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萧凌秋让一些无辜百姓去送死,总归是有那么一些不舒服。
这就是他和萧凌秋的距离。
并非来此于身份,而是两人的价值人生观。
先前二人陷入困境,只能抱团取暖,要么你背着,要么我背你,共同渡过一道道难关,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多的隔阂。
可一遇到实际问题,二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
这就是两人的矛盾所在。
“不下了,睡觉!”
对于男人的质疑,萧凌秋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躁以及委屈。
她赌气般地挥袖将棋盘上的棋子拂落在地,随即拔下发髻上的玉簪,脱去外衣,径自躺下,背对着男人——一副不愿搭理你的模样。
姜守中默不作声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棋子,放入棋篓之中。
待沐浴完毕,正欲上床歇息时,却听得萧凌秋闷声道:“不许在床上睡!你若敢睡,我便去地上睡!”
姜守中笑了笑,竟没有如最开始那样死皮赖脸的睡在床上,而是拿起薄被枕头,铺在地上,准备就寝。
听到身后没了动静,萧凌秋心中不禁一愣。
她微微转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面,当看到姜守中竟真的在地上铺好了薄被,安静地躺下时,顿时怔住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只觉心口一阵隐痛。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无情地拉开。
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既有对自己冲动之举的懊悔,也有委屈和愤怒。
萧凌秋深呼吸了口气,冷冷说道:“睡床上吧,免得惹来风寒。”
“没事,你睡吧。”
姜守中熄灭了烛火。
房间陷入了黑暗。
这种黑暗就像是一片看不见边界的虚空,将两人隔离到不同空间。
萧凌秋涌来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张了张红唇,可自尊心让她迟迟再难发声。
混蛋!
女人青葱玉指死死攥着被子,嘴唇被贝齿咬出了些许血丝,最终赌气的转过身子:“那你睡吧,生病了别赖我。”
姜守中没有说话。
萧凌秋迟迟等不来男人上床,万般委屈更浓。
她下意识摸了摸旁边冰凉的床榻,感受不到熟悉的温暖以及男人身上的气息。这让习惯了男人怀抱的她,很不适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凌秋忽然起身。
她光着脚丫来到姜守中身边,掀开对方被子,然后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一言不发。
姜守中愣了一下,无奈起身睡到床上。
萧凌秋跟着睡到床上,钻进了他的怀里,依旧一声不吭。
姜守中又睡在地上。
女人又跟了过去。
当姜守中准备再次起身时,却发现衣襟被对方揪的更紧了,手臂上传来一滴凉凉的水珠……从女人脸颊落下的。
姜守中心头一软,暗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臂,轻轻搂住女人。
“不许碰我!”
女人命令式的傲慢口吻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丝哽咽,像是被女人紧咬在牙齿里。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
姜守中这次没顺从对方,而是将对方搂在怀里,手掌轻抚着对方柔滑的后背,柔声说道:“你是对的。”
第375章 落雪终落
皑皑雪域,一派清绝无瑕之境,天际与地平相接处皆为素色所覆。
独孤落雪盘膝静坐在这片孤寂的天地间。
双手结成奇妙的法印。
她的衣裳、发丝乃至肌肤,皆如初冬晨霜般洁白无垢,与这片纯白的世界浑然一体。分不清何为实景,何为幻象。
乍一看,仿佛是雪雕琢而成的仙子。
静谧中似有仙灵之气缭绕,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惊扰这份宁静。
然而下一刻,女人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刹那间原本纯净的世界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而开。
这些裂痕仿佛早就存在,只是被女人尽力修补。但这些修补,终究无法让破碎的世界恢复曾经崭新洁净的模样。
随着裂痕越来越多,灼热的热浪翻涌而来。
飞雪变成了靡丽的粉状晶片。
与此同时,绯艳的血色涌上女人娇靥,犹如朝霞映雪。
独孤落雪气息急促而浓烈,浓烈的喘息自鼻息间溢出,唇瓣微启,吐露着略带微血气味的兰麝之香。
她试图结印捏诀,却无力运转功力。
女人软软瘫倒在地上。
她迷茫的望着如被晚霞侵染的艳丽天空,恍惚间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出去,飘到了一团团粉色的云层里。
不知何时,一抹沁凉抚在她的脸颊。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独孤落雪迷离的眸子怔怔看着面前的姜守中,
对方身无寸缕,线条分明的古铜色肌肉上挂着一滴滴汗珠,沿躯干缓缓滑落。
独孤落雪下意识紧攥住了裙衫,心中波澜起伏。
她明白这是自己的幻想。
来自道场最真实的内心欲望。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尽管之前她已经有了“堕”的想法,但真正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常年恪守在灵魂里的禁欲和保守,如一条鞭子,对她进行鞭挞训诫。
“滚开……”
见姜守中缓缓解开了她的裙带,独孤落雪试图用严厉的口吻喝退对方。更像是在呵斥自己,莫要屈服于欲。
然而男人恍若未闻,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将裙衫分开。
独孤落雪偏过螓首,唇间咬出一缕猩红。
她在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
理智与欲望犹如拔河,时而偏左,时而偏右。
姜守中缓缓抱住她。
熟悉的雄性气息充斥在女人鼻息间,让独孤落雪难以自持,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轻抚心弦,荡起层层涟漪。
恍恍惚惚中,独孤落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烙印在绯色的冰雕之上。
随着倒影渐渐清晰,独孤落雪看清了自己,然而她发现自己的模样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位端庄却不失妖冶的妇人。
她是谁?
独孤落雪感觉这妇人很熟悉。
她的记忆被缓缓拉回到了当初去往染府的那一幕——妇人躺在冰凉的地上,手持着蜡烛……
“原来是她。”
脑袋晕乎的独孤落雪恍然。
“不对,这不是她,这是我……”
“这是我……”
画面中,左素渐渐变成了独孤落雪的模样,仰着如鹅颈的修长脖颈,高高举起红烛。
“我是谁……”
“我是左素……我不是独孤落雪……”
男人低头吻着她的香腮。
独孤落雪看着倒影里不断变幻的人物,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这不是我……我是左素……我本来就是一个放荡的女人……落雪不会这样……原来我是左素啊……原来我……可以放荡啊。”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中,原本苦苦支撑的理智一点一点的被剥离。
女人眼眸里的光时暗时亮。
一股微妙而复杂的情愫,在独孤落雪的胸中缓缓蔓延开来。
她想明白了。
独孤落雪不能沉沦,但左素可以。
她不是独孤落雪,她是左素。
女人缓缓闭上眼睛,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堕。
堕。
堕。
勿使欲情乱心,堕入无边苦海。
……
当独孤落雪醒来时,窗外天色犹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