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
熟悉的名字。
那是纯粹的精神世界，所有真位面间的银色虚空。
这里无边无际，无比神秘，却也无比危险，“星界海盗”吉斯洋基人的战舰常常随着银流四处漂泊，向各个位面发动劫掠，但它们也仅仅是星界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这里还有比它们更大、更丑陋东西存在——星界巨兽、星界鲸和那些由死去的远古神祗的尸体形成的浮岛。
即使是强大而神秘的旅法师，也会把这个位面视为一个最好尽快离开的中转站。
他们常常跳过探险的步骤，喜欢使用魔法装置完成这一步。最直接的方法是通过星界导管或彩池，它们可以把一个人从主物质位面直接冲到任何外层位面中。
“星界吗”
如果没有必要，凯修斯绝不想在现阶段进入星界。以他的实力已经能在星界有立足之地，但却无法应对未知的危险。
“来吧，这是必然的归宿.”
“不要恐惧，不要犹豫，接受这一切.“
那星界棱镜中再度传来低沉的呼唤，不过这次的声音更加强烈，几乎像浪潮一般，持续冲刷着红龙的心智。
“不……”
“不能被这个声音所影响。”
红龙晃动头颅，瞳孔闪烁。
即使是贪婪于力量，也不能不顾一切。
思索片刻后，他召唤出【天劫龙眼】，又吐出熊熊烈火，亲自制作出一副由火焰构成的龙形化身。
龙术士的强大意志将现实扭曲。
那虚幻的龙眼镶嵌在化身的眼部，成为其观察外界的眼睛，也成为红龙控制这些法术火焰的连接通道。
“开启吧。”
凯修斯只是调动些许意志，那棱镜上的每一面符文都透出星辰微光，星界之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在他的控制下，这道火焰元素化身发出带着炙热流风的咆哮，然后便径直进入那通道中。
通过【天劫龙眼】，凯修斯看到那门扉后是彩虹般的流光隧道，经历不可察觉的漫长距离，直到周围的视野都模糊，最终才穿过那最后的门户，来到这深邃的虚空——星界。
“这就是星界吗……”
凯修斯的火焰化身站在漆黑的岩石上，喃喃自语。
前世的他只是个游荡于主物质界的雇佣兵，还没有接受过跨位面的高级任务，直到如今，他才见识到这壮丽的景象。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虚空，黑暗中流动着银色的湍流，点缀着无数闪烁的星辰，这并不仅仅是光源，还有可能是通往其他位面的门户，或是某个外层空间的投影。
虚空中有漂浮的巨大岛屿，那可能是星界巨兽的尸体，甚至会有被遗忘的远古神祇的遗体——他们的来历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不为人所知。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已经变得无比清晰。
“复仇之火在熊熊燃烧……”
“拥抱深渊……”
“来吧……”
凯修斯的化身循着声音便漂浮过去。
他在一个又一个浮岛间穿梭着，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那直径近万米的浮岛上，一个身高三米的人形生物被束缚在那里，那展开的翅膀、狰狞的犄角、裸露的红色皮肤无不彰显着其身份——一头来自深渊的巴洛炎魔。
这头恶魔的背上足足有三对翅膀，却各不对称。那扭曲的躯体被沉重的锁链缠绕，其手、脚都被钉在石头上，四周充斥着繁杂而神秘的魔法符文。
整座浮岛似乎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只为囚禁这恶魔而生。浮岛周围漂浮着破碎的岩石碎块，还有上千米长的巨大裂痕，似乎是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面前的恶魔并不像寻常的炎魔那样庞大，甚至有些瘦骨嶙峋，却无时不刻不在透出极度危险的气息。只要封印稍稍松懈，便会有近乎凝实的混沌深渊之雾泄露。
恶魔被悬挂在半空中，低垂着头颅。
突然，似乎是察觉到凯修斯的到来，那巴洛炎魔抬起头来，那深邃的双眼中熊熊燃烧着复仇之火，嘴角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命运的轨迹也许会发生变化，但是那路途的终点却早已锚定，不可轻易改变。”
“这既是世界规则的注定，也是深渊意志的最终选择。”
“凯修斯，我最完美的、命定的契约者，你还是来到了这里。”
“初次见面，我是复仇君主——杰扎尔斯拉克，来自远古的巴洛炎魔，曾经的深渊领主，也是你未来的合作者。”
第265章 阿莎德隆
“合作？”
“与一头来自无底深渊的恶魔？你真的以为我是那些满脑子岩浆的红龙吗？”
凯修斯操控着火焰化身，发出一声冷笑。
“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都只是遵循着世界运行规则的一部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杰扎尔斯拉克只是注视着化身，如同吟诵诗歌般说道：“有一句话，我原本在十年前就想要跟你说了。”
恶魔微微抬起头，眼中的复仇之火愈发旺盛。
“凯修斯，你的母亲被半精灵半人类的杂种弑杀，就连伱也狼狈逃窜，这是对红龙高贵尊严彻底的侮辱。
“难道你不想向他们复仇吗？”
那声音像是黑洞般，将他人的思维引诱进无底深渊。
但凯修斯只是稍稍展开翅膀，平静地说道：“你难道认为现在的我没有这种能力吗？
“向人类复仇？数十万人都臣服在我的龙威之中，整个安泽塔上百万人都在我的双翼下颤抖。”
“复仇与否，只掌握在我的一念之间，而并不在一只被困在星界的、自身难保深渊恶魔手中。”
杰扎尔斯拉克有些可惜地摇摇头，嗤笑道：“真是刻薄的话语，这样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果然如此，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是哪一位插手的缘故，你应该也不再是原来的你了。”
“啧啧，只可惜我耗尽心血窥伺主物质界的命运，苦苦练习了成百上千遍台词，到最后却没法派上用场。”
凯修斯紧紧注视着那张瘦削的、狰狞的脸庞，发现对方满不在意。
“如果你将我引来这里的目的仅是这样的话，那谈判就可以到此为止了，你那虚无缥缈的复仇对我而言毫无用处。”
“至于与你合作？恐怕那头畸形的霜巨人就是与恶魔合作者的最终结局吧——化为飞灰，将一切都奉献给无底深渊。”
恶魔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
“你是说科曼？”
“那只不过是个低贱的消耗品而已。”
他的声音不屑，就像是在描述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而且，我也不是那些喜欢玩弄契约条文的卑劣魔鬼。”
“那头霜巨人真的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吗？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就取得了堪比巴洛炎魔的强大力量，能够向他本就无法战胜的仇敌发起正面冲锋，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而他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命罢了。”
“对我而言，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你能够来到星界。”
恶魔的话语一顿，神情中透出激动。
“而你不同，我最完美的合作者，你是命定的契约者，你可以与我一同成为新王，成为新世界的缔造者。”
杰扎尔斯拉克的语气无比炽热，显得尤为诚恳，伪装的痕迹都没留下，连凯修斯都找不出其情感上的哪怕一丝破绽。
凯修斯瞳孔闪烁，冷嘲热讽。
“不愧是所谓的‘复仇君主’，把契约者当成弃子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那么如果我与你合作，我又能获得什么？也变成一头愚蠢的巴洛炎魔吗？”
杰扎尔斯拉克并不在意红龙话语中的嘲讽，反而流露出亢奋，他的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的笑容。
“当然不是了，我亲爱的合作者。”
“你知道阿莎德隆吗？”
凯修斯的神情一滞，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前世从一些传闻中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那是个挑战等级未知的可怕红龙，被称作“亵渎之心”。他居住于众星之海中的一个叫作婴灵棱堡的神秘地域，甚至被许多邪教奉为神明。
在前世的4.0版本中，曾有十多位突破二十级大关的顶尖玩家接受任务，共同前往那棱堡，却惨遭团灭，成为论坛上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但恶魔的深邃双眼仿佛透过火焰化身，看到了位于主物质界的红龙本体，发现了他神情的异样。
“看来你听说过他。”
杰扎尔斯拉克发出低沉的笑声。
缠绕在恶魔身上的沉重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他就这样缓缓抬起自己消瘦的手臂，远处的无数混沌浓雾随之聚集起来，在虚空中形成一块巨大的幕布。
凯修斯顿时警惕起来，随时准备与火焰化身切断联系。
但恶魔却再次看穿了他，笑道：
“别紧张，这只是个小小的演示。”
凯修斯顿时冷静下来，开始构筑起心灵的壁垒——再这样下去，他只会被这头老奸巨猾的恶魔牵着鼻子走，直到不知不觉坠入无底深渊。
他操控着火焰化身转过头来，望向天空中的那块混沌烟幕。
混沌浓雾翻涌着，构成一幅诡异的画卷。
其上的存在大致上像是一条处于全盛时期的古红龙，但有一些引人注目的怪异特征。
那条红龙有恶魔般的脸，胸部有一个可怕的疤痕，形状像是一个大型有翼人型生物——一个巴洛炎魔。他的眼睛像是两团发光的燃烧着的火焰，他的爪牙之间不断发出微小的光芒。
“多么美妙的艺术品啊，这就是阿沙德隆，一条拥有无限力量的、妄自尊大的红龙。在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时，这条龙召唤出一只巴洛炎魔绑定在他的胸膛上，作为第二个心脏，以此获得了近乎永生的力量。”
“哈哈，我还认识那只可怜的恶魔，食魂者埃米特，他很是强大，我曾经还考虑过要吃掉他，却没想到他现在只能在阿莎德隆的胸膛中惨叫。”
恶魔兴奋、兴致勃勃地解说道。
“确实很强大。”
凯修斯仰望着那可怕的恶魔红龙，附和着感叹道，但他并没有被那强大的力量所迷惑。
他的内心中却升起异样的想法：如果面前这位“复仇恶魔”镶嵌进自己的胸膛，那么掌控这具身体的意识真的还会是自己吗？
还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忒修斯之船”悖论般，在让自己的身躯被深渊感染、零部件被混沌能量替换后，那个新生的恶魔生物还是原本的自己吗？
科曼已经回归深渊。
也许原本世界的凯修斯也早就死了。
死在这位“复仇主君”杰扎尔斯拉克的花言巧语之中。
他自以为在为母复仇，实际上早已被深渊意志扭曲心智，沦为无边混沌的一部分，为扩张无底深渊而献祭出一切。
趁着恶魔陶醉于那幻景的片刻，凯修斯悄悄打开面板窥伺着他的信息，【天劫龙眼】中闪烁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