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见——”
“这里又没外人。”染轻尘没好气的白了眼。
姜守中尴尬笑了笑,抬头正要说话,却看到对方此时的衣着颇为清凉,尤其那并未被薄纱掩住的部分前襟,风景无限美好。
不知为何,姜守中一下想起了之前凑近对方身边看剑谱时,不慎窥见到的衣襟内的那片玉白。
继而,他又想起曾经红儿的风景。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要说红儿的也算标准公寓了,可对比眼前这位的豪华大别墅,确实有点寒碜。
见男人发愣,染轻尘有些疑惑,后知后觉的她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扯过旁边屏风上的外衣,裹在自己身上。
女人内心懊恼无比。
只想着对方来找她的目的,却忘了自己衣着不妥。
姜守中收回眸子,干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今晚是有些公事想请轻尘你帮忙,不过可能比较棘手,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
“什么事?”
染轻尘将外衫穿好,晕红的小脸彤艳艳的,加倍可人。
姜守中正色道:“我发现西楚馆私藏大量妖气,并将买来的很多少女囚禁,将她们作为实验。”
“西楚馆?”
染轻尘神情讶然。
姜守中点了点头,“目前我打算带人搜查西楚馆,只是我害怕把证据搜出来,会被隐瞒下去,所以我想有个人帮我压住场子。”
收敛起羞恼情绪的染轻尘皱眉问道:“姜墨,你知道西楚馆的背景吗?”
姜守中苦笑,“当然知道,是朝中第一外戚家族洛家,而且也知道你们染家与洛家有恩怨,让你们染家涉足这场风波,实在非明智之举。我只是……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跟西楚馆掰一下手腕。”
跟西楚馆掰一下手腕?
染轻尘眉宇间掠过几分诧异之色,以为听错了。
明知道自己只是一颗鸡蛋,明知道对方是一座巨山,明知道这是场实力尤为悬殊的较量,竟然还想着硬刚上去……是说他傻呢,还是勇气可嘉?
或许是洞悉了佳人心中疑虑,姜守中平静地开口道:
“其实我想过服软,想过退缩,但是我又觉得有时候越是后退,越容易逼近悬崖的边缘。既然敌人已对你虎视眈眈,就别奢望他们能手下留情。
我对自己的生死并没有太过在乎,活着也是为了一些念想。我只是想为我的朋友兄弟拼一把,看能不能帮他们在夹缝里求出一线生机。
对方之所以敢威胁强迫我们,无非是因为在对方眼中,我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蚱,不足以构成威胁,所以才敢拿捏我。
可是,如果我让他们感觉到疼,感觉到害怕,他们是不是还会低下头,在脚底下找我?
也许他们会气急败坏,把我给杀了,也许他们会顾忌,不再敢欺凌我。但无论结果如何,总比束手待毙的要好。有些时候,拼一下不代表会有生机,但可不拼就肯定没有。”
染轻尘望着神情坚毅的丈夫,不觉出神。
她忽然发现,她对这个丈夫根本不了解。哪怕两人最近接触了不少,可还是如陌生人一样。
如果以前她对姜墨只是失望和同情。那现在,是真的有些欣赏了。
对方的这种心境,不就是修行者最需要具备的吗?
大道无垠,其远无极,纵若蜉蝣之微,蝼蚁之渺,唯有夫勇者无畏,奋行不息,总会遨游于尽头。
“你……你有把握搜出证据吗?”
染轻尘轻轻握拳。
姜守中回想那位何兰兰魂魄对他说的内容,没有给出十足肯定的回答,想了想说道:“大概九成的把握。”
“九成……”
染轻尘手指轻轻叩了下桌子,蓦然起身,“好,我陪你去!”
姜守中没料到对方这么果决,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轻尘,如果证据没找到,我怎么样无所谓,可你们染家……就要有大麻烦了。”
染轻尘微微一笑,“我丈夫这般势薄,受了欺负都敢去抗争,我染家被处处打压欺辱,哪儿还有退缩的道理。更何况,你是我丈夫。我说过要护着你,就绝不会食言!”
望着心意已决的女人,姜守中有些感动。
说是要为染家争一口气,其实更多是保护他这位名义上的丈夫。
感动的同时姜守中心里也更为愧疚,自己当时一己私利的婚书真的害了对方。
“除了我之外,你还有什么后手吗?”
染轻尘问道。
姜守中收起思绪,沉声道:“江漪!”
京城两大势力,西楚馆和银月楼。
目前这两大势力对他其实都不友好,都有将他置于死地的权利。
姜守中对这两个都没有好感,甚至在得知江漪是染轻尘小姨之前,心底就已经把银月楼与“潜在敌人”划上了等号。
可让他同时对付这两个庞然大物,无疑于痴人说梦。
唯有借力打力。
要么想办法和西楚馆合作对付银月楼,要么和银月楼合作对付西楚馆。
而随着他的染家姑爷身份暴露,江漪虽然依旧使坏,可对他的杀心已彻底消去,这一点从夏荷拿本命珠给他疗伤的反应,足以证明。
所以,姜守中已经不担心来自银月楼的威胁。
相比于西楚馆,目前银月楼绝对是合作的最优选择,这也是为何他刚才让夏荷去救江漪的原因。
假如染轻尘不愿帮他,江漪就是他最后能拿出的底牌。
虽然不明白江漪执意救何兰兰目的何在,但目前那个妖物何兰兰就在江漪身边,这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危险。
自己帮她解决了这个危机,哪怕江漪性情再薄凉,不会因此而感激,却也能暂时拉拢她与自己结盟,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姨……”
染轻尘有些意外。
如果那位小姨愿意出面搅这趟洪水,对他们来说确实更有利一些。
不过这还不够。
染轻尘思忖片刻,美眸忽地一亮,“我们需要再拉一位盟友。”
“谁?”
“袁安江,袁大人!”
——
身为衙督院乙二监察的袁安江,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监察那么简单。缘由便是他背后那位谋猷于庙堂,曾“以文维天下,以字定乾坤”的老师——大洲文太师。
继承了老师的优良“骂人”传统,这位袁安江袁大人骂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当初为了姜墨一事,跑去书房把性情高傲的染轻尘骂哭都是小事。就连那位杨二公子的父亲,朝廷公认的老好人礼部侍郎杨大人,有一次被堵在家门口,被骂的差点没跳进粪坑自尽。
唯一一次吃瘪,是有次在大街上看到厉家大小姐背着一把大刀遛鸟逛街,认为有伤风化,忍不住批怼了两句。结果被惹火了的那丫头拿着刀追砍了两条街,颇是狼狈。
就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皇帝安排到六扇门避避风头,顺便协助染轻尘组建新院。
得知染轻尘来拜访,袁安江还是很意外的。
而当看到染轻尘还带来了姜墨,袁安江就更迷糊了,这丫头上次不是瞧不上这小子嘛,怎么转眼又‘勾搭’到一起了。
果然女人的心思最难懂。
“袁大人,今夜贸然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相商。”染轻尘没有过多客套寒暄,将西楚馆一事说了出来。
听完染轻尘的陈述,袁安江不觉皱眉,陷入沉思。
他并没有急着表态,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了许久,心中一番衡量后,看向姜守中,“姜墨,你有多大的把握,能从西楚馆搜出证据来。”
“九成。”姜守中说道。
袁安江摆手,“不行,哪怕有一成的失败可能性,我都不会陪你趟这趟洪水!姜墨,你必须跟我保证,十成把握!”
姜守中欲要开口,染轻尘沉声道:“十成,我替他把握!若是出了问题,今晚这一切责任都归在我身上,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姜守中看向身边的女人。
女人目光坚毅沉凝,紧抿着的柔软红嫩唇瓣更无一丝细纹。
袁安江目光古怪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问道:“染大人,上次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啊,这小子用了什么妖术,把你给迷住了。”
染轻尘俏脸一红,板着脸道:“袁大人先前的教训轻尘铭记在心,可不会当作耳旁风。况且,是金子早晚会发光。”
袁安江欣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蹙紧眉头。
他走到书桌前,握起的拳头轻轻抵在桌面上,心中依旧难下抉择。
以他这种身份的人一旦掺和,意义就不一样了,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能烧起一点极小的火苗,都会燃成熊熊烈火。
又沉思了好一会儿,袁安江轻声说道:“按理说,我应该再请几位大人,这样才能把火烧得更旺。但问题是,没人敢赌这把火会烧起来。没人会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你姜墨身上,终究太过荒唐。
姜墨,你不懂这里面的风险。你只是想要给自己博一线生机,可其他人同样也如此。我这么说吧,陛下其实是知道西楚馆用妖气做实验的。”
姜守中愕然。
自己最不想希望的,还是出现了。
染轻尘的心同样凉了半截。
如果陛下知道,那西楚馆最大的后台不就是皇帝了吗?
这还怎么去对抗?
将二人表情尽收眼底的袁安江笑了起来,“但是私底下知道,和公开被迫知道,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们明白吗?有些事不上秤,也就四两重。可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啊。”
姜守中愣了愣,目光亮起,可心情随之更为沉重。
袁安江的意思很明确。
你把火烧起来,最终能否烫死人,还要看京城那位。
要看皇帝对洛家的容忍程度。
京城那位愿意被你当枪使唤,你就能赢。他若不愿意,你做的一切也只是徒劳罢了。
袁安江走到姜守中面前,眼神复杂道:
“姜墨,本官可能说话不中听。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你想要跳出棋盘,不去做别人的棋子,是不可能的。你要做的,无非就是在夹缝中自保。
你当然可以掀翻一盘棋,让自己暂时获得自由。但是,你终究还是要落在其他棋盘上。说白了,这诺大的京城就是一个大棋盘,只要在其中,谁都跳不出去,包括我也是。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你现在还要请我帮忙吗?如果愿意,我就给你去找一些帮手。
如果你不愿意,本官可以当今晚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过。接下来你与西楚馆的博弈如果输了,本官也会力保你。但是你的那些朋友,本官无能为力。”
袁安江已经把话说的很透彻了。
让我帮忙可以,但你姜墨今晚必须被其他几位大人当作棋子使唤。让他们可以借此机会在朝堂上打压洛家,获得更多政治资源。
没有利益可图,谁愿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