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前辈赏赐。”沈修谨恭恭敬敬谢过姜瀚,这才从斗法台一跃而下,斗法再次进行。
见得沈修谨得了这许多好处,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心切,立起身子,便要上台。
“啊~”忽然一声长长的呵欠响起,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殿堂前排的案几上,一身大红道袍的少年道士,正一手支在脸上,做出百无聊赖的样子,懒洋洋道:“这出闹剧,也太过无趣了,喂,常赤,你去吧,速速解决那人,好好表现一番。”
说话间忽然冲身后随侍的弟子一招,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是,尊师叔法旨。”
“启禀前辈。”这时刚刚才战胜了沈修谨的付云风突然道:“晚辈已经竭尽全力,才侥幸胜过沈道友,已经力有不逮,愿意就此下台。”
“哦?”姜瀚瞧了他一眼,道:“好,道友虽然自愿下台,但也胜过了一场,这门法器,就奖赏给你吧。”弹指之间,一门法器便落入付云风手里,付云风脸色喜色一闪而过,忙道了一声谢,就下了台去。
“哈哈哈哈,很好,付云风,你是个识相的。”红袍道士正是天火派真传杨炼,听得付云风自愿下台,击掌大笑:“好!现在好戏才终于要正式开始,常赤,你上台吧!”
忽然站起身,指着许庄道:“喂,那个太素宗的谁?今天这场斗法,就由我天火派和你们太素宗来揭幕,如何?”
许庄对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倒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杨炼,这场斗法小会,不禁任何道基修士参加,不是你胡闹的场所。不过你挑衅到我头上来,却不好叫外人以为我太素宗怕了你天火派的。”
话音方落,身后已经有人踏前一步,朗声道:“许师叔,弟子李长风愿请出战。”
这一出戏,瞧得殿下众人是津津有味,万万是想不到场面突然如此剑拔弩张,便是三宗六派,各个玄门真传亦是神色玩味。
“好。”姜瀚目光扫过两方,似乎也来了兴致,“既然如此,两位请上台吧。”
两方也不拖沓,当下常赤,李长风两人便各自飞身上台,站定其中。
常赤人如其名,发须皆红,双目中隐隐有火焰跳动,周身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霸道炙热气息,神情,语气反而显得稳重,拱了拱手:“天火派常赤。”
李长风相貌青涩,少年意气,跃跃欲试,方一落身,便伸手一指,放出一口青色飞剑,这才通报姓名道:“太素宗,李长风!”
“开始。”
只见两人同时暴起,常赤双手一扬,便见烈焰汹汹,好似灵力无穷无尽一般肆意发动,转眼就要将整个斗法台完覆盖,化做一个巨大的火场,同时身上光芒爆射,居然同时飞出数件法器,纷纷朝李长风打去。
李长风则摇身一摆,身形和飞剑一合,化作一道青色剑光,飞上半空之间,本待直斩敌首,却见常赤突然爆发,烈焰滚滚,五六件法器同时击来,忙一摆剑光,游鱼一般穿梭躲避起来。
“天火益灵丹。”斗法开始的一瞬间,许庄目光已经放在了常赤身上,好似透视一般,穿过皮肉骨血,一颗正在疯狂释放药力,灵力,火力的丹丸显现出来,“原来是这种手段,难怪气息那么不稳。”
与此同时,姜瀚眉头一皱,业已有所察觉,这天火益灵丹,实则是天火派秘传的一门药力强横霸道的灵丹妙药,但并不适宜道基境界修士使用,常赤吞服此丹,过补盈溢,反伤其身,但也使得其可以肆意使用灵力,动用法术,法器。
如此一来,似乎是使用了非常规的手段,但是玄门弟子,吞服灵丹,又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姜瀚心思急转,到底没有喝止这场斗法。
但见空中,一道青色剑光上下翻飞,左突右冲,在常赤法术,法器不间断轰击之下,只得躲闪,全无反击之机。
“这人怎得好似用不尽力气一般?这般运使法术法器,全然不见疲态?”
李长风深感不妙,全力催动剑光飞遁,只是受限自身法力不济,飞剑品质也十分一般,却始终无法摆脱对面攻势。
心中想到两日之前,许师叔同太玄,上玄宗真传弟子定下斗法一事后,自己当即请愿出战,这两日勤练剑术,如今方一上台,便陷入如此艰苦境地,自己有什么颜面去见同门,去面对许师叔?
当下又是咬紧牙关,疯狂催动飞剑,闪避攻势的同时拼尽全力朝常赤冲去。
只是常赤虽然攻势凶猛,但其实性子是个沉着稳重的,虽然仗着灵丹之妙,但绝不是无脑狂轰乱打一通,运使法术,法器,颇为调度有方,攻势一波一波衔接不断,绝不给对方任何闯近之机,一时间李长风反而处境更加危急。
这般场景,落在看客眼中,似乎胜负已经非常明了,不知其中内情者,还有许多诧异之言,只当天火派弟子修为何等精深,居然压着太素宗弟子打,一时又是议论纷纷。
便是许庄身后弟子,也难免担忧窃窃私语。
“李师弟看起来好被动。”
“那常赤修炼的什么法门?怎么灵力好似用不完一样。”
杨炼听着殿中纷扰,心情大好,忍不住转头朝许庄道:“许庄,看来太素宗的后辈,也不怎么成器,要不我这便传音常赤,好叫他给贵宗留些脸面。”
“杨炼,你别以为胜券在握,省得没给自己留下脸面。”许庄老神在在回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将目光看向台中。
常赤虽然借助灵丹之妙,可不惜气力,攻势不断,若是一口气挥霍灵力,无数法术,法器一齐使出,以李长风的修为,确实难以抵挡。
但事有两面,灵丹药力转化为灵气,终究是需要时间的,常赤性格沉着稳重,也意味着缺少果决。
他不愿赌上全力攻击后给对面喘息,反击之机的风险,一心调度法术,法器,以连绵不断的攻势压制李长风,这也是李长风的唯一破局机会,只是李长风能不能想到,许庄亦说不好。
此时李长风已经渐露疲态,躲闪之间惊险无比,飞剑摇摇欲坠,常赤见机更是加大攻势,各种手段如疾风骤雨一般压的李长风喘不过气来。
李长风一面极力支撑,一面心生绝望:“若我有一柄上乘飞剑,亦或传说中运转如意的剑丸傍身,凭借我的剑术,顷刻就能摆脱他的攻击,近身逼斗,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惜无论自己如何设想,总没法凭空提升自己的飞剑,纵使自己剑术再是变化莫测,也是空无一用。
思及至此,突然好像灵光一闪,只是朦朦胧胧,李长风似乎感觉自己抓到一线生机,但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何心生悸动,只是他实在不愿放弃,一遍遍咀嚼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再是变化莫测,也空无一用……再是变化莫测……”
“你的剑术还算不错,变幻莫测,游刃有余。”忽然一道声音突然再李长风脑中响起,李长风好像黑暗中瞧见光明一般,心神一振,一道回忆浮现心头。
“但是剑术说到底,是杀敌之术,变幻是剑术的形式,却算不得是剑术的本质,你的剑术变化有余,却失了凌厉。”
“《太素有无形质剑气》中有一个高深的境界,唤作‘质尽终极’,讲说的便是最极致的质量,最强大的杀力,练就质尽终极,剑气无坚不摧,削山截江,无所不能……你明白么?”
剑术,杀敌之术,质尽终极,无坚不摧,我明白了,正如许师叔所说,自己始终还是没有摆脱剑术的形式,没有触摸到剑术的本质。
这一层道理一想明白,李长风心中升起决绝之念,剑势突然一变,似乎再也操纵不住,躲闪不开一般,将身一摆,便朝常赤直冲而去。
“嗯?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了么?”见李长风不再闪避,常赤当即凝气运力,将法术法器迎头打去,就要一举拿下此局。
“来的好!”李长风大喝一声,突然收敛剑光,人在剑先,全身灵力尽出,撑起法衣防护,凝出一层薄薄盾光,两者一触即发,在空中撞击在一起,轰得剧烈的爆炸开来。
“结束了?”常赤没想到李长风竟然真的突然直面自己所有攻击,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全身寒毛一竖,只见剧烈爆炸得烟火忽地破开,一道青色剑光疾飞而出,朝着他一斩而下。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斩开我的法术,还有余力?”
如此想法在常赤脑海中一闪即逝,飞剑已经飞斩临头,身上法衣红光一闪,却一息都支撑不住,便破裂开来,飞剑已经就要斩下他项上人头。
第8章 落下帷幕
“李长风,胜。”
姜瀚声音响起的同时,飞剑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住,停滞住了去势,离常赤喉颈不过几厘。
这时常赤才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定,如非姜瀚制止,自己已经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常赤往台中瞧去,便见李长风已是全身破破烂烂,裸露的区域无不烧伤,鲜血横流,与全身毫无碍处的常赤相比较,倒更像是败者。常赤不禁动容,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当时李长风人在剑先,居然以自身法衣,乃至肉躯抵挡住常赤的法术,剑在人后,借机突破常赤攻势重围,加持清气之下,一击斩破常赤防御,以伤换命,“击杀”了常赤。
如此一场精彩反转,瞧得殿下各方修士无不惊诧。不过经此一役,李长风虽然获胜,也无力再战。
“太素正宗,果然名不虚传,随便出来一个弟子,根性都算上乘,我太玄宗想要和三宗六派争锋,看来还需要许多努力。”姜瀚看着站立颇艰的李长风,略作思索,大袖一挥,一口银色小剑悠地飞入其手中:“我观小友剑术上佳,我心甚喜,这口月影剑,乃是我年少之时的趁手法器,希望可以助力道友修行。”
李长风目露惊讶,殿下旁人更是震惊诧异,月影剑光辉圆融,符纹隐隐,仔细一瞧,居然是件炼制了二十四层天罡禁制的上乘法器,李长风不由看了许庄一眼,见许庄微微点头,才收下法器下台。
李长风回到许庄身边,刚要开口,应天霄忽然朝许庄道:“贵宗弟子,果然不凡,假以时日,想必又添一位闻名神洲的天才弟子。”
许庄面露微笑,只道:“不敢当道兄夸赞。”
又转头对杨炼道:“贵宗承让了。”
杨炼面无表情,冷冷地瞧了回到身边的常赤一眼,闭口不语。
这时许庄才回过头来,对李长风道:“长风,你能抓住时机,决争一线,为我太素正宗赢得这一场,我心甚喜,这瓶玉露生生丹,可祝你疗伤,这一丸六窍清浊丹,当可祝你修为更进一步。这只是我个人所赠,回返宗门之后,宗门自有奖赏赐下。”
单袖一挥,两个小小玉瓶已经落入李长风手中,瞧得其余弟子羡慕十分。
不过出乎所料,李长风并未露出多少欣喜神情,说道“如此重赏,弟子受之有愧。”
“嗯?那你自认为值得怎样得赏赐?”许庄双目仿佛洞悉人心一般的深邃,微笑道。
“弟子此番斗法,全无还手之力,只因回想起许师叔教诲,心有所悟,这才险死还生。”李长风一咬牙,忽然双膝跪地,叩首道:“弟子心慕剑道,只求许师叔能收我为徒,传我无上剑道。”
“哈哈哈,如此重赏,你受之有愧,莫非得我许庄收徒授道,在你眼中还不如这两瓶丹药不成?”许庄闻言不禁大笑,李长风急忙连连叩首道:“弟子绝非此意,弟子……”
“丹药你收着吧,我既然赐下赏赐,便不会收回。”许庄淡淡道,“至于收徒之事,我门下至今还未有弟子修行,我亦未曾考虑。”
李长风面露沮丧,却听许庄话锋一转“你入我门墙,只能从记名弟子做起,绝无可能因着我的身份,便得到什么特殊待遇,还需恪守门规,勤勉修行,你可愿意么?”
“弟子愿意,弟子愿意。”忽然峰回路转,李长风喜出望外,连连叩首。
“好了!起身吧!”许庄不见有什么动作,李长风忽然感觉一股无形力量将其从地上扶正起身,力量轻柔,却全无反抗之力。
“恭喜道友,得此佳徒。”
“恭喜许师兄。”
此时应天霄,林铃等人纷纷向许庄恭贺,许庄亦微笑回应道“谢过道友,谢过林师妹了。我们且先看这法会吧。”
因为此番小斗法会,只是金丹大典的余兴节目,不宜过于繁复,姜瀚已经与各宗真传口头约定,每宗只出一名弟子。李长风虽然击败常赤,但已无再战之力,所以太素宗也算出局了,接下来是其他人的舞台。
许庄等人说话的短短时间之内,台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斗法,双方乃是上玄宗弟子和天渊派弟子。
天渊派同属三宗六派之一,这名弟子使得一盏宝灯,灯中却不见焰光,而悬浮一滴幽幽水滴,“照耀”之处,不见光明,反而一片黑暗,将身形层层包裹其中。
上玄宗弟子单手托一面宝镜,八卦镜模样,中间凹陷,四周刻印着玄妙的符文。随着上玄宗弟子法决,一颗一颗雷球源源不绝,劈打在天渊派弟子黑幕之上,呈现压着天渊派弟子打的趋势。
“嗯?”许庄神色一动:“上玄宗几门真传之中,并无雷法,怎么在这些上玄弟子中,多修行雷法,使得同款法器?”
“许师兄有所不知。”林铃哼哼道,“此事我也是偶然听族中长辈说起的,据说上玄宗高人游历天外,奇遇得到一宗法宝,名曰诸天神雷鉴,蕴含诸天雷法奥秘。上玄宗一直试图从中推演,开辟出一门全新的真传大法来。是以近年来上玄宗弟子中,亦有许多弟子修行雷法,那门法器,便是仿造诸天神雷鉴炼制的。”
“原来如此。”许庄闻言心中微动,三宗六派,虽说皆属玄门正宗,但彼此竞争不断。
往日三宗六派,只有玉霄派以雷法称雄,神洲之地许多雷法修行物资,天才地宝也一向由玉霄派垄断,如今上玄宗欲开辟雷法真传之道,未尝没有与玉霄派争锋的意思。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留意台上,很快上玄宗弟子便拿下胜利,瞧来还游刃有余。接下来又接连击败了玉霄派,少阳派两宗弟子,而余下几家宗门弟子没有参与斗法。
最终上玄宗弟子和太玄宗弟子很是一番激斗,太玄宗也败下阵来。
一方面上玄宗这门从法宝中推演出来的雷法确实不凡,一方面上玄宗这名弟子修为同其他门派包括太素宗李长风等人都高出不少。
实则各大门派前来的弟子都不是天资,修为最佳的一批,至少据许庄所知,太素门中一些年纪轻轻便身具天骄名声的年轻一辈,都没有前来。
而上玄宗不同,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人选,太玄宗弟子做为主场出战,也是同理,和上玄宗弟子一番龙争虎斗,但最终还是让上玄宗弟子在太玄宗金丹大典上拔得头筹,出尽了风头,这叫许多太玄宗弟子倍感耻辱,倒是姜瀚,面上却没有显现出什么异色。
随着姜瀚宣布大典就此结束,乔飞凤起身向各方修士示礼致意。
如此,此番金丹大典总算落下帷幕,各宗修士有序退场。
三宗六派之人位列最前,到退场之时,倒不急着带头,诸宗真传各自或品果饮茶,或闭目养神,静待时间,此时杨炼忽然回过身对许庄,脸上挂上莫名的笑容:“许兄,不久便要退场,太素路途遥远,还望阁下保重。”
许庄侧目瞧过一眼杨炼,心中无声的笑笑,没做搭理,忽然一个起身,便朝林铃林珊裳道:“林道友,林师妹,金丹大典既已结束,我也不预逗留,这便带个头,启程回返宗门了。”
“许师兄,后会有期。”林铃倒也没有流露什么不舍,修道之人寿元悠长,早晚有再会之时,林珊裳亦轻轻点头示意。
“希望下次再回,能听到林师妹成就金丹的好消息。”
“那就承师兄吉言了。”林铃眼睛笑成好看的月牙儿形状,许庄见状不由也露出微笑,点点头,就算是道过了别,便带着一众弟子出了大殿,由太玄宗弟子接引下了太玄峰,直出了陨星道场。
方出了道场,身后又赶上一众数人,原来是许庄带头之后,少阳派应天霄一等人也动身跟了上来。
此前大典之上应天霄同许庄有不少交谈,算是有了些许交情,两人照过面,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寒暄,应天霄便放出一座飞宫,带上一众门人离去了。
许庄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忽的道:“越南。”
越南忽然被喊到,面显疑惑,拱手道:“许师叔……?”
“我另有一桩要事要做,回返宗门便先不与你们一同走了。你等八人,以你为长,便由你暂掌太素云舟,有力士驾驶,也不至有什么疏漏,这门口诀你且听着。”
说着却见许庄嘴唇无声的念动了什么,随后从袖中取出太素云舟递给越南,接着道:“你等到天棱坊时若我还未回来与你们会合,你们便照原路传送回返宗门吧。”
说罢不待一众弟子反应,忽然拔起一道刺目白虹,直直飞入云间,不见了踪影。
“这……”众弟子目目相觑,越南正待说什么,又听得一声轰隆巨响,众弟子举目望去,只见火星四溢,黑烟滚滚,一道炽烈红光冲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