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狂犬病的潜伏期本来就非常短——过去宣传的“十年潜伏期”,最新研究认为更有可能是记录不全或误报的结果。
它是可以非常快的进入神经元系统的。
而这正好是基因改造手术所需要的特性。
由于新陈代谢的差异,所以人体不同部位的细胞,更新的速度有快有慢。
而神经细胞无疑是其中最慢的。
神经细胞的寿命和人体自身几乎一样,几乎不会分裂,损伤也不会轻易的修复。
这完全是为了保证神经网络结构的稳定,所以放弃了修复机能。
它的原癌基因相当不活跃。
这也是为什么神经元几乎不发生癌变。
而这一特性,也导致神经系统在金属基化手术中转变速率远慢于肉身的其他部分。
补救之法,就是狂犬病病毒。
从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可行的。反正不管什么病原体,面对基准人那奇高的体温都无能为力,自行消灭,所以只要撑过这一关,约格莫夫就保证无碍。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狂犬病的死亡率也很高了,接近百分之百。
血脑屏障保护大脑不会受到外部感染,但也隔绝了大部分免疫细胞的进入。
如果一般的免疫细胞出现在中枢神经系统附近灭杀感染病毒的细胞,那它对神经元网络的伤害会比病毒更大——免疫细胞的原则可是“有可能被感染就要杀掉”的。
只有一部分抗体可以进入大脑。
但这一点点抗体,以及作为神经细胞的“御林军”的小胶质细胞,并不足以逆转狂犬病病毒肆虐的局面。
狂犬病一旦发病,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一般来说,想要避免因狂犬病死亡,就只能在发病之前先一步产生足够的抗体,镇压病毒。
但陈锋提出的这个办法……毫无疑问是要它发病的。
毕竟,这是需要全脑神经元同时发生转变的。
由于大脑控制着身体的方方面面,所以一旦大脑受损,就很容易死亡。狂犬病“发病致死”的条件,其实是“感染(破坏)细胞比例足以致死”
这个时间距离“全脑神经元被感染”还差得远呢。
换句话说,这相当于要让接受手术的人,在“狂犬病发病”的状态下,活好几个星期。
在保证病毒转运速度的基础上,还要保证病毒不会破坏大脑神经网络,或者“在转变完成之前不能致死”,以期待转变完成之后,基准人的体温自发清除病毒。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但也并非“不可能”。
超人企业的其他人调取了约格莫夫的研究记录。为了完成“病毒鸡尾酒”,也为了给HIV研究的投资方一个交代,约格莫夫做过很多病毒的“降威力版本”。
他有一套成熟的方法,可以针对大多数病毒使用。
约格莫夫永远喜欢从底层原理出发,进行深入思考。
所以,那里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他们只能按照那个程序,将降低破坏力的狂犬病病毒培养出来,但没有时间按照新药开发的流程,做好几期实验了。只要确定“灵长类的实验动物在发病后可以生存数日”,他们就得给约格莫夫注射进去。
他们甚至来不及确认“会不会造成不可逆的中枢神经损伤”——在那个阶段,“小还丹项目”也才做出能用在周围神经系统的信号因子。能安全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还丹酶,还要在若干年后才会被约格莫夫开发出来。
这种事是在赌前途。虽然有“为了救人”这个借口在,但这无疑是站在伦理边缘的。
拿到外边去,也很容易被人攻击。
成功了固然好,但若是失败,那实施这个方案的人就要背负一生的负担。
这个时候,尼娅古蒂出人意料的站出来承担了这项任务。她通过人脉,得到了已知的狂犬病病毒中破坏力最低的一种蝙蝠狂犬病毒。她甚至将大部分助手排除在实验室之外,只留下少数的实验员——这些人的职位非常低,还没有“承担责任”的资格。
动物实验也是。
整个过程她几乎都是单人完成的。
在找到了“不会发病之后立刻杀死宿主的改良病毒”之后,立刻赶到了约格莫夫跟前。
到最后,她也是亲自用蛛网膜下腔注射,将病毒注入约格莫夫的脊椎。
就算约格莫夫死亡,责任也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最终的结果倒是好的。
虽然那个时代,约格莫夫获得了生物学领域的全部荣光,但尼娅古蒂也能称得上“天才科学家”。
约格莫夫幸存了下来,甚至没有任何后遗症——他唯一面对的问题,就是脑袋上开了几个孔。
护理团队用了两种手段保证他颅腔内的温度。第一,是从给大脑供血的动脉内,把血液抽出来,经过体外降温之后再输回去。
第二,就是直接在他颅骨上打孔,将有冷却液的导管穿进去。
第598章 向使当年便身死
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在后续的实验之中,约格莫夫的方案在灵长类实验动物上出现了零星的死亡,而这些死亡案例,基本都是因为大脑转化速度太慢,跟不上身体转化的进度。
但也只是零星事故。
大部分灵长类都能靠普通的降温手段度过这段时间,成功活下来。
问题仅出在两个方面。
第一点便是,猿猴认知能力是远低于人类的。就算大脑的高级部分有轻微损伤,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而第二点……
约格莫夫作为顶尖的遗传学家,忽略了一个生理学的视角。
人类大脑的复杂度与功耗,均是远高于一般灵长类的。
为了这个大脑,人类已经付出了太多。
人类的婴儿必须在发育不完全的时候就出生。如果等大脑发育完全、头骨完全闭合才出生,那他必然会卡在产道中。与很多动物相比,人类的足月婴儿就是“早产儿”。
就算如此,人类女性生产也承担着极高的风险。
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大脑。
人类大脑的散热能力本来也就只是“够用”,可没有考虑应对“基准转化”这种任务。
在这个改造手术之中,其他灵长类勉强可以度过的难关,对人类而言就是真正的天堑。
约格莫夫原本准备的嗜神经病毒是一种疱疹病毒。疱疹病毒对皮肤、粘膜与神经均有亲和性。一种病毒可以改造好几种不同的组织,而且还相对安全。
他一开始也没有上狂犬病这么有创意的方案。
但之后的研究显示,降威力狂犬病对人类而言才是正解。
“只能说,真是运气啊。”向山思量道。
现代科学便已经细分到了这种程度。约格莫夫这样的顶尖遗传学家也会在可以避免的地方翻车。
科研活动早就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干好的事情了。
“挖那一支团队也不容易,废了我多少工夫……”
“还要帮他搞定首尾……啧。说起来,就是我用这件事造势,把它包装好了……草,我当时给那个混账编了多少好话啊?”
“不过,造势造起来了,才能使得伦理委员会……啧……”
很多年轻时候的回忆在向山脑海之中翻滚。
这动静让凯恩与贾德尔都醒了过来。凯恩问道:“无名大侠,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想起了不高兴的事情。”
凯恩挠了挠头:“我看你挺高兴的。”
向山沉默了片刻:“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赌上一切,就为了救一个家伙的命。然后很多年后,他成了敌人。”
凯恩摇头,然后点了点头:“你要我说吧……我小时候,那可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还小,我们长辈资助了一个侠客叛变了,成了个军官,还带人剿灭我们的社区。”
“几十年前?第八武神之前吗?”向山点了点头:“听说第七武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武神诞生,江湖人都挺迷惘的。”
“但那也不是他恩将仇报的理由。”凯恩有些怒气,“他的外装甲什么的,都是我们提供的。还有各种稀有金属什么的。结果呢?”
他又看了向山一眼:“要我说,您当时就不该救那杂种。”
贾德尔很想把嘴角往下咧。他发誓回去之后要给自己面部下方装一个能输出表情——哪怕是抽象表情——的义体。
单杀王知道无名大侠真实身份的。他现在脑子里都是“那家伙是谁”的疑问。
向山思考了一下,笑出声:“仔细一想,那样的话,他就成了古今第一名侠了,我就成了反动人物了。不妥,不妥。亏了。”
凯恩心中有气:“侠客啊!侠客就活该被背叛是吧?”
“谁都没法预知未来,在当下做出问心无愧的选择便足够了。”向山道,“况且,第九武神也曾在阵前另大军倒戈咧。官府一样会吃背叛嘛。”
凯恩点了点头:“倒也是。”
向山心念一动:“背叛你们的那个军官……”
“第九武神解放地球的时候他就死了。”凯恩道。
向山点了点头:“那不就行了——话说我们到哪儿?”
凯恩对比了一下平板车的记录数据与预估的行动计划,道:“还有个把小时就到了。”
向山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地道的尽头。地道尽头的垂直上方有一个洞,看上去像是天然的地缝一样。有少量沙尘漏了下来。
几人披上伪装网爬了上去。
之前钻地龙挂在出口附近的伪装网积满沙尘。很快,他们几人钻出了地面。
这里已经脱离了阿耆尼王的包围圈。
向山远远撇见远方有一台无人机。
他思考片刻好后,缓慢抽出一台枪状的玩意。
这是一台信号发射器,可以将一小束信号定点打在无人机上。
这一小束信号的频段接近卫星信号。
这个频段的信号是可以穿透电离层的。侠客很少自己发射这个频段的信号,搞不好就会被卫星察觉。
但如果枪法足够好,就可以用这样的手段精准“狙击”无人机。
这玩意是凯恩在地下据点找出来的。这种枪状的信号发射器只能算个“内家法器”,造价非常低廉,一般人也看不上。
向山使这玩意,也算是在回忆自己的枪炮武功。
不过很可惜,那台无人机在向山瞄准的时候,就往远处飞去,很快落入地平线之下。
向山收起发射器,道:“看起来是突出包围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