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朱魁知道的事天魔陈景全知道,只是反应要慢上那么一拍。
“到了!”
陈景走到一幢挂着‘徐记茶楼’招牌的二层小楼前。
里面声音嘈杂,溢出一股沁人的茶香,是一个惯会说人闲话的地方。
走进茶楼,立马就有小厮迎上:“客官里边请,瞧着客官有些眼生,小店有上等花茶,红茶,清茶,新出炉的干果,福记的点心…………”
早几年就去了都城读书,认识朱魁名字的不少,真正认识人的反而没几个。
陈景走到角落桌子坐下,将一角碎银子扔到托盘:“一杯清茶,一碟干果,一碟点心。”
茶馆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上能听到君王母亲与太监不得不说的五十个故事,下能听到村口翠花与小叔子的二三事。
虽说多听八卦有益身心健康,但陈景却不是来陶冶情操,而是专门来听自己的闲话。
前身好歹名动十里八村,面见太岁国君落榜而归,自然能登上茶馆热搜榜几天。
陈景一边喝茶,一边侧耳倾听,很快就找到两座说他闲话的茶客。
一名短衣男子,将一粒花生米碾去红衣后扔进口中,争辩道:“朱家大郎可是文曲星下凡,五岁能作诗,八岁将百经倒背如流,竟然没能登上太岁榜?”
“据说今年榜上全是世家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黑幕?”
“听说是巫将军家三百斤的千金,想要招朱大郎入赘,朱大郎誓死不从,所以才没能金榜题名。”
“屁,放屁,你们是没有见过朱家大郎,尖嘴猴腮,哪有半点公卿之相?”
“城西李半仙早就说过,朱魁没有上榜的命,还说看错就金盆洗手。”
“我也知道这事,李半仙是出了名的十看九不准,也该着朱大郎倒霉,偏生这一次就准了!”
“…………”
陈景理清世界背景,知晓自身所扮演的角色。
清楚想要完成‘金榜题名’任务,与自身文学水平没半毛钱关系,只落在一个字:相。
听了一刻钟闲话,终于找到一个与‘相’相关的人物,城西:李半仙。
而朱魁记忆中却没有这个人,毕竟前身是何等骄傲,自然不屑与市井之人打交道。
“相面,上个世纪市井算命糊口的小手段,今天早就彻底绝迹,和修仙又有多少关系?”
一开始是为了继承遗产,现在陈景对这个扑朔迷离的世界,是真来了几分兴致。
走出茶馆来到城西,来到李半仙常出没的集市。
本来想找个人打听李半仙的线索,不过仅扫了一眼就作罢。
靠巷口位置,有好几个算命看相的摊位。
其中就有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装扮,眼睛粘在过往漂亮妇人身上,难掩骨髓深处透出的猥琐气质的相师。
他幌子比别人大一倍,一面写着‘相’字,另一面直接写李半仙,只差脑袋上顶个感叹号。
“…………”
“李半仙!!”
陈景走到算命摊子前,直接掏出一锭雪花银压在摊上。
李半仙一招袖里乾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扫,一锭雪花银好似从未出现一样。
正襟危坐,眼眸微垂,斜眼向上捻须询问:“客人是想看姻缘,看仕途,还是看运势?”
陈景回道:“仕途!!”
李半仙摇了摇头:“身薄难成运,才气难入命,无相之人难居于人上。本可以许身入王侯之家做一门客,可惜这才气过盛难屈身啊!所以如萍,如絮,命途多舛。”
批语几乎与太岁国国师一样,有没有真本事不知道,但在设定上肯定是有本事。
陈景又掏出一锭雪花银,问道:“可有解法?”
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陈景目光就没从银子挪开一秒,却没看清,根本看不清。
也不知道是看相的相师,还是玩把戏的戏法师。
李半仙收了钱就开口:“有!拜我为师,入我无相门,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陈景掏出身上最后一锭银子,开口道:“不知道需要多少拜师费?”
李半仙一甩流云袖,不急不慌道:“徒择师,师择徒,不需要拜师费,只需要如实回答两个问题。”
陈景:“…………”
不要钱,你倒是别收最后一锭银子。
不过银子是朱家自有,不是氪金兑换,倒也不怎么心疼。
顿了顿道:“请问吧!”
李半仙气势突然一改,宛如高居庙堂的君王,厉声问道:“第一个问题,你对看相这一门怎么看?”
陈景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回答,淡淡吐出两个字:“骗子。”
李半仙不怒反笑:“好!有些人就是连自己都骗,自己都不知道算的准不准,却用模棱两可话术在市井摆摊糊口,注定一辈子是个没有前途的相师。”
话音刚落,周围几个相师纷纷怒目而视,却摄于气势忍气吞声。
李半仙完全无视他们,继续发问:“第二个问题,伱对落榜之事如何看待?可有不服?”
陈景回忆鹿鸣宴上的场景,摇了摇头:“没有不服,那些世家子确实更优于我。”
朱魁面见国君诚惶诚恐,国师一句话,大脑就一片空白,如同躯体失去了魂魄。
那些世家子却仪态不失,进退有度,见识和气度都不是平民所能企及。
可以说除了先天满属性的学识,其他方面朱魁都被世家子碾压。
李半仙露出一抹微笑:“很好,不骗自己,能正确认识自己,你有入我无相门的资格。”
第6章 相学入门
李半仙从相摊可折迭的小桌下,抽出一本垫桌角的书籍。
吹掉封面尘土露出‘无相’两个字,递给陈景一脸郑重道:“这本无相秘籍,无相门代代相传,为师今日正式传授给你,以后你就是无相门第一百零二代传人。”
陈景接过无相秘籍,没听到可学习技能的提升音,无相界规则高度重合现世,需要像学习现世知识一样学习游戏技能。
懒得追问劣等纸质书籍,怎么传一百代还不损毁?
直接翻开无相秘籍阅读,不到十秒钟就又将书页合上,比朱魁过目成诵还快,因为淡黄色纸张上没有半个字。
目光平淡凝视李半仙:“莫非这上面的字,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
李半仙将幌子、藤凳,相摊全收起来,大有一副收拾东西跑路的架势。
听到陈景质疑无相秘籍,捻须含笑道:“无相,连相都无,怎么可能会有文字?”
“时移世易,一百年岁月,就足以颠覆人们对相的认知,隔千里不同地域,对相又有截然不同的认知。”
“有古人以无眉为俏,有蛮夷以黑齿为美,用文字去描述变化之物,岂不是误人子弟的蠢物?”
“我无相门祖师多智近妖,肯定不会做这等蠢事,所以无相秘籍不是要你看,而是要伱写。”
写?刚入门就要自创功法,什么门派对资质要求这么高?
这和看一眼质能公式,要求手搓原子弹有什么区别?
诚然,李半仙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但陈景对相学一无所知,绝对做不到无中生有。
将无相秘籍揣进怀里,无奈叹道:“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你好歹该先领我进门吧?”
李半仙竟出奇的没有辩驳,而是点了点头:“你没有见我提前收摊,不就是为了带你入门,跟我来。”
“…………”
李半仙将家伙事装进包袱。
带着陈景七拐八拐,来到朱紫城西门城门口一处角落蹲下。
招手让陈景也蹲在他旁边,很没形象晒着和煦的太阳,一脸惬意道:“这里可是一个风水宝地,你能肆无忌惮盯着别人看,别人视线却不会落在这个方向。”
守城门的兵丁显然认得李半仙,主动开口打招呼:“半仙,又来这里瞄大姑娘,小媳妇,哟,竟还带个徒弟来看,年轻人你别跟这老不正经学坏了,娶个媳妇才是正经事。”
李半仙不屑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守城门的兵丁,而是继续教学:“他懂个卵蛋屁,妇人之相难道就不是相,就像有的大夫专精妇科,为师纯粹是为了精进技艺。”
“相学一道可谓博大精深,但明其法,自然能通其术,为师先教看相术。”
“多谢师父赐法!”陈景不置可否拱手行礼道。
“…………”
朱紫城,西门城门口。
两人晒了片刻太阳,身上逐渐有了一抹暖意,正好有两个人朝城门方向走来。
一个穿绸缎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另一个穿短打的瘦弱青年。
李半仙眼眸微垂,瞥了两人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开口询问:“徒儿,你看他们两个人,谁有富贵之相?”
“胖的!”陈景毫不迟疑答道。
“很好!非常好!!看来徒儿你看相术入门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领悟了!”
“一个穿绸缎,一个穿麻衣,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眼睛没有瞎,都能看得出谁有富贵相。”陈景没好气道。
“人人都会的本事,难道就不算本事?人无你有,你难道是妖怪变的不成?”李半仙嗤笑一声,继续发问:“那么深入一点,假如两人都没有穿衣服,你还看得出来谁有富贵之相?”
“能,胖的红光满面,瘦的面有菜色。”
“再深入一点,两人如果胖瘦一致,可还能看出谁有富贵相?”
“也能!胖的昂首阔步,而瘦的畏畏缩缩。”
闻言,李半仙果断拍了拍屁股起身,喃语道:“看吧!全中,我就说你看相术已经入门。”
“不过想要在实践之中运用看相术,境界还需要深入一点,再深入一点,把这个人人都会的本事,提升到无以复加的水准。”
“人与人之间先天资质不同,衣食住行有别,风雅情操有差,不同的里,必然会产生不同的相,注定会表现出不同的特质。”
“相学就要要你从一眉、一眼,一步、一态,洞悉出他们内在本质,让祂们再也藏不住。”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看相术核心就四个字——以貌取人。”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任何术数起源都很简单,否则连入门都难,如何在此基础上铸就高楼。”
“等你彻底掌握看相术,再来城西集市口找我!”
“…………”
看相术,这是好听的说法,陈景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相人之术。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相马之术是一类。但人类的特质可比马更加复杂,不光跑得快,能负重就行。
常言观千剑而识器,但想要精通相人之术,却不止观千人千面那么简单。
陈景脑海灵光一闪,顿了顿道:“时移世易,人终归还是人,先人留下的相书总有精华,能够适用于任何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