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队伍最前方,站的人不是陆华熙,也不是周昌耀,而是林语的四爷爷,林远盼。
他是海军的将军。
苍老的容貌,没有掩盖住他心中的那抹豪情,目光如电的扫过这两支队伍,苍老的声音脱口而出: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愿君平安,顺顺利利。”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下意识沉默,眼角的余光也不注定转向面前这艘大船。
这是一艘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船,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一艘导弹驱逐舰。
上面用了很多新技术,新材料。
建造的时候,大家都灌注了十二分的精力,还有十二分的热情。
这艘船制造好了。
所有人都开心,都很兴奋。
但即便再兴奋,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艘船,没有经过试验,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制造过同类大船的经验。
作为工业化时代的人,他们很清楚,所有的东西都有试验期,包括面前这艘船也一样。
如果这艘船海试成功,那就意味着连城造船厂掌握了世界上最大的,也是最恐怖的导弹驱逐舰的制造工艺。
后续只需要调整一下生产线,调整一下生产流程,连城造船厂就能像下饺子一样下船。
如果海试不成功,这里的720个军官,117个工程师首当其冲。
然后就是批准这个计划的人,以及造船厂的6000多工人,最后还有整个造船厂工业链条上的20多万人,都会倒大霉。
必须要小心。
在林远盼之后,其他人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地注视在场的两个队伍。
最终,早上9点,随着林远盼一声登舰,站得笔直的两个队伍,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舰船。
等舰船的舷梯收起,拖船悄无声息地出现,将缆绳固定住,小小的身体爆发了无穷的力量,硬生生将这艘满载的船,拖出了造船厂的码头。
当船只被拖到海面上,而拖船又卸掉了缆绳之后,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悬了起来。
造船厂的高处,陆华熙等人透过望远镜,心急如焚的看着这一切,和他们相比,林语就显得非常淡定。
他相信自己,更相信下面的工程师。
因为用的不是常规动力系统,101舰的动力系统预热不需要太久,大概只过了20分钟,船上就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鸣笛。
在这一声鸣笛过后,远处海面上的那艘船屁股后面,开始翻涌白色的水花,如同浮出水面,在水面玩耍的苍龙一般。
不多时,海面上的船动了。
从望远镜里看到这艘船动起来的一瞬间,林远盼一个飞扑,将林语抱在怀中,疯狂摇晃,一边摇晃,一边大喊:
“林语你就是个天才,你就是我们林家的骄傲,你就是祖国的骄傲。”
“这艘船动起来了,投入的资金,哪怕只砸出一个动力系统,那也足够了。”
面对他的激动,林语忍不住翻一个白眼,轻轻把老爷子拍到一边,转头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也将目光投向海面。
海面上,巨大的船只在缓缓移动,在慢慢远离陆地。
舰船的指挥台,林沧海一张脸绷得老紧,同时也在心里不停的数数,数到第240个数时,他抓起面前的通讯器,开始呼叫:
“这里是指挥台,动力班回话,汇报动力系统现场运行情况,重复,这里是指挥中心,动力班回话,汇报动力系统现场运行情况。”
在十几秒钟的延迟过后,另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林沧海面前的喇叭里传出。
“这里是动力班,动力系统运行良好,没有过热点,重复,这里是动力班,动力系统运行良好,没有过热点。”
得到来自动力班的答复,林沧海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在短暂的安静后,他又一次呼叫动力班:
“动力班,时刻保持警惕!”
第607章 前进三!
船很大,移动的速度也很慢,但终究是在移动。
好几天前,因为农业频道和工业频道的新闻,就有很多人守在连城的港口,守在那不高的山坡上,架着望远镜,驾着照相机,满眼期待的看向海面。
怕自己等待的目标不来,更怕自己等待的目标乱来。
港口的防波堤上,几个年轻人架好摄像机,将镜头对准造船厂方向。
半个镜头对着山崖,半个镜头对准海面。
镜头架好,海风习习,让体感的温度远低于播报温度,吹了一会儿,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年轻人开始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同时也开始抱怨:
“我觉得我们应该被莱茵钢铁的人骗了,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把船放出来进行海试。”
“他们绝对是想看乐子,想看我们在寒风里冻得像个鸡仔一样,然后拿望远镜看我们。”
正抱怨着,远处的海面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
生在海港,回忆里最不缺各种船只的鸣笛。
为了有明确的区分,民用船和军用船的鸣笛声不一样。
此时此刻,几个人的眼睛慢慢瞪大,因为刚才那一声鸣笛,不是民用船,是军用船。
华夏的船只很少,一部分在海上巡逻,一部分在基地,另一部分在改造。
而连城,没有造船……
有一个造船厂,只不过是新开的造船厂,以往的老军舰不会在这里维修改造。
这里也没有海军基地,所以,除非是军舰巡逻经过这里,否则,这里不可能出现军舰的鸣笛声。
是自己听错了吗?
几人很是怀疑,但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再次传来一声鸣笛,那鸣笛声清脆悠扬,如同狂风暴雨里的龙啸一般。
而非常恰好的,让天空变得阴沉的云层突然裂开,裂出一道修长的裂缝,一道细微的金光从裂缝洒下,洒到了山崖之上。
洞开的云层,让光在这一刻有了形状。
也让山崖染上了洒金。
这洒金若是落在崇山峻岭之上,便是日照金山。
若是落在佛像之上,那便是佛光普照。
若是落在亭台楼阁,雄伟大殿之上,那便是日照金顶。
可惜,连城港旁边的山并不是大山,只是一个海拔100多米的小土丘,还被莱茵造船厂的人给挖去了半截,变成了一个陡峭的山体。
此刻金光洒在上面,颇有一股断崖绝壁的风采。
感受着那细微的金光,几个年轻人的心情慢慢变好,刚准备说两句话,就是一阵鸣笛声传来。
而伴随着鸣笛声,一抹白皙悄无声息的从山崖另一头出现,如同才露出尖尖角的小荷一般,清静而又淡雅。
但是这抹白皙只出现了一瞬间,便被从云层破洞中撒下的金光淹没,变得光彩亮丽。
阳光的温度,也让冰凉的海面泛起白雾,很细,很淡,如同国画被晕开的淡墨,带着一点飘飘欲仙,带着一点不似人间。
看到那一点露出荷叶的尖尖角,防波堤上的几个年轻人顾不得手指僵硬,连忙扑到摄像机前,将镜头对准从山崖后出现的尖尖角,疯狂按动快门。
咔嚓咔嚓声响起。
那尖尖角,也露出了真身。
是一艘整体颜色呈现灰白的军舰。
军舰很大,很长。
从昏暗的云层下,慢慢出现在破开的云层空洞下,从黑暗,走进光明。
落下的洒金,也彻底笼罩住这艘船。
从一个低眉顺眼犹含羞的小少女,变成了身穿黄金甲胄,手持长剑,高贵而又华美的绝世女将军,让人只有欣赏,只有爱慕。
看清楚船只的一瞬间,防波堤上的青年们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情绪,一个个站在原地,仰天长啸,怒吼。
好似要将自己心中几十年的愤怒,在这一刻通通发泄。
“我拍到了!”
“我们的第1艘万吨级驱逐舰,我拍到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哈哈!”
…………
船上。
指挥台。
看着平静的海面,感受着船只的缓缓前进,林沧海突然鬼使神差的张开双臂,随后脚尖垫起,身体微微向前倾。
这个动作,是他观看泰坦尼克号时学来的动作,虽然看电影的时候他不再年轻,但是老婆想看,他也只能陪着去。
看过之后,他老婆很多次问他,在船上时能不能做这个动作。
每一次问他,都被他严肃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因为按照规定,甲板最前端舰艏的位置,不允许有人站在那里。
毕竟那个位置非常危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掉下船去。
在陆地上行车,如果从车上跳下,有很大的概率会死,有小概率不会死。
可哪怕是死了,也能找到全尸。
如果不死,最多就是残疾。
可是海上不同。
海上波涛汹涌,船只行进过程中有人掉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死无全尸,完全找不到的那种。
所以,基本上的船只,都会规定,在行进过程中,禁止出现在甲板前端舰艏的位置。
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做不成!
但此时此刻,林沧海突然觉得,在那个位置,表演一个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也不是不行。
主要还是激动!
但他是舰长,这船上800多人的生命,都由他一肩担之,所以,不能去甲板前方,在舰艏的位置做这个动作。
只能在指挥台里,想象一下。
然后,他的报应到了。
慢慢离开陆地的船,遇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浪。
这个大浪对船只有一点点影响,让船稍微偏了一点点。
正在踮着脚尖的林沧海没有注意,一个趔趄,摔了。
摔在地上,他飞快的抬眼看向周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岗位上,死死盯着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