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敢欺瞒判官,哼哼,罪加一等!”
妇人摆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抬起头来,凄楚的开始讲述。
“罪妇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来少年郎,我抱琵琶半遮面,闻我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妇人果然很有精神,说着说着还就唱了起来,说出了自己的过往经历,和一段浪漫相遇的月下相会。
不过,她自己说的话明显不全。
随着她唱出的曲子,江黎面前的空白长卷上,也开始不断的浮现出一些文字。
十句里头有九句,都和对方说的大差不差。但剩下的一点关键,却被她选择性的忽略了。
冥山姥姥扮演之人,本为京城教坊司一女。天姿国色,容貌艳丽,还擅长抚弄琵琶,曾颇为达官才子追捧。
但教坊司那地方的姑娘,大家都知道属于是一点朱唇万人尝,不太干净。
风花雪月可以,表面功夫也可以做的很好。但娶回家哪怕是做个妾室,就不是谁都能拉的下这个脸面的了。
但在当时众星捧月之下,这位从小就被卖入教坊司的琵琶女,并没有能力,也不愿意认清现实。
她对自己还颇感清高,认为自己可以折服全京城的男人。
就算其中,有少数愿意为了她的美貌,而为其赎身。
但高傲的琵琶女挑挑拣拣之下,错过了太多良配,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时间,还没能把自己“卖”出去。
最后色容渐衰,门庭前只是开始冷落。只能选了一个,往常看不起的茶叶商人,给自己赎身嫁了。
其实对于大多数教坊女来说,这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曾经见过世面,被雄鹰宠幸过的女人,往往会觉得普通男人配不上自己。
茶叶商人年老体弱,又常年在外,自是无法每日陪着她风花雪月。
琵琶女遥想起当年年轻时的岁月,自然心里落差很大。
然后在那么一个晚上,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酒醉泛舟,听闻琵琶声,便“放荡不羁”的上了她的船上小楼。
风度翩翩少年郎,让这位琵琶女又回想起了当年在教房司时的日子。
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自是相见恨晚。
自然,便在船上发生了一些故事。
而后两人一夜别离,琵琶女继续和她的丈夫,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并在十月后生下了一个孩子。
到这里,倒霉的也就是茶叶商人,对琵琶女来说,本还没有什么。
但糟糕就糟糕在,那位风度翩翩醉公子,居然是位诗人,还是个相当有才气名气的大诗人。
一首《琵琶行》传遍大江南北。
他写诗也就算了,居然还在里头把琵琶女的家庭住址,过往经历都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若是当时有身份证,或许他都得把身份证号给写上了。
那位走南闯北的茶商,听闻此七言长诗,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顿时只觉头上绿油油,气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教坊司的女人“多情”,但没想到特地把人放在湖心船楼,都挡不住那翻出墙头的情意。
再想想自己那刚出生的孩子,差点没让他一下气死过去。
果断弃了茶叶,回到乡中,聚集族老乡亲,召开祠堂大会。
最终的结果也很直接,把琵琶女,和那不清不楚的孩子一起浸了猪笼。
“你这冤从何来?还敢欺瞒本判!该打!”
边上的恶鬼会意,听到江黎的话后,立马提着水火风雷之棍,上前就是一顿乱打。
只不过这冥山姥姥确实厉害,一边挨打一边还能中气十足的说话。
“大人!罪妇冤枉啊!”
“啊!罪妇死不足惜!但我那孩儿还未满周岁!他可是无辜的啊!”
“我恨!我好恨啊!他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在教坊司中!”
“我好恨!他为什么要找我?又为什么要写下那首诗!”
“我恨呐,我要杀光他们,永生永世不会放过他们!”
说出一切,又被江黎当面点破,琵琶女周身开始泛其阵阵黑雾,而在江黎面前的那张长卷上,又开始不断的出现一些文字,和大片的水墨画面。
一片尸横遍野,莫说那个城镇,就是整个国家,都在女鬼的怨气下,毁于一旦。
向后拉动长卷,江黎突然,空白长卷,卷在里面的部分,居然是有内容的。
想到了什么,一下将整张长卷抽开。
然而,不过常人手臂粗细的长卷,被他一下抽出百来丈长,在旁边的地上都堆成了一座小山,这张长卷都没有毫抽空的意思。
江黎的眼睛很快,就这么一抽百丈,也将长卷上的内容,给看了个七七八八。
还在后方的画卷上,描绘的并非是这个琵琶女的人生。
而是更多的,足有数百,数千个娼女的悲惨人生。
她们每一位,都会因各种缘由沦为娼妓,因为各种缘由怀上孩子,又在生下孩子不久后,死去。
而且每一个娼女,面容都有些相似,且身边都陪伴着一把琵琶!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江黎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被设定好的,千世转生!
“。。千世为娼!千世亡子!好狠的手段!”
第511章 帮手
千世为娼,千世亡子,可以说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折辱痛苦。
如此千世的折磨下来,天知道这画卷里的那个琵琶女,到底积累了多少怨恨,不甘?
她的原身又是犯了何等罪过,才要受到如此惩罚。
就算是天上金仙,在这红尘中走过千遭,轮回内滚过千回后,重新找回过往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有,更何况是这等被精心设计好的凄惨世劫。
看了这长卷上的内容后,江黎已经猜到,面前冥山姥姥的大概来历。
对方确实和这画卷上的琵琶女有所联系,但却并非转世。
连地藏王菩萨那等大能,想要跨越末法时代转世,都留不下半点记忆。
这受尽千世劫难的琵琶女,自然更加没有那份本事。
她跨越漫长时间,留下来的东西不是其他,就是那块覆盖了半张脸,看上去颇为丑陋的红色印记。
经过多次的接触,江黎也已经看出来了,冥山姥姥的真正本体,其实并非什么姥姥,而是一只生前明显为男性鬼物。
是因为受到了脸上那块印记记的影响,这才变成了统治背阴山五百年,天天喜欢唱戏听曲的冥山姥姥。
而被来自上古时期的怨念和部分记忆所支配。
那片红色印记,看样子也并非天生,而是男性鬼物,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某些上古遗留的存在,这才被沾染到身上,化成了印记,
红色印记,是他力量的来源,让他从一开始籍籍无名,连本地地灵都记不住名字的小鬼,在极短时间内成长为了可以统御八大妖王的强大存在。
但那份印记,本身也是一份最恶毒的诅咒。
就在不久前,他的鬼灯冷焰,曾经两次烧过那块印记。所以江黎大致可以感受到,在那块印记中占据最多的,便是和漂浮在枉死城上方那层红色雾海一般的怨气。
不同之处,便在于那份怨气要加浓烈惊人。
来自上古时期的怨念和记忆,在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剥夺了他的自我。
这和被夺舍,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每当冥山“姥姥”稍稍恢复一点理智,他必然会想办法,试图剥离这块红色印记。
但由于他的力量,本就来源于那块印记,导致其几乎没有多少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印记。
所以对方之前在发现鬼灯冷焰的效果后,才会如此渴望。
之前看见娃娃街,不顾被怨气侵扰,也要硬扑过去的不理智做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因为占据主导地位的本就是一团怨念,又哪里来的理智的说法?
不过好在,留下来的,也就只有怨念而已。
如果对方,真是某位成立气候的大能转世,江黎保证自己绝对扭头就走。
看着那块贴在脸上,隐隐还有扩张趋势的红色印记,江黎思考了片刻,非但没有上下面的鬼差停手,反而又接连下令,让十八個鬼差又接连拿出了十几样地府刑具。
让他们继续给琵琶女上刑。
这样的效果或许非常一般,未必能真的伤的到冥山姥姥。
因为在场的所有鬼差,大概率都是冥山姥姥的手下所化。这只能做戏台,也是名声姥姥的法宝。
如果他们不是弱智的话,就不会真的对自家主人动手。就算真的动手,以他们本身的力量,也很难伤到那位姥姥的一根汗毛。
这样做,却可以拖延时间。
现在看上去因为身份的缘故,他江某人好像占据了上风。可以随意命令折磨对方。
但实际上,他才是真正危险的那个。
因为江黎机缘巧合之下,在这场戏里得到了判官的身份后,对方却没有第一时间强行终止,而若无其事的继续演了起来。
说明这场戏本身就有它的意义所在。如果这场戏演到了尽头,在他的身上或许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正因如此,江黎才要拖延时间。
任何一场戏曲,总有先抑后扬,跌宕起伏的剧情过程。
江黎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用刑”的这一个过程尽量拉长。
然后想办法在这场戏结束直接,彻底击败冥山姥姥。
。。。。
外界,已经养好伤势,从酆都城中赶回来的裴仲剑首正和囚水一起,依照着江黎的信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一片看上去有些冷清的街道。
但隔着戏台法宝空间的阻隔,他们也不容易准确定位江黎的具体位置。
只能还能锁定,这附近的一片街区。
“囚水小友,困住江盟主的法宝空间,障眼法十分高明。在上头没办法直接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