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镇里酿的米酒，电竞社的人兴致也很高。这趟出差，钱又不少，何况专访发出去，阅读量肯定不会低。这种美差，连夜驱车也算个事？
可听到这句“培养的好”，秦竞存老脸有点红。
他以前骂秦浩学习不好，就说过去上网这件事。这能算他培养的好嘛？他是希望儿子跟他舅舅一样考个好大学，将来坐办公室，或者自己当个小老板的。
反正跟游戏不沾边。
吃过饭，让胃缓一会。在拒绝上楼睡个觉休息一会的建议后，摄像小哥开始忙活了。找角度拍了几张照，采访小哥打开录音笔问了几句秦浩小时候的事。
秦浩在旁边随他们折腾，毕竟他也不懂流程。
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采访小哥转身问秦浩：“你是怎么想到走上职业这条路的。我听你父母的意思，他们都希望你能考个好大学。”
“我其实……”
秦浩想起高一的不适应，这会倒是能面对这些。虽然那天他逃离了办公室，但不可否认，这个世界冠军和那张银行卡，给了他面对未来的底气。
所以他可以很坦然的聊起自己的心路历程。
比如初中还经常排班里前十啦，结果高一第一次月考，成绩落到中下游，物理还不及格。班里85个学生，他只能排51名。
“巨大的落差感？”
“对。”
“我妈其实对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初中的奖状身上，到高二，她才开始知道我不算是一个读书的苗子。我其实也一样，一开始没那么习惯自己从一个老师眼里的优等生，变成普通学生。”
采访小哥好奇：“你接触英雄联盟是不是很早？我记得你以前谈过。”
“对，但一直到高二，我才算玩得比较勤吧。那时候午饭加午休有85分钟，每次第四节课快到最后5分钟的时候，我就准备开跑了……”
聊起这些挤压时间的技巧，秦浩很想笑。
“等下我们就要去你的母校拍几张照，你对那里回忆多嘛？”这个问答倒不会写到专访里，只是顺着话题聊，这样采访效果好一点。
“其实很怀念，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想试着走另一条路。”
这个回答让采访小哥有点吃惊。
在联盟选手领域，有了这样的成就，还说走另一条路？
“还是会后悔没参加过高考，那应该是很特殊的经历。刚接触职业那会，听同学在群里聊志愿，聊复读，我都不敢冒泡。”
“觉得自己异类？”
“对。”
秦浩笑着说：“不过也就是口嗨了，我回不到过去。而且高中那会，周围的网吧都认识我。这么说吧，我的网费不是靠家里给的，全靠同学和一些在网吧认识我的人资助。”
“哈哈，那时候就靠游戏赚到钱了？”
“也不能算赚钱，我那会没有赚钱的念头。就是他们找我一起玩，或者让我帮忙上分，那就请我上网就好了。有些讲究的，还会包了饮料和盒饭。”
说到这，秦浩就想起经常吃的青椒肉丝炒饭了。满满一碗才10块，巨香。店就在网吧对面，等的时候喊一声，老板炒好就过来送。有时候是老板儿子送。
秦浩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继续说：“也是那会我发现我有这方面的天赋。跟同学比起来，我上分很快。后面到高三，一方面是高考临近的压力，一方面也是对未来很迷茫吧。我是觉得在读书这一块我不太行，而且……联盟给了我很多的成就感，这也是读书得不到的。我成绩实在一般，想夸都找不到角度。
然后我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也不算萌生吧，当时我分已经很高了，虽然是在郊区，但也经常能遇到一些人，了解了什么是试训，查过俱乐部的资料。
高考前2个月，RNG刚组建，心里越发静不下来，然后……”
“你父母刚知道这个消息，什么反应？”
“恨铁不成钢呗。能有什么反应。”秦浩回答说：“从小时候开始，周围人包括老师、亲戚，都会说考个好大学，将来怎么怎么样。这些鼓励的前提，都是靠试卷上的成绩为标准。郑哥你也懂吧。”
突然的反问，让开着录音笔的郑哥，乐坏了。
他觉得小浩挺健谈的。
说实话，他采访过这么多职业选手，从早期的IG故事到RNG再到多次被专访的明凯，这里面，只有Penicillin最为健谈，而且感觉他身上带着股安静的气质。
很愿意听他怎么说。
“我不是劝大家读书不重要哦，其实很重要。只是我不觉得不能怕面对事实。
就拿我打职业来说，我能跟着队伍去世界赛，能靠这个赚到钱的前提，其实是这款游戏的赛事运营和赛事基础本身就不错。就好像是很多很多人帮忙搭了这个台子——你看有那么多观众看比赛，有广告商，还有很多喜欢这款游戏的玩家。
如果哪天玩和看的人减少了，那么像我这样的职业选手，应该也就不存在了。”
郑哥觉得这句话必须出现在专访的对答环节。
简单的聊天里，他能看出秦浩知识面并不广，学业也就是高中生水平，但从他的话里，能听出他的素养，他的格局。或许正是因为宣传Penicillin，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仅限于职业选手行业的榜样。
藤井才会计划捧吧。
有这么一个榜样也不错，读书不多，不是浮躁和变坏的理由。
观众对职业选手的要求又不高。
对不对。
安分一点，少搞场外，别开着直播去骂人，还骂的那么难听。
难道非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打职业的小屁孩都是垃圾，才是好事嘛。
稍微有素质一点，难道很难吗？
其实不难啊。
郑哥下意识拿明凯跟秦浩做对比。还是觉得秦浩对自己的认知更清晰。他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高到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生活和环境。
在肯定会被掌声包围的环境里，还能有这样的思考，实在难得。
郑哥听过一些入行的新人说榜样是Uzi，是明凯，看到他们的操作，数着他们的故事进入电竞圈。
但未来。
他希望看到更多的人说，自己的榜样是Penicillin，是看到他的故事，他的操作进入电竞圈。这就是宣传的价值，也是明星选手作为榜样的价值。
一款游戏不能失去群众基础，更不能没有足够出圈的榜样。
因为太过小众，容易消亡。
“出发，去学校。”
“阿姨，不用整那么多。”
听说学校拍完，他们要赶回县里宾馆，不会留宿。秦浩父母忙着把一些腊肉腊鱼、水果礼盒和三条烟丢进车里。
看着后备箱被塞满，郑哥有点哭笑不得。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秦浩父母一直这么说。
在招呼声里。
秦浩坐进后座。路上，他很活跃，不停介绍上学时候的趣事。
今天是周末。
正放假。
到了学校正门口，提前知道有这么回事的保安大哥在按掉门禁的时候，还很好奇的盯着秦浩瞧。
车停好。
相约先拍一张教学楼。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有个眼尖的一下就锁定了秦浩。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秦浩嘛？”
“谁谁谁？”
“昨晚我们还在聊的那个。秦浩！学校大名人。”
“我焯。我带手机了。去合影啊。”
篮球也不管了，拿起篮框旁边的外套，从里面摸出手机，这几个高二学生忙着围上去。
“秦浩！浩哥！”
“靠，真是。”
秦浩回头的时候，他们看得更清了。
郑哥就这么看着几个学生跑过来，看着秦浩有点手足无措，但还是微笑着满足他们的要求。
“我我我，我也要。”
“靠，我没带笔，班级门还被锁了。”有人懊恼。
郑哥听着，从旁边递过去一支马克笔，然后手一招，让摄影大哥对着这幕拍特写。
他感叹：“有没有点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味道。”
助理点头：“起码在这个乡镇，他的名字就够用了。”
又一个隔壁家的传说。
等到把衣服，包括他们带的篮球都签上自己的ID，这四个热情的高二学弟才放过他。
中途秦浩很疑惑：“你们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都传遍了。”打开QQ群，“喏，我们高二班级群都在讨论你。”
“浩哥，你是不是真的赚了很多钱。”
“能透露下嘛？”
“额……”
确认自己出名的秦浩，只能模糊着逃避。
人怕出名猪怕壮。
他现在也有那么点体会了。
一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只是跟以前讨论异类比起来，现在只是羡慕的成分居多。
可能还是因为钱吧。
如果这个世界冠军，带不来经济价值，或许也不值得被讨论。聊两句，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过去了。
带着类似的感悟。
拍了几张照，郑哥带着秦浩去了校长室。
秦浩被吓到了，这跟校长室有什么关系？
他高中时代，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只是知道在哪。
“咚咚咚……”
郑哥敲了几下，门从里面拉开。副校长亲自开的。
“这就是秦浩吧，哈哈。”
旁边的主任热情拉他臂膀，张罗着他们进来。
到了里面，高中时代只见过几面的校长居然起身，走到秦浩面前，非常慈祥地问他家里情况。
一瞬间。
屋子里非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