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白云去不了右边，右边的白云也去不了左边。
它们泾渭分明，在各自的边域翻滚、游动、自由组合成无数种形象。
可是，就是无法越过那条金线。
唐匪的心里既茫然，又激动。
茫然的是，他知道了什么是道，但是好像又不太知道.
他不知道师父的道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道应该是什么.
激动的是，轩辕明镜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整天在一方小天地里面折腾，以为只要勤奋只要努力只要多练习一剑就能够提升实力勘破境界。
轩辕明镜告诉你，不是这样的，无道之人，再是勤奋努力也不过是一介莽夫。
有道之人，蜻蜓点水，举重若轻，一剑可拦江，一剑可斩云。
“这就是道？”
“这就是师父的道？”
“我的道又是什么？我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道”
——
唐匪站在悬崖边沿，看着那道金线，看着那金线两侧变幻莫测的云彩，陷入了思索之中。
无论如何，他心里清楚，这个师父拜对了。
这第一步棋，极妙。
——
唐匪回到小院的时候，陈天齐就迎了上来，一脸激动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把我的诗作送给院长？院长看过没有？有没有说什么？”
“送过去了。”唐匪说道。
他确实「送」过去了，只不过随手放在师父喝茶的石桌上面去了。
然后师父就让他跟着去了后山，告诉他要去寻找心中的道理。
等到他从后山出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师父随手斩出去的那一剑，还在思索「道」的事情，神情恍惚，早就把那个牛皮袋子给忘的一干二净。
现在听到陈天齐问起来，他才想起来这回事情。
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确实把诗作送到了院长的面前，至于他会不会打开来看，那就是院长的事情了
“真的？院长有没有说什么？他觉得我的诗写的如何？”陈天齐双眼放光，激动的抓住了唐匪的手掌。
唐匪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不习惯和一个男人手握着手，这样显得自己娘里娘气的.
“院长还没时间看呢，等他看了我再告诉你结果。”唐匪说道。
“哦。”陈天齐眼里的神采瞬间消失。
“怎么了？你们不是已经分配座师了吗？你不满意？”
“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陈天齐笑着摇头，说道：“能够在白鹭书院担任座师的，都是实力强悍的人物.可是，这不是有了你做对比吗？和院长一比较，哪还有合意的座师？”
“你不能这么想.”唐匪想要劝慰陈天齐。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这么想？”陈天齐打断唐匪的话，出声反问。
唐匪呆滞片刻，说道：“那你继续想着吧。”
“.”
唐匪正色看向陈天齐，出声说道：“咱们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既然能够住到一起，也是缘分。而且，有可能我们未来几年都要共同住在这个小院，我也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大家就把关系给闹僵.磕磕绊绊的，你住着难受，我也住的不开心。”
“所以，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如果你能够接受，那咱们还是朋友。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你就想想办法。”
陈天齐诧异的看向唐匪，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想让你放弃选择院长当座师的想法。”唐匪坦白直接的说道：“就算院长当真喜欢诗歌，你觉得.院长会因为自己喜欢诗歌就再招收一名弟子吗？”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司院长当场询问过院长，倘若再有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应当如何处理，院长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院长不会再给人当座师，也不会因为喜欢诗歌就招你做弟子.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面。”
“当时你是怎么劝我的来着？这件事情基本没戏.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因为你当时一番好意的劝过我，所以我现在也要一番好意的劝你放弃。”
“既然每个人都有了座师，那你就应该把心事收起来，认认真真的向自己的座师去学习，去向他请教如果你总是三心二意，这边不想学，那边学不了”
“三天两天还行，若是让你现在的座师发现你无心问学，或者无心在他这边上进.他会怎么想你？怎么待你？”
“这些都是你劝过我的话，我现在再奉还给你我不希望你误入歧途，耽搁了宝贵的时间和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陈天齐沉默片刻，然后对着唐匪深深鞠躬，笑着说道：“多谢唐兄，我知道错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种事情希望极其的渺茫，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试一试.”
“你说的对，我确实应当收拾心情，排除杂念。好好的向我的座师去学习修行破境之法倘若让他也对我生出恶感，那我这些年的日子可就要苦熬了”
他一脸诚挚的看向唐匪说道：“兄弟之间，才会有这样的肺腑之言无论如何，我欠你一次。”
“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你这般对我，我也要这般对你。”唐匪出声说道：“将心比心。”
唐匪突然间愣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面一闪而过。
就像是一条银鱼从脑海里面飞快的游过，当他想要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已经无影无踪。
唐匪满脸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了？”陈天齐看到唐匪遗憾的表情，出声问道。
“没事。”唐匪摆了摆手，说道：“走吧，去吃午饭吧。”
“走吧，去吃饭。”陈天齐说道：“院长那边不管饭？”
“院长出门了。”唐匪说道。
他从后山下来的时候，院长已经不在了。
原本他还想给院长做个午餐，趁着沈星澜不在，他单独和院长吃饭，加深一下师徒之间的感情。
毕竟，他发现院长还是很有些东西的
那一剑的风情，当真是让人惊艳啊。
第166章 天生的敌人！
接下来的几日，唐匪便准时准点的去后山观云。
五点起床，推演《皇庭经》。
沐浴更衣，七点半准时进入食堂，八点钟出现在葡萄小院的门口。
那条金线还在。
所以，左边的云去不了右边，右边的云也去不了左边。
大抵它们也不在意。
唐匪却是在意的。
他想不明白，一剑斩下，那剑气怎么能持续那么长时间呢？
凝而不散，犹如实体。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唐匪在观察那些云，也观察那道金线，那一剑留下来的剑气。
还有回想师父挥剑时的风姿
当时觉得就是普普通通的随手一斩，现在看到结果之后，仔细琢磨，又觉得那一剑惊为天人。
当然，他在想师父的道，师父斩出去一剑，说这就是他的道理。
他的道理是什么道理？
还有，自己想要寻找的道又是什么？
他盘腿坐在悬崖边沿，听着山风，沐着冬阳，凝神静气，犹如石雕。
沈星澜来了，看到后山的唐匪，出声问道：“他来几天了？”
“七天。”轩辕明镜出声说道，抬起头来打量着头顶空荡荡的葡萄架，遗憾的说道：“葡萄吃完了，可惜啊。”
“我让人给你送些新鲜的过来。”沈星澜出声说道。
倘若他愿意的话，沈家能够为他们采来天山的雪葡萄，南疆的火葡萄，花语平原的珍珠葡萄，还有东阳国的阳光葡萄.
星碟采摘送到凤凰城，再由飞行车运送到白鹭山。
一天时间足矣。
如果中途没有耽搁的话可能雪葡萄上面的冰霜都没有融化干净。
轩辕明镜摇了摇头，说道：“都没有我自己种的葡萄好吃。”
顿了顿又说道：“等等也好。等得越久，等到葡萄成熟的时候，吃起来也就格外的美味。”
“师父说的是。”沈星澜出声附和。
“算了，还是让人送些来吧。”轩辕明镜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就想吃葡萄。”
“是，师父。我这就让人安排。”沈星澜笑着说道。
师徒俩人相视而笑，沈星澜看着悬崖旁悟道的唐匪，问道：“他坚持了多久？”
“一刻钟。”
“比我聪明一些，早早就弃剑认输了。”沈星澜面容平静的说道：“我还想挥出那一剑。”
“就是因为太过聪明，反而成了前行的障碍。”轩辕明镜看向远处的唐匪，出声说道：“他好像有一种本能，天生就懂得权衡利弊，规避风险，有利的就坚持，无利的就放弃”
“这难道也错了吗？”沈星澜出声问道。
“做人，自然是正确的。”
“但是，修行却是错误的。”轩辕明镜出声说道：“武之一途，原本就是在别人没走过的地方走出新路。是要有冒险精神的。”
“当你能够为世人开辟出新路，无数后人追随模仿，这才能够达于道，踏入宗师之境。”
沈星澜沉吟片刻，问道：“师父，我呢？”
“你喜欢钻牛角尖。”轩辕明镜直截了当的说道：“伱和他相反，他太容易放弃，而你又太喜欢坚持。”
“你太骄傲了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智慧可以克服世间所有的困难可是，有些路确实是断头路，有些道理其实是讲不通的。”
“不管你多么努力，不通就是不通。此路不通，另寻他路去吧。”
沈星澜深深鞠躬，说道：“谢谢师父教诲。”
轩辕明镜抬头看了看天，出声说道：“饭点到了，去做饭吧，中午留唐匪一起吃饭。”
“是，师父。”沈星澜应了一声，去厨房忙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