了可以延寿。”郑法回忆起之前他的说法。
“传承是真的,延寿也是真的。”徐教头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只有咱们赵府这种传承自仙门的武学,练成了之后,可以以武入道!”
“以武入道?”郑法不由将目光落在了《灵鹤身》上面。
“具体什么是以武入道,我也不清楚,但江湖中一直有这传说,传说中以武入道就能入仙门。更重要的是,咱们赵府出自仙门,也有这个说法!”他转头看向《灵鹤身》:“夫人将这个传授给我的时候,亲自对我说了,这就是门以武入道的武学。”
“我当时还想著,说不定练成了这个,我也能进仙门呢!”
郑法点点头,理解了《灵鹤身》的珍贵和徐教头的谨慎。
“可……教头你不是练过么?为何还……”
郑法的话没说完,他总不好说,你为何还处心积虑地舔……额,讨好我吧?
徐教头看起来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又有点尴尬,但过了一会却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原以为我放下了。”
“嗯?”郑法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
“郑法,你知道我在赵家待了多久?”
“不知。”
“我和你一样,也是赵家的家生子,自小在赵家长大,如今也五十五年了。但比你幸运的是,我从小就在赵府,得了赏识,十岁就开始习武。”
徐教头看起来像个中年人,不想却已经年过五十,显然是习武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