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倒有些不同，毕竟绝大部分海盗其实不会这么明确地抱怨正府。
如果人们不知道稳定的政权有哪些好处，当然就不在乎正府稳定。
“你不想做海盗。”
“谁会想做海盗？”阿卜迪反问，“我知道，外界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是危害航道的毒瘤。
但索马里这地方除了干这个还能干什么？相比之下我们已经是最仁慈的海盗，只收过路费，不绑架，不杀人，甚至几乎不攻击。
我知道，如果海盗行动猖獗到一定程度，商人就会逐渐倾向于用路途距离的成本来覆盖安全成本。
到了那个时候，连海盗都做不成了！”
里尔微微点头：“你们做这行多久了？怎么做的？”
“两年半可能三年了。”阿卜迪算了算时间，继续说道，“我使用无线电定位商船。”
里尔真有点惊讶了，回头看了一眼阿卜迪。
索马里海盗很多。
这里出现一个技术流海盗，外界也不一定知道。
看到里尔这反应，阿卜迪有些骄傲：“这会给我们省很多事——实际上也就是省很多钱。
收来的每一分钱我都记录在账，我知道应该用多少去招新人，用多少买枪。
当你比别的海盗赚钱，你就能做得比别人大，就这样，我打通了一小段路途。
我告诉商人们只要给了钱，他们就可以在这段路上畅通无阻.
基本上，99%的船只都会选择合作，我甚至还要到不少船长的联系方式。
李先生，你选择我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知道知识、规矩能带来什么，不像其他的海盗，也不像无能的正府军。
那群家伙只会跪求莓军高抬贵手，顺便给他们落点好处，但我.”
“你会带着你的人民为我冲在前面，抵抗那些钢铁士兵？”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楼梯最上端。
这话一下子让阿卜迪顿住了，里尔则没有停下，走到甲板上。
阿卜迪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不过聪明人急了的时候都容易表现出一个问题：
自以为是。
很显然，阿卜迪认为里尔需要战士，需要人站在冲突的最前端，为他送死。
不过这是他想要的吗？
就从他的这个停顿来看，应该不是。
里尔看向港口居民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阿卜迪本能地跟着看了过去。
加勒卡尤历经战乱和恐袭，再加上屠杀，与其说这里是索马里的一座城市，一座港口，还不如说是一个人口密集的粪坑和废墟。
和他一样的人又瘦又矮，好似风一来就会吹倒。
但很多人家中都会藏着一把状况不佳的枪械——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加入海盗行业，为了生存。
暴力让人沉迷其中，当你看着一个人惊恐的眼睛时，当你拥有一个人时.人就很容易失控。
以暴力为生存手段，情况就变了。
阿卜迪是个本土居民，他被偷过，也偷过别人的东西；被人抢过，也抢过别人的东西。
有同伴被杀过，也杀过其他人，甚至也许今天一个朋友被杀了，明天那个杀手就站到了他们这边，相处下来，竟然和那个被杀掉的同伴也没什么两样。
他厌恶这样的同伴和自己，却也为此感到悲哀。
他想自己过得很好，也想.让他自己的人过得很好。
更悲哀的是，他为了摆脱这种情况绞尽脑汁的去看书，使用无线电学习，从混乱的信息中得到一些知识，丰富大脑，看到的却只是没有前途的命运。
为了生存，抢劫变成了本能，可是在别人眼里是抢劫，经历了这么一次袭击和屠杀，他也看清楚了：
要么别人找到方法绕过这里，要么有一天人们受不了这里，把他们荡平。
两种后果，对他们来说都是毁灭性的：卖命不是悲哀，悲哀的是卖命都换不来活路。
于是他下定决心——既然如此，卖命就卖命吧！
“是的，我.”
“想清楚了再回答，年轻人，为人卖命送死，也是死路一条。”
第448章 希望和恐惧
人如果一直生活在地狱，就很难想象到更好的生活。
有时候人不是被苦难击败，而是被别人的好日子给打败了，看见别人过着好日子比杀了自己都难受，要是那人只是出生的好就更是如此了。
阿卜迪看向港口，他看见自己的同胞面色各异地搬弄着废墟，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在征兵办公室门口排成长龙，迷茫、紧张又兴奋。
迷茫的是为什么忽然就打仗了，紧张的是小命就像风中尘埃，不值一提。
兴奋也很简单：占领加勒卡尤的军队会给服役人发吃的和穿的，还承诺以后会有房子住，他们能看到完成登记后穿着新衣服，吃着肉罐头的同胞有多高兴。
在登记处，一面旗帜高高飘扬——
和原本的索马里蓝底白星略有不同，增加了三条条纹，一条金色，两条间距更小的红白色条纹。
金色代表非洲联盟，红白色代表阿特拉斯
非常谄媚的做法。
曾经他也幻想过旗帜飘荡在某个港口的场景，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这种做法。
里尔看着港口说到：“喜欢学习是好事，不过你应该不是为了给别人卖命才这么做的吧？”
“.不是。”
如果追本溯源，当然没人是为了给别人卖命才活着的。
“很好，我需要的也不是一条听话的狗，我需要的是索马里局势能够快速稳定，加勒卡尤港口成为面向苏伊士运河的重要桥头堡。”
在这个过程中，贫穷的索马里可以获得阿特拉斯集团和非洲联盟的支援，得到阿卜迪最想要的东西。
“稳定”这个词汇直接出现在语句中，一下子让阿卜迪回过神来。
让他能够毫无压力的和阿特拉斯集团合作的并不是他抛弃尊严，为了生存成为一条听话的狗。
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里尔和他利益存在共同点。
里尔伸出手来：“在这個未来的战略设想中，非洲银行将向你们这边发放大量无息和低息援助贷款，这些钱用来向阿特拉斯集团购买高科技，向瓦坎达购买粮食，向其他非洲公司购买衣物以及其他必需品.
购买你们的明天和尊严，你还年轻，不要总是想着只有抛弃什么东西，才能换来什么。”
阿卜迪看向里尔，眼神中充满了羞愧和尴尬——
确实啊，这位大哥也没要他们出卖灵魂呢，他自己就搁这幻想上了。
虽然眼前的机器人看上去笨笨的，但三两下交谈下来，哪些传感器和圆鼓鼓的仪器就变得充满智慧了。
不是说里尔和他一样大吗？
“呃”阿卜迪挠头，“那”
里尔又晃了晃手，阿卜迪连忙握住，脑袋瓜一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在外面可不能这么傻。”
“嘿嘿。”阿卜迪说完又问了个问题，“李先生，这么问可能有点奇怪，但是言听计从的士兵不是更好吗？”
里尔瞥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地认为自己一定要抛弃什么得到什么，年轻人贪婪一些，让你站着把钱挣了还不乐意？”
“乐意乐意，那我那我去干活了？”
阿卜迪还没缓过神来，指了指岸上。
“去吧，记得植入义体周检。”
里尔挥了挥手，阿卜迪转身就往岸上走，转过身的时候还在莫名其妙地傻笑，整个人似乎沉溺在巨大的惊喜中。
要不是外骨骼有辅助运动系统，没准可能摔水里。
小章鱼出现在里尔的视觉中，脑袋上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小章鱼：大哥，这是为何？】
【里尔：什么这是为何。】
【小章鱼：作为即将统治世界的超级老大，我们收一些乖乖听话的小弟和死士难道不是必经之路吗？】
说着小章鱼戴上了墨镜，披上了披风，触须还带上了拐杖，酷似什么章鱼形态黑帮大哥。
面前出现好几个更小的章鱼俯首称臣，头上还戴着白色绷带，每只触须都抓着武士刀。
不过这武士刀有些小，更像是匕首。
【里尔：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上哪学的？】
【小章鱼：电视剧(*￣︶￣)】
里尔脸一黑，驱散了小小章鱼们，小章鱼顿时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里尔：情感上刚才说的都是真话，理性上，除了利益之外也要做好盟友的思想工作，与敌人的行为模式做一个明显的区分。】
里尔眼前出现一大串新闻：
《中东战乱平息，钢铁士兵击毙恐怖份子头目》
《石油供应中断，国际油价飙升至10年高位》
《石油期货市场恐慌，投资者担忧供应持续中断》
《非洲联盟面临贸易封锁》
《恐怖组织利用索马里混乱局势，威胁全球能源供应》
在上周，一连串的新闻过后，发生了一件大事：中东石油佬同意妥协，减产石油。
这一妥协，罗克森就绑架到了几乎全球接近90%的石油原产地。
这已经是动动手指就要经济崩溃的程度。
当然，现在他们为所欲为的道路上还有几个绊脚石：一个是欧洲，欧盟本身也不产原油，但经济实力很强，这段时间明里暗里和阿特拉斯也有不少贸易上的合作。
另一个就是非洲——
非洲也是有石油矿藏的，只是开采和勘测水平太低。
当然最大的阻碍还是阿特拉斯，因为阿特拉斯是唯一一个可能突然把莓国大选给赢下来，改变局势进展的。
不过减产已经让物价飙升，莓国除了呼吁和平外，也有大量声音认为应该直接干预索马里局势，缓解供应危机
但不管怎样，生活越来越差确实让很多人都陷入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