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伯达敲了敲脑袋，面色沉重。
他看了一眼雾气弥漫的山谷，又看了一眼之前飞石打过来的方向，那里的枝干依旧借着余波在摇晃：
“走，先回去，绕不绕路先商量商量吧！”
……
“佟总镖头，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邹应龙树枝点了点这张布，旋即面色不佳地将‘今夜’二字给圈了出来，长叹一口气道：
“今夜！
也就是说不管绕不绕路、过不过山谷……
今夜都会有一场伏杀！”
要论抠字眼，当然还是他这位文官更擅长一些。
佟伯达看着那张布，恍然大悟：
“今夜……
那额们就地扎营，提前做些准备。”
邹应龙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既是在安慰对方，也是在安慰自己：“先来耍个小花招，让他们吃个大亏：营地里的戒备不要太森严，外松内紧，把人先骗进来，再大开杀戒！”
“邹大人放心，包在额身上，额这就去布置！”
佟伯达拍着胸脯保证。
……
残阳似血，渐没于山峦之间。
余晖将天边染成绚烂画卷。
暮云如金缕衣，随风舒卷，似在与白日作别。
倦鸟归林，鸣声悠远。
飞鹰掠过被霞光笼罩的原野。
营地内，炊烟袅袅升起，与暮霭相融。
不远处，太行山脉的一角沉沦在日暮中。
宛如蒙上一层轻纱。
如梦似幻，尽显宁静祥和之态。
“只可惜啊……”
“爹，可惜什么呢？”
石头凑上前，笑着问道。
佟伯达本想道一句：可惜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见这日暮西山、红霞漫天的美景。
可又怕自己这样的消极之语被旁人听到会影响军心。
于是便随口说道：
“可惜时间太短，布置太过浅陋。”
“爹，这不是有你亲自坐镇吗？肯定没问题。”石头心里也担心，又不想被老爹知道，于是也随口宽慰道。
这倒是让佟老爹心里老泪纵横。
他拍了拍石头的肩膀，没有言语，目光却望向营地外已经渐渐黯淡下来的阴影处，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夜幕垂落，群山隐于幽暝。
冷月悬天，洒下清辉如霜，斑驳于古木苍石之间。
除了天上的皓月与星辰，这片天地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这个临时营地的火光还在闪耀。
林深之处，风吟谷壑，松涛阵阵。
宿鸟惊啼，振翅于枝叶间，旋又归于静谧。
营地外看似一片松懈。
只有几个值夜的镖师看似慵懒地走着。
甚至时不时打着哈欠。
可在暗处，已经有善弓的兵卒引弓搭箭。
藏在营地外的镖师们也握紧了兵器。
不多时，东面靠近山谷方向传开了一声杜鹃啼鸣。
佟伯达低声对身旁的镖头说道：“从东面来了人，让兄弟们都警醒着，别露了破绽。”镖头神色肃穆，微微点头，隐入黑暗中传递消息。
不多时，东面林子果然传来一阵动静颇大的沙沙声。
似有大批人影在悄悄靠近。
佟伯达心中一凛，眼神却依旧镇定。
他向周围的人打了个手势。
众人会意，按捺住气息。
离得近的镖师借着月光，已经能看清那些人了。
他们身着黑衣，行动敏捷。
如鬼魅般朝着营地摸来。
当先几人见营地中毫无防备的样子，嘴角泛起得意的笑，还未等他们发出信号，一支利箭从暗处飞出，精准地射中为首者的咽喉。
瞬间，喊杀声起。
敌人反应极快，虽遭遇突袭，但迅速展开反击。
佟伯达大喝一声，勾起‘虎爪’，率先冲向敌人：
“儿郎们，杀敌！”
镖师们齐声怒吼，从各个隐蔽之处杀出。
如猛虎出柙般冲向敌人。
刀光剑影在月色下闪烁，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该死！入了局子！（中计了）
并肩子（兄弟们），风紧扯呼吧！”
落在最后方的那位‘铁岭狂刀’见前方那群死士已与镖师们战作一团，当即心生退意，大呼一声，领着自己的嫡系手下就要转身逃离。
后半部分的黑衣人本就是临时招募而来的乌合之众，经他这么一呼，阵脚大乱，谁还顾得上青松司此次坐镇的四位指挥使如何呵斥？
“好胆！”
树冠上，一位指挥使怒吼一声。
整个人如苍鹰扑击，一掌从天而降。
目标正是领头逃窜的铁岭狂刀。
“草！老大救我！”
大头连一招都没撑住，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瘫倒在地，大声呼喊着寻找援手。
只可惜，那位‘老大’此刻已不知踪迹。
大头口中鲜血狂喷。
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哪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卖了？！
他带来的嫡系手下见状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脚步都停滞了下来。
另一位指挥使身形一闪，拦住了想要逃窜的众人，冷冷喝道：“拿了钱不干事就想走？”
“回头！去与那群镖师厮杀！”
“否则我们先杀了你们！”
四位指挥使一人一句，逼得那些往日在黑道上肆意妄为的家伙步步后退，最终在这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们只能转过头又杀进战场。
他们的加入让战局更加胶着。
镖局和兵卒们的压力骤增。
那四位指挥使也没闲着，他们在战场中如鬼魅般穿梭。
一出手，就是人头满地滚。
“我去拦住那四个家伙！”
佟伯达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们。
他深知，若不先牵制住这几个厉害的角色，己方的兄弟们怕是要承受更多的伤亡。
于是一咬牙，脚下猛地发力。
掐着虎爪拳，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四位指挥使冲了过去。
“儿郎们，稳住阵脚，别慌！”
佟伯达边冲边高呼，声音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响亮，给镖师们吃了颗定心丸。
那四位指挥使见佟伯达直直朝他们冲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其中一人冷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说罢，他率先迎了上去，手中的长刀在月色下泛着寒光，朝着佟伯达狠狠劈去。
佟伯达眼神一凛，不闪不避，双手快速舞动，使出“虎爪”绝技，仅仅凭借肉掌便硬生生地接住了这凌厉的一刀。
“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人皆是手臂一麻，但又迅速展开了下一轮的攻击。
其余三位指挥使见状，对视一眼，也纷纷朝着佟伯达围了过来，打算合力将他拿下。
佟老爹虽身处险境，但毫无惧色。
已经退无可退了，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生死之间，一身武艺在此刻被其用出了十二分力。
……
“厮杀起来了……”
帐篷里，烛光摇曳。
邹应龙面色凝重。
他透过帐篷的缝隙紧盯着外面激烈的战局，手中紧紧握着佩剑，却又因深知自己武艺并非顶尖，此刻冲出去怕也难起到太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