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主道:“苏先生严重了,小辰若是知道还有人能记着他,黄泉之下也会感到高兴,我如今已不问世事,先生不必挂念。”
梅长苏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没有跟平阳郡主多说什么,也怕被人察觉,于是两人简单的道别,就分开了。
只是平阳郡主跟梅长苏分开后,却表情更疑惑了,她不知道这个苏先生所说是否为真,但他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
一直在外面等待的瑾瑜嬷嬷,看到主子回来,立刻将她迎上了马车。
瑾瑜嬷嬷见主子神思不属,表情不对,关切的问道:“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皇太后的病情又严重了?”
每次见过太皇太后,平阳郡主的情绪都会变得低落,她也已经习惯了。
平阳君叹道:“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但清醒的时候还没有糊涂时候的一半多,不过我刚刚想的并不是这个。”
“那郡主在想什么?”瑾瑜顺口问道。
平阳郡主刚想要张口说,可突然意识到环境不对,于是说道:“等回到了府里,我再跟你说吧。”
瑾瑜最了解自家主子,所以她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半个时辰后,主仆俩回到了郡主府,进了偏厅,确定了没人之后,平阳郡主才把今天发生在暖阁的事情告诉了瑾瑜,瑾瑜是她最信赖的人,如果没有瑾瑜,她可能早就死了。
瑾瑜嬷嬷一听,大吃一惊:“郡主,你的意思是,怀疑那个叫陈羽的公子,可能是小辰?”
“我只是怀疑,太皇太后虽然有时候糊涂,但也有清醒的时候,她突然说出那番话,俨然是把那位公子当做了小辰,这太奇怪了。”
回想起当时暖阁里的事情,她越发的感觉不对劲。
瑾瑜嬷嬷也是十分激动:“那郡主你的意思是?”
平阳郡主说道:“当时我是很想去找他核实,可突然想到,那里是迎凤楼,我的身份有特殊,不管他是不是小辰,若是我突然去找他,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我才没有去找他。”
“不过这个事情必须要弄清楚,当年我连小辰的尸骨都没有见到,就只是听说谢玉带回了他的手牌,瑾瑜,你说小辰当年有没有可能就没死,只是留下了手牌,从梅岭逃走了?”
瑾瑜脸色剧变,仔细斟酌,道:“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未必没有可能。”
平阳郡主眼中泛起了光芒,这是一种希翼的光芒。
“哪怕是万一,也有可能,当初我们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只是因为事情发生后的许久,都没有小辰的半点消息,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接受朝廷给的答案。”
“可现在反过来想一想,当时他已经被定性为赤焰叛逆,就算他还活着,也绝对不会冒险回金陵,也不会冒险联系家里。”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觉得这可能是真相。
瑾瑜嬷嬷提出了疑问:“如果那位公子真的是小辰,那他回到了京城,为什么不回来相认?反而是跟谢府和言府的公子混到了一起?”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听莅阳的长子景睿说,这位陈羽好像还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
“越是有名的人,就越容易查,郡主,是不是真的,我们只要让人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嗯,我准备让兄长调查一下,瑾瑜,你想办法通知兄长,把这个事情告诉他。”
平阳郡主的父亲曾是皇族萧氏的宗正,去世之后,则是由平阳郡主的兄长继承了宗正之位。
虽然作为皇族的宗正,不理朝政,但对于皇族子弟却有着管束权,像那些被处罚,被幽禁的皇族子弟,都是由宗人府来执行的,所以他们的权力很大。
瑾瑜点点头,就准备出去,可突然间,平阳郡主惊叫一声。
“等等。”
瑾瑜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怎么了,郡主?”
平阳郡主急声道:“先别去,不能告诉兄长。”
她突然想起了除了暖阁之后,遇到的那位苏先生,以及暖阁里太皇太后对苏先生的称呼和关心。
她之前只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可现在回想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既然太皇太后有可能认出小辰,那有没有可能那位苏先生。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太皇太后称呼苏先生为小苏,以及出宫城前,苏先生突然现身找上了她,说的那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小苏,小苏,小殊?”
越想她越是怀疑,太巧了,一切真的是太巧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就真的太骇人了。
一个有可能是巧合,可两个,那就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她当初能在丈夫去世后,一人挑起了侯府的担子,自然不会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虽不是绝顶聪明之人,但也有能力有手腕的。
这一切结合起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且非常荒谬的真相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陈是小辰,小苏是小殊!
‘所以,苏先生突然拦住我,跟我说的那番话,是在有意的提醒我,因为察觉到我可能怀疑小辰的身份,所以特意来提醒我,小辰是赤焰叛逆,是朝廷的要犯,绝不能暴露身份。’
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这样,那就真的太惊人了,于是她立刻改变了想法。
“郡主,郡主?”
平阳郡主面色严肃的说道:“瑾瑜,不要去找我兄长,让人去买点新布,就说我想要做新衣服,除夕的时候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瑾瑜嬷嬷惊道:“郡主,那可是侯府仅剩的力量了,您真的要动用他们吗?”
平阳郡主语气突然变得冷酷:“十几年都没有动用他们,让他们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但依旧改变不了他们是周府的死士,到了他们恢复的时候了,如果有人敢违背,就让他们消失吧。”
周府当初也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武成候府,除了府兵之外,怎么可能没有私底下的力量。
周府的死士都是当年周匡花了大代价培养出来的,这些人要么就是流民,把命卖给了周府,要么就是周府买来的孤儿,都是一辈子都要为周府卖命的。
只不过在周辰出事之后,平阳郡主就让这些死士蛰伏下来,他们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瑾瑜嬷嬷沉声道:“郡主放心,有老掌柜在,没有人敢背叛,我这就去吩咐。”
在瑾瑜嬷嬷走后,平阳郡主冷峻的面容才慢慢的恢复了温和。
“小辰,娘太想你了,你可不要让娘空欢喜一场。”
…………
梅长苏回来了,不过周辰一眼就看出了他满怀心事,但他并没有问。
在迎凤楼并没有待太久,傍晚前,周辰他们就离开了迎凤楼。
“羽兄,你初来京城,可有落脚之地?如果没有的话,不如跟我回谢府暂住。”
周辰笑着拒绝道:“那倒不用,我在京城刚好有一位好友,所以就不不跟你回去了。”
萧景睿面露遗憾:“那我该怎么联系羽兄?”
周辰道:“如果景睿你想找我的话,可以去妙音坊,我个人比较喜欢音律,寻常无事的时候,应该都会待在妙音坊。”
“妙音坊?”
萧景睿面色怪异,他虽然知道周辰是个风流人物,但总不能住在妙音坊吧?
周辰也没有解释过多,半路就跟他们分开了,直到夜晚,他才再次潜入谢府的雪庐。
他到了雪庐的时候,梅长苏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对于他的到来,没有半分意外。
周辰来了之后,先是喝了口水,然后直接开口说道:“我跟霓凰郡主不像穆青说的那样,我已经接受了宫羽,在我们的事情做完,我就会明媒正娶迎娶她。”
梅长苏倒茶的手一顿,随即问:“你是认真的?穆青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实话,宫羽确实是个好姑娘,但你想要明媒正娶,这可是正妻的待遇,是不是有点……”
他虽然聪明绝顶,并不会歧视任何一个人,但终归也是受到了时代的束缚,他不排斥周辰纳了宫羽,但听到周辰说想要明媒正娶,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周辰反问道:“如果有一个姑娘,她等了你七年,满眼满心的都是你,你会因为她的身份,就放弃她吗?”
梅长苏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菡姨还在,你想要娶妻,必须要经过她的允许。”
“她老人家会同意的。”
梅长苏摇摇头,他可不这么认为,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霓凰她……”
“停,小殊,你是知道我的,我真的跟霓凰郡主没什么,你是我兄弟,她是你的未婚妻,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唉!”
梅长苏微微一叹:“我知道你不会,但霓凰她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她,浪费了她那么多时间,我了解她,她的性格很倔强,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圣人,他的亲人都不在了,而穆霓凰是他订过亲的未婚妻,按照古时的规矩,除非他们某一方主动退婚,否则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妇。
“算了,看你也不想说这个,还是说另外一件事吧。”
“是关于我母亲的吧,我知道,经过太奶奶这么一歪打正着,她肯定怀疑我了,她当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找我,恐怕也是担心会让我有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更清楚一个失去唯一儿子的母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在你跟霓凰离开之后,我在路上找到了菡姨,跟她说了一番话,菡姨秀外慧中,她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梅长苏将自己在迎凤楼跟平阳郡主所说的话,都告诉了周辰。
周辰听后,苦笑道:“她本来只是怀疑,但你这么一说,就等于是摊牌了。”
“但这也会阻止她的行动,不至于闹出动静,让我们暴露,不是吗?”
“反正你是策划者,你说是就是,接下来的计划还是不变?”
“不变。”
梅长苏认定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经过他的提醒,平阳郡主绝对不会做出让他们暴露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现在菡姨差不多已经快猜到了你的身份,若是你实在忍不住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周辰想了想,还是摇头:“还是算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能你在这里费尽心力的谋划,我却去做拖你后腿的事情。”
梅长苏叹道:“随你吧,今天我在迎凤楼的时候,遇到了靖王,他还是跟当年一样,看来我的选择并没错。”
周辰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谁当皇帝都跟我没关系,不过真要让我说的话,就靖王那个个性,如果不是别无选择,他还真算不上第一人选,太直了;如果辅佐他的忠臣多,那一切就都没问题,若是遇到了那些厉害的佞臣,很容易受到蒙蔽。”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梅长苏选择靖王萧景琰,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是昔日的好友,双方有亲戚关系。
当然,这一切都跟他关系不大,反正他也没准备对梁帝俯首称臣,现在的梁帝如此,将来的梁帝也是一样。
梅长苏道:“所以,我会尽全力给他留下足够多的忠臣,能臣。”
“那你可真是够操心的。”
“还有一件事,我遇到了一个孩子,是掖幽庭的罪奴,我怀疑他可能是祁王兄长的遗腹子,当初王妃嫂嫂有身孕在身,算算时间,完全对的上,只不过我没太想明白,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景琰当时绝对没有这个能力。”
周辰道:“萧景琰确实没有这个本事,但你忘记了一个人,老好人纪王,这位能在梁帝身边活那么多年,一点事没发生,手腕有多厉害,不用我多说吧。”
“纪王?真是他?”
梅长苏非常意外,他对纪王也有印象,的确是个很和蔼的长者,但想不明白纪王为什么会救祁王的遗腹子,也不明白他用了什么手段。
“你想那么多干嘛?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多一个朋友,不比多一个敌人更好?”
“也是,我可能是在人背后算计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现在考虑问题,都会往阴暗的方面去想。”
“那你换个想法,这不就是一个合格的谋士该有的特性吗,未算胜,先算败,这也是一大优点。”
“什么话到了你口中,仿佛都能死的说成活的。”
梅长苏抿了口茶,又说道:“今天我还遇到了蒙挚,他帮我解了围,还跟我打听了你的消息,说是昨晚跟你交手了,这是怎么回事?”
“倒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我去妙音坊的时候,无意间路过了蒙府,被他发现,跟他对了一掌,他看到我是罗刹,也就没有拦着我。”
“原来如此,我说呢,他怎么会突然提起你。”
周辰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宫羽还等着我呢。”
梅长苏闻言,止不住的咳嗽:“我是看明白你了,有了宫羽,现在连我这个兄弟都懒得管了?”
“你可以说我见色忘义。”
“滚,滚,赶紧滚,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