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出一阵微风,将玉佩托起,送到了刘彻那里。
“这玉佩正好是一对,那我便收下一半,另一半则送还陛下。”
“陛下平时将其戴在身上就行,它虽然不能助您长生不死,可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对身体颇有益处。”
刘彻看着漂浮在身前、有微光萦绕的玉佩,愣了愣。
这还是自己刚才的那个玉佩吗?
怎么到罗恒手里一趟就发光了?
不过仙长既然给自己了,那他也不能不要……
真香!
伸出手,将玉佩收起,他转过身,酝酿好情绪,刚想向罗恒感谢几句,便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堂中,烛火明亮。
刘彻在向大堂拱手行礼后,这才带着霍去病离开这里。
路上,这威严的帝王刚想将玉佩挂在腰上,可有点不放心,担心会掉了,便直接挂在脖子上。
但细细一想,他这大汉之主忽然往脖子上挂了块玉佩,让后宫妃子和朝臣们看见,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去病,你知道,朕是最相信你的,对否?”
刘彻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身旁的霍去病严肃问道。
“是的,陛下!”霍去病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忽的问这么一句,但还是立刻认真说道。
“好好!那今晚发生之事,一定不要说出去!!”
刘彻神情凝重的叮嘱完,便将玉佩直接塞到里衣里,让玉佩紧紧贴着自己胸膛。
这样就不用担心玉佩被人发现,还能时刻戴在身上了。
看到这一幕,霍去病怔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见刘彻的神色无比深沉严肃,最终还是将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翌日。
清晨。
罗恒在长安城的繁华街道上随意逛着。
而当他走入市集上,便更是感到人声鼎沸,来往行人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一名蹲着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身穿粗陋的褐色布衣,身形瘦削,脸蛋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不仅粗糙,还有好几处淤青和伤痕。
少年蹲在一处地摊前,出神的望着一个铜权衡。
这铜权衡看上去有一定历史了,生了锈,颜色变了些,即便放在地摊的一众物件中,也是没人问津的玩意儿。
“小伙子,你是看中了这个铜权衡吗?”摊主搓着手,笑眯眯的问道。
少年闻言,使劲点了点头,但很快抿了抿嘴,最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小声道:
“但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我买不起它。”
摊主一听这话,立刻收起原本和善的笑容,换上一副刻薄的嘴脸:“穷鬼!赶紧滚蛋!!”
“买不起还在这里蹲着,不知道占地方啊?!”
他吐了口唾沫,神情鄙夷。
少年没有吭声。
但很快便有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响起,距离他越来越近。
当脚步声停止的瞬间。
只听“砰”的一声!
他被来人一脚踹到地上,翻了好几个圈,不由面容痛苦的蜷起身子,咬着牙,忍着痛却没有吭声。
第99章 陈泽乡,怨权衡……
“难怪没在府中看到你!果然又跑到市集上了!”
来人是一名身形高瘦的男人,身穿家丁服,此刻正神情愤怒的骂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府里的活儿没干完就不能出来,你这杂种竟然还敢出来,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我、我干完了……但阿虎他们却说那些活是他们干的!”
少年身体颤抖,咬着牙回道。
高瘦男人闻言,表情却依旧愤怒,“我不管这个!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你又没干完活就跑出来了!”
他一边咆哮,一边挥出拳头,就要往躺在地上的少年脸上砸去。
摊主离两人最近,却没有半点拉开男人的想法,只是看好戏般的笑着。
“杂种玩意儿!天生的卑贱东西!”
高瘦男人怒骂着,但拳头虽然挥了出去,却忽有一阵劲风吹来,刮得他出拳方向发生变化,没有落在少年身上。
趁着高瘦男人愣神的功夫,少年没有犹豫,迅速熟练的从地上爬起,脚步快速的奔向远处。
“该死!见了鬼了!”等高瘦男人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跑远。
没了逞能的对象,他也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开。
远处。
一名青年道人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随后望向地摊上生锈的铜权衡,眼神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仓惶跑回府中,陈泽乡作为最下等的家丁来到自己所住的破烂屋子,坐在石阶上,神情愣滞麻木。
他受了委屈,受了无数次的委屈,现在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了,只是木然的抱膝坐着,看着天发呆。
等到外面有人不耐烦的叫他,他才走出去,干一些连家丁们也嫌弃的活。
中午,他被同为家丁的阿虎欺负,原本应该连冷硬的饼子都没啃上,但却奇怪的从缸中翻到了块窝窝头。
下午,高瘦家丁将他“没干完活”便出去的事情告诉管家。
管家不悦,想抽他几鞭子,但却忽然有事有被叫走,只得先放了陈泽乡,给他要干的活加量。
夕阳西下,陈泽乡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太累了,意识也模糊起来,恍惚之间似乎又看到了地摊上的那个铜权衡。
权衡,就是称量物体轻重的器具。
《庄子》曰:“为之权衡以称之”,说的就是权衡的称量之用。
另外,权衡因其称量的用处,还在一定程度象征了公平、平等。
陈泽乡伸出手,手指缓慢的抚摸过去,便感觉触碰到了实物、而非恍惚间的幻觉。
那种铜器的冰凉,生锈之后的粗糙感,都真实无比。
隐隐之间,他听到铜权衡传来声音,冰冷漠然,却仿佛天地至理,让人不自觉便沉醉其中。
“我象征着公平?对否?”
“我象征着平等?对否?”
陈泽乡沉默着点了点头。
“错了。”
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再度出现,腔调平淡,没有半点情绪起伏,诡异至极:
“铜权衡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就像地位高的人生来就可以支配地位第的人。
记住,人本来也是不平等的。”
陈泽想一愣,想到府里主人对待下人傲慢粗暴、管家随意鞭打他……的这些场景,再次沉默。
“只有真正有权势之人说的话,才是公平的。”
“公众所说的、所认可的,并非公平,真正的公平乃是王公君主所说的。”
铜权衡颤动起来,像是个蹩脚的演讲家在尽力以自己的肢体动作传递情感,感染听众。
“所以,你要成为掌握着公平的王公君主……倘若你无法做到,就杀了他们!”
“来吧,咆哮出那一句。”
“……哪一句?”陈泽乡怯怯的问道。
“你忘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回轮到铜权衡沉默了。
许久,它才冷硬说道:“忘了就忘了吧,记住我所说的就行。”
“你要掌握权势,你要驰骋风雷,你要成为王公君主!”
“这天下的规则,这天下的公平,都要由你来制定!!”
“走夫小贩,王侯将相……世上所有人,都要活在你的掌控下。
你的话就要是金科玉律,就要是人间铁律,在你掌握了权势之后,便只有你能对别人施暴。
那时,没人敢反抗你,因为只有你才是一切的制裁者!”
铜权衡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里面夹杂了强烈的怨恨与欲望。
踏踏踏——
就在这时,陈泽乡隐隐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
“你看这小子,才刚干完活就又躺下了。”
“是啊,这么惫懒,难怪会被管家责罚!”
“阿虎,咱们再教训教训他,让他清醒些吧。”
“……”
“他们又来了,陈泽乡,难道你不想报复他们吗?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铜权衡继续传来声音。
“去吧,杀了他们,用这些恶人的鲜血洗刷你遭受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