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同理可推,金九龄是不是也多次遇到过这种长街刺杀,然后就觉着那些刺客手法属实拙劣,换作是我,一定可以把刺杀搞得天衣无缝?
当然这并不是一场刺杀,只是一场以生擒李建成为目标的攻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倪昆说不定都不用出手,金九龄等人就能成功将李建成拿下。
不过倪昆就觉着,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李建成身边的“神秘高手”们,可是极有可能,与域外那些灭世“天魔”有关呢。
“公子,你在想什么?”
酒桌对面,李秀宁见倪昆看着窗外出神,不禁轻声问道。
她武功一般,身份却不一般,“长街刺杀”这样的布局,当然没有她的位置。
“没什么。”倪昆笑了笑,说道:“就觉得大家伙儿的易容手段都挺高明的,这要不是提前知道谁是谁,乍看上去,还真无法将他们一一辨认出来。”
李秀宁嫣然一笑,说道:
“连我们都无法将他们认出来,大哥的人应该更无可能辨认出他们。这次行动,或许真无需公子出手,就能一击成功呢。”
倪昆笑了笑,没说出他的猜想,只淡淡说了一句:“且看就是。”
李秀宁则既有期待,又有些担忧地说道:“时辰快到了……”
又过片刻,一支队伍,自长街东面出现。
正是李建成的队伍。
李建成骑着一匹神俊的白马,一脸木然地驱策着白马碎步慢行,从表情、眼神上,完全窥探不出一丝情绪。
身形雄壮、相貌丑陋的李元吉,鞍上挂着一杆大铁枪,骑着一匹枣红马,与李建成并辔而行,同样地眼神深沉、面无表情,不显情绪。
二人前后,仅各有六名步卒,身披轻甲,腰佩横刀,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亲兵护卫。
然而当那前后各六,共计十二人的轻甲步卒,出现在视野之中时,倪昆眼中立刻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因为以他如今强大的神魂灵觉,居然无法从那十二个轻甲步卒身上,感应到一丝血肉之躯的气息。
只有一种毫无生命的冷冰之感,仿佛那十二个轻甲步卒,只是十二尊由石头或是金属打造的傀儡。
可从外表看去。
那十二个轻甲步卒,都是活生生的人类。
无论五官、皮肤、头发都看不出一丝异状。
行进之时,步伐也很是自然,甚至还着各自不同的微表情、小动作。
看着那十二个貌似真人,可灵觉感知却严重违和的轻甲步卒,倪昆心中的古怪之感愈发浓烈,轻声自语:
“它们……就是所谓的‘神秘高手’么?”
这时,在那十二个轻甲步卒“保护”下的李建成、李元吉,已行将进入金九龄等人的埋伏圈子。
就在扮作炒栗老翁的金九龄,隐蔽地打出暗号,提醒众人准备行动之时。
意外忽然发生了。
走在最前边的一个相貌平平,身形矫健的轻甲步卒,左右张望一圈,视线自金九龄、断水流大师兄、东方白、席应等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猛地抬手握拳,住出了一个“止步”的动作。
其他十一个轻甲步卒,动作整齐划一,步调完全一致地同时止步。
倒是一脸麻木的李建成、李元吉还稍微走神了一下,仍自继续前行,直到马头快要撞到各自前方一个轻甲步卒时,两人才急忙勒停坐骑。
“怎么了?何故突然止步?”李建成沉声问道。
“有些人,有问题。”那提示队伍止步的轻甲步卒,抬手指向金九龄:
“他的外貌,与他的身体机能严重不符。还有他……
他又指向断水流大师兄:
“他的骨骼、肌肉密度远远超过正常人,甚至超过一般的武林高手。”
又指向下棋的东方白:
“她是个女人。”
又指向席应、史万宝、陈玄风:
“他们脸上用了很多特质的粘土、药膏,大幅改变了脸型特征。”
又指向扮作黑脸村姑的梅超风:
“她原本的肤色没有这么黑,脸上抹了大量植物色素。”
又指向闻采婷、白清儿:
“一个身体机能与苍老相貌严重不符,一个脸上用了人皮面具。”
又指向胡姬酒楼中,临街坐着,各搂着一个胡姬上下其手的小青、纲手:
“她们也是女人。”
一时间,除了本就没有易容的丁春秋,以及身在绸缎庄中,没有暴露在外的祝玉妍、婠婠,长街两边,所有化妆埋伏的调查团成员,竟都被这貌不惊人的轻甲步卒,一一指认了出来。
并且一一指出了他们身上,那本不该被一般人,乃至武功高手发现的“破绽”。
一时间,被指认出来的金九龄等人,都有些坐蜡。
尼玛这什么情况?
大家的易容可是精湛得彼此对面不相识,非得互相打暗号才能辩认出来的。
也各有收敛气息的本事,只要不是近在咫尺贴脸照面,就算是宗师武者,也不可能轻易将大家都指认出来的好吧?
李建成的手下,眼力就这么恐怖的么?
这样的大才,怎么就屈尊做了一个连马都没得骑的轻甲步卒?
众人心中疯狂吐槽,纷纷将目光投向金九龄:
局是你做的,现在被人揭穿了,咱们该怎么办?
金九龄心里也是一阵恼火。
我特么想查案却没得查,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布置这种长街杀局的机会,满以为可以布置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吊打以前那些布局、易容都破绽百出,被我轻易看穿的长街杀手,可没有想到,蠢货竟是我自己!
算了,不装了。
反正咱们这边武力够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足以坐镇一方的高手,而李建成、李元吉身边就十二个轻甲步卒,哪怕都是所谓的“神秘高手”,难道还能在我们手下翻天不成?
一念至此,金九龄长笑一声,以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掩饰心中的尴尬恼火。
同时佝偻的身躯站得笔直,那苍老垂朽的气息一扫而空,代之以一种渊亭岳峙的宗师气魄。
“好眼力!”
他大声赞叹道:
“想不到李阀大公子手下,竟还有这等人才!金某人佩服!
“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既有这般本领,何必在李建成手下做一个连马都没有轻甲步卒?若投效我大秦,以兄弟的本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兄弟不如仔细考虑一下?”
他说话时,街上被揭破了伪装的众人,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站起身来,四面围向李建成、李元吉等人。
对面胡姬酒楼中的小青、纲手也推开各自怀里的胡姬,站到阳台上,手扶栏杆,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盯着李建成一行。
眼看就要爆发冲突,且冲突一方,还是太原之主李建成,以及他那位颇为凶残的兄弟李元吉,其他正经小摊贩、小商人们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摊子,纷纷开溜。
李建成、李元吉与人冲突,普通群众围观是不敢围观的,最多躲远一点,寻个安全的地方远远窥视。
不仅小摊小贩们赶紧走人,附近的商铺也纷纷准备装上门板。
丁春秋也假装路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算命摊子,一副要随大流开溜的样子。
绸缎庄里的祝玉妍、婠婠也走出门来,远远躲在墙角,探头探脑地好奇围观。
转眼之间,这一段宽敞的主街,便已变得安安静静。
只有李建成、李元吉一方,以及包围过来的调查团众人,静静对峙。
那个被金九龄询问姓名,顺势劝降的轻甲步卒,面无表情地看着金九龄,对他那番话毫无反应。
李建成却淡淡道:“你们是大秦的人?”
“不错。”
都已经被揭穿了,隐瞒也毫无意义,金九龄索性坦然承认:
“我等奉始皇陛下之命,前来调查唐国公遇刺真相。”
李建成淡淡道:“你们想捉我质询?”
金九龄微微一笑:
“若大公子肯配合,自然最好不过。
“这次来的都是高手、大高手、超级大高手,就算大公子这十二位护卫,并非普通军卒,恐怕也难以保住大公子。
“与其无谓反抗,徒增伤亡,大公子何不配合我等,查清令尊遇刺真相,还令尊一个公道?”
席应亦淡淡说道:
“李建成,你身为人子,难道要替真凶隐瞒,不想报杀父之仇么?”
李建成古怪一笑:
“你们啊……还以为这是二十年前吗?有一身好武功,便能傲公卿,慢王侯,横行天下?
“各位高手、大高手、超级高手,世界不一样了,时代不一样了。
“我其实很希望你们能成功。可惜,你们的布局太拙劣,竟被一眼看穿,这让我……实在不敢将身家性命,交托到你们手上啊!”
李建成这番话,听起来很有深意,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真如李秀宁猜测的那样,遭到了某种胁迫。
但又说得云里雾里,令人摸不着头脑。
就连倪昆都无从判断,李建成这番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是真受了胁迫,身不由己,在隐晦地释放信号?
还是单纯的嘲讽?
又或是……故作姿态,祸心深藏?
而金九龄听李建成嘲讽他“布局拙劣”,顿被戳到痛处,把脸一沉,冷声道:
“看来大公子是不想好好配合了?”
李建成缓缓摇头,“我说过,时代不同了,你们行事又太不周密,我可不敢将身家性命,交托到你们这等人手上。”
金九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既如此,我等也只好……强行请大公子随我们走一趟了!”
话音一落,早就等不耐烦的断水流大师兄第一个动手。
轰!
他脚掌猛一踏地,街道石板迸碎之际,身形若缩地成寸一般,瞬间掠至那揭穿众人伪装的轻甲步卒面前,叱喝声中一拳轰出。
拳峰破空,竟炸出一声响亮的音爆,拳头之前,更挤压出一团肉眼可见的乳白气浪,以无坚不摧之势,轰向那轻甲步卒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