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绝的是，财富和酒神教会发公函过来的祭司特地加了评语——他们无法确定自家佣兵话语的真实性。
艾伯特转头望向黑衣人：“道格拉斯，你怎么看？”
被称为道格拉斯的男人脱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中年人脸蛋。他长得如此普通，丢到莱特帝国随便一条街上，立马认不出来，属于地道的路人脸。
他摇摇头：“不怎么看。【嫉妒】教会的敌人还少吗？我只看到，这是一次非常实在的打击。”
七个【大罪】和四个【天启】教派从来就不是一条心，它们不光对守序和中立阵营的正统教派下手，很多时候连同属【大罪】和【天启】的‘自己人’也不放过。
阴损破事做多了，被谁报复都不稀奇。
这是典型的糊涂案。
四家教会乐得糊涂。
仇报了，可以给信徒一个交代了。
这种雷厉风行的报仇，还能顺带涨一涨人气，给自家教会拉入一批新信徒。
这次抄家，还找到了一份绝密名单，上面写着数十个通过【嫉妒】仪式，成功将目标掉包的内奸。
上面的人包括不少教会的中坚，以及中下层贵族。
除了损失希望之星，各家首脑乐坏了。
外面的纷纷扰扰，马克不知道。
【嫉妒】的圣莱顿分会覆灭的当天下午，马克迎来了一个不那么意外的访客。
“艾伯特阁下，您怎么来了？”
“孩子，我必须来，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明明是身穿同样的袍子，艾伯特就是换了一顶紫红色的四角帽，所代表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那是地区主教才有资格戴的帽子。
原本保护马克的两个守夜人连看大门的资格都没，他家房门被两个光明神教的护教骑士守着。
另外两个散发着强大光明能量波动的守护骑士，像雕塑一样站在马克家的客厅角落里。
“阁下，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比较合适？”
“无须拘谨，孩子，我这次是代表你爷爷来的。”
“我爷爷？”马克愣住了，经过多次推算，这身体原主的爷爷多半不是什么闲职牧师。但‘自家老爷子’的来头之大，看起来还是出乎意料地夸张啊。
艾伯特慈祥地说道：“我是德斯天尼阁下的亲传弟子，所以法理上，我也算是你的半个长辈。”
马克非常知机地行礼：“见过伯父！”
艾伯特欣慰地点点头：“孩子，很抱歉这次拖累你了。我们应该早点发现针对你的阴谋的。”
“呃，我没事。”
“没事就好。”艾伯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这次出动守夜人保护你，是我的独断。我怎么都不忍心看到师父的嫡孙遭到不测。”
“……”沉默了几秒，马克开口：“爷爷他……有什么苦衷吗？”
艾伯特斟酌一番：“你父母出事时，你才三岁。当年你爷爷急需一个成年的继承人，不得已改为选择你的二伯拉文。对于你爷爷的盟友来说，在教会的关键席位里，只能有一个【德斯天尼】，又不能没有【德斯天尼】。孩子，我这么说，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马克一听，恍然大悟。
他一直以来就很奇怪，原主的家世怎么看都不差。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来读书，处于一种吃喝不愁的状态呢？
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说白了就是基于整个光明教会的传承法。
长辈的地位和权力只能由嫡子继承，一旦嫡子意外身故，嫡孙又太小，就可以选次子继承家业。
但次子继承了，总不能嫡孙长大后，让次子的后裔回头又把继承权让出来吧？
特别在光明教会中，这种继承权转让，是不可逆的。
除非后人烂透顶，否则教会里的高级职位，更多是世袭，而非凭实力上位。
教会高层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别说政敌，就算老爷子的盟友也不见得乐意看到马克和他二伯同时上位。
说真的，艾伯特如此坦白，反而让马克松了一口气。他不介意穿越后当个混吃等死的败家子，若是要他当个神棍，整天神经兮兮地背诵光明咒文，他还真受不了。
“我早就接受了爷爷的安排。只是伯父你是否能告诉我，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看到马克如此通情达理，艾伯特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位血脉高贵的光明后裔非要闹，他真不知该怎么收场。毕竟在这次事件中，马克的表现可没有他之前了解的那么不堪，什么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是处。
有勇气，有能力，说不定还有不俗的血脉天赋。
假如马克铁了心要跟他二伯争地位，那就是德斯天尼阵营的灾难了。光明教会实行的是选举投票制。政治资源永远只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己方阵营内讧，只会分薄票数，最终便宜了政敌。
如今马克愿意退让，艾伯特当然乐于做个好人：“你不是你爷爷的继承人，按理说，你是不会获得任何资源的。但是，只要你不加入光明教会，或者任何与光明教会为敌的教会，不离开莱特帝国，那么整个光明教会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就是说，我不主动惹祸的话……”
“你可以在任何一个光明或者黑夜教会调动一支守夜人或者护教骑士小队。”
有趣！真的有趣！
长子嫡孙继承一切，次子、三子、幺子什么都没，长大后自力更生，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就算从未见面，马克依然能感受到来自爷爷深沉的爱。
没人管，不用去当神棍，可以随时找世界第一教会来挡枪，真出事，还能有光明教会帮忙背书，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事吗？
或许有，可惜马克暂时想不到了。
“呼！我明白了。”马克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他第一次觉得，穿越来这个异世界，或许还不赖。
艾伯特寒暄一阵之后就带人走了，留下一笔赏金，那是财富教会的悬赏。
应该说不愧是借了兄弟的钱，死后只给兄弟烧一张支票当做还钱的银行家吗？财富教会的老杜邦推说行凶者是守夜人加里安，说什么黑夜教会也有责任，三几下就把赏金给砍掉一大截。反正最后马克拿到的只有两万莱特元。
马克心中骂骂咧咧地将财富教会记在小本子上了。
“真倒霉！”
撇去爷爷每月打来的生活费，马克发现自己只有不到两千元的积蓄。本想着十万赏金足以让他展开不涉及生命安全的新生活。到头来只剩下这么鸡肋的两万块。
这点钱，对普通人是巨款。
花起来，大概只够给昨晚那三妞回礼。
【宿主，你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当然！”马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后，眼睛立马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20面骰子，被投了出去……
第16章 信徒盲盒
看着飞出去的骰子，马克忽然明白：
这，就是他的抉择。
不管哪个世界，他不过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正是感觉自己刚刚进入一个大无限、有着无限可能的状态。
怎可能突然跳个贵族千金出来，对他喊一句“初见、可爱、单推”他就傻乎乎地成为人家的丈夫，然后一辈子相妻教子？
穿越前，他有幸生长在一个和平的国度。
到这里，他明白凡人的权势不过是虚妄。
连一个教会的战斗牧师都能不经批准，随便带人把一个伯爵府给突了，那么就算让他娶了公主又如何？
万一碰上个母霸王龙，给他来个“初见，可爱，单杀”套餐，那才是哭都没地方哭。
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当个乖宝宝，全盘接受来自‘爷爷’的好意。
尽管穿越过来没多久，他已经意识到，这个该死的世界属于深度阶级固化了。普通人几乎找不到上升通道，各种【怪异】和邪教徒又蠢蠢欲动，当旧有秩序的武力没法压制反对的力量时，那就是大乱来临的日子。
“呵！要么我被这个世界毒打到失去所有的希望，要么……就让我来改变这个世界吧。”说到最后，马克已是字字如铁，仿佛掷地有声。
毫不意外地，马克看到了投掷的最终结果。
【20】！
似乎这颗神奇的骰子，就没打算过给他中间的选项。要么平庸到死，要么掀起命运的狂澜。
没错，运气是守恒的。
既然有人单抽出奇迹，背后至少有99个氪金沉船的苦哈哈。
反正总有人要成为这个奇迹，为什么这个天选之子不能是我呢？
嘴角泛起了微笑，马克缓缓伸手过去，捡起了这颗骰子。
【你……相信这世界有神吗？】骰子突然问道。
“信！也不信！”
【什么是信？】
“当一个人用尽凡世的手段都无法摆脱绝境时，谁拉一把，就相信谁就是神。”
【什么是不信？】
“当所谓的神明不干人事，把凡人逼到绝境，那他们不过是最厉害的超凡者。世界不需要他们的时候，那就换一批。”
马克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仿佛是端坐于KTV主位上，大手一挥“换一批”。
这是在这个世界显圣的真神啊！
骰子应该是透入他的心灵，验证他是否在说谎。
可这就是炎黄子孙。
在天朝人心中，神的工具属性是很强的。龙王三太子祸害人间，自有哪吒将其剥皮拆骨。
炎黄子孙可以敬畏神灵，必要时，屠神灭魔同样不会手软。
这就是炎黄子孙的——骨气！
骰子激烈地晃动起来，马克觉得，这位他所接触过的最大【异常】应该是在笑。
下一秒钟，骰子突然变得无比炽热，偏生马克没有被烫伤，而是他的视界边际看到了类似高温蒸汽带来的迷幻扭曲感。
他知道自己应该接受这股力量，可身体的本能拒绝，让他不要接受。
来不及了。
千万个声音瞬间冲入他的耳鼓，十座菜市场里的大妈喧闹声堆叠在一块，莫过于此。
他竭力想捂住耳朵，可却怎么都完成不了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是第一个被吵死的穿越者。
他估摸这就是他以凡人之躯挑战神之领域的结果。
明明看不到，可极度的噪音已经让他产生了错觉：自己的五官早就缩成一团，随时可能脑袋爆掉。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作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