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尚且隐居青山不问世事,只想陪着妻子和孩子,渡过这一生。
“那人让我臣服于他,听命行事,否则必然会悔恨万分。
“可笑我自视甚高,自问天下无人能令我手中三尺青锋臣服……却不想,一翻交手之下,我被他种下了这阎王令。
“阎王有令,万鬼拜从!
“那阎王令如同扎根于我脑海之中,让我不得解脱,身体时而便受那人所控,做出令我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恶行。
“这一世英名尽丧不说,我的妻儿……更是因此死于我的手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眸子里已经没了恨,也没了痛。
只有满腔的空洞。
楚青默然不语,就听令北臣说道:
“他控我身形,我明明可以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让我成为这天下人人厌弃的魔头。
“我想死,却死不了。
“我想借江湖同道之手将我诛杀,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便会为人所制,以至于……几番躲过追捕。
“慢慢的,我终究是绝望了。”
“阎王令除了吗?”
楚青问。
“除了……”
令北臣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阎王令一除,我这性命也就到了头。
“既不在阎王掌控,自当魂飞魄散。”
楚青沉默。
破除阎王令其实并不难,只需要以杀念对着那肉瘤出手。
将其彻底击碎,就算是除掉了这阎王令。
楚青知道,就南岭一地,或者整个南域来说,能够除掉这阎王令的并非没有。
只是……他们有的难以对令北臣动杀念,有的,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还有一些人,则怎么都找不到令北臣。
个种想法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能知,而如今再说这些,也早就于事无补。
楚青索性沉默。
令北臣则舒缓筋骨,看向楚青:
“年轻人,得你之助,换得这片刻清明。
“此番大恩无以为报……”
话音至此,他并指如剑,探指一扬。
只听得翁的一声,围观者之中,一个剑客忽然见得自己手中长剑脱鞘而出,如流星疾驰,眨眼就已经到了令北臣的手中。
手中持剑,令北臣周身势态顿时一变。
那股晦涩不明之感,顿时一扫而空。
恢弘之意昭显,就听令北臣对那剑客说道:
“借剑一用。”
那剑客慌忙拱手:
“多谢。”
这听来不像话,然而令北臣哪怕挂着疯丐之名,行走江湖二十年为人所不齿。
可不齿的终究不是那二十年前的‘太恒第一剑’!
这江湖上习剑之人,有多少曾经听说过令北臣三个字的名号。
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己可以如同令北臣二十年前那般耀眼。
如今得令北臣借剑,只觉得莫大荣焉。
这一声谢,是脱口而出的,全然不曾经过脑子。
令北臣微微一笑,看向楚青:
“准备好了吗?”
楚青提刀,锋芒前指:
“请!”
此战并未落幕,如今便是再续。
就见令北臣竖剑于胸,剑指苍天,左手二指于剑身之上轻轻划过。
眸光一起,嗡!!
剑意奔走,流于无形之间,天地四方于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一把剑。
眨眼锋芒便在当前,剑走一点,天人开!
楚青刀锋一扬,一刹那刀剑碰撞接连七次。
“好!”
令北臣眸光之中闪烁光彩,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意气风发的二十年前。
就见他一边挥剑一边说道:
“我用的这一门,乃是我以太恒七剑为基础,自创的七绝七转七伤剑。
“此剑有内外之分,七绝在外,七伤在内。
“七转则流于剑气之间。”
他所言剑气,并非是交手时候打出来的剑气,而是剑法和内息。
七转所配合的,乃是剑法和内功的相应变化,如同当中纽带。
楚青以一十六路惊邪刀对阵七绝七转七伤剑,只觉得对方每一剑袭来,都附带着七种力道。
或重,或轻,或转,或急,或分,或合,或庸!
“七绝为剑势,上对七星,同样也是太恒七剑的根基。
“天枢狠、天璇重、天玑藏、天权文、玉衡青、开阳凶、摇光掌生灭!”
令北臣一边说,一边将七绝剑势一一展开。
一刹那铺天盖地的剑气随之而动,而这些剑气也不尽相同。
有的轻盈跳跃,有的沉重如山,有的变数重重,有的循规蹈矩,有的狠辣逼人,还有的似乎可以分清浊,夺生死。
可是,七种剑势伴随七种力道,变化之多远非相加或者相乘之数可以简单概述。
这门剑法不敢说穷尽剑术之极,然而恢弘壮丽,仿佛巍峨大山,照应满天星斗,叫人禁不住仰望赞叹。
天下间竟然能有此等神技!
越是相争,楚青便越是知道,二十年前的令北臣究竟何等意气风发?
一十六路惊邪刀不过草创成型,于这仓促之间,仅以招式而言,其实早就已经落入下风。
可令北臣有意喂招,硬生生将他这七绝七转七伤剑的变化,演入楚青的刀势之中。
以至于楚青越是与之交手,刀法进境便越是高明。
战至酣处,楚青已然不拘泥于刀法之变,拳法掌法时而出手,与刀势相合,爆发出重重威力。
两者相争,刀芒与剑气同辉,气息挥洒遍及八方!
令北臣眸中光彩大放,哈哈大笑:
“好!痛快!!”
第135章 我要闭一会关
二十年蒙昧混沌,绝望,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沉重。
在这刀剑拼杀之中,好似终于得到了解脱。
令北臣的剑法越发的肆意流转,挥洒随心。
起剑如巍峨青山,拔地而起。
落剑似长河落日,日沉月升。
动静之间两相得宜,太恒剑意更是越发纯粹。
楚青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只会觉得手中刀锋挥舞,越发得心应手。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之物,正逐渐发生转变,追根究底,探明奥义。
围观此战之人则越看越是觉得心惊,越看越是觉得佩服。
“不愧是二十年前太恒第一剑……若是他不曾归隐山林,又没有这二十年蹉跎岁月,成就简直不可限量。”
“能够得见太恒第一剑的风采,可谓是不虚此行。”
“令北臣剑压太恒门,我倒是可以理解。这位三公子,何至于也这般高明?他才多大年纪?”
“他的刀法一直都在进步,令北臣感谢三公子帮他解除了阎王令,这是在以自身毕生修为,帮着他提升刀法!”
“此战之后,三公子之名也当彻底名传江湖。”
而边城等人也在默默围观此战,眸子里全都是复杂之色。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边城轻声开口:
“你们觉得,如果说令北臣是天纵之才……那三公子算什么?”
哪怕一直以来都以‘雕虫小技’挂在最边上的莫独行,一时之间都说不出来话。
花锦年则微微咧嘴:
“年不及弱冠,便有这般武功。
“若是再给三兄十年……问天下,谁能扛手?”
“十年……”
边城心中摇头,何须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