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员们纷纷垂首。乾隆放下卢焯的手,长长吸了口气,大步走回到御案前。
“是好官哪!”乾隆感叹道,“茧手为官哪,是茧手为官哪!历朝历代,官员多如天上的行云!可是,有几个官员是茧手为官哪?!”
咚!卢焯跪下了,泪流满面。
乾隆:“朕刚才托着卢焯这双茧手的时候,朕的心里,像有把刀子在绞着!为什么呢?朕的心为什么痛成了这样?这是因为,朕在想,这个茧手为官的人,朕要杀他!”
殿上一片死寂。刘统勋、张廷玉、鄂尔泰、孙嘉淦、高斌、顾琮等人的眼里含着泪花。乾隆:“朕,不能不杀他啊!一万二千两赃银,逼着朕要开杀戒!不开不行!不开就是枉法!……有人说,要朕网开一面。朕也想过,这法网,到底该不该开个口子。朕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刚才,朕才想明白,这个网,不可开口!口子一开,网破纲废!!——来人哪!”
两个大内侍卫挎着刀进来。乾隆厉声:“将罪臣卢焯押往午门,斩立决!”
全殿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卢焯对着乾隆叩了最后一个响头,大声呼:“谢皇上隆恩!”
乾隆背着手,匆匆向侧门走去,离开了大殿。卢焯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了正枷板,转身走向殿门外。臣子们回身目送。
“送卢大人——!”无声的大殿里突然响起刘统勋的声音。
仿佛是一声惊雷,全体臣子都震了一下,齐声喊:“送卢大人!”
咚!臣子们齐齐地跪下。
卢焯迈向殿门的脚收住了,缓缓回身。
他扫视着跪送的官员们,目光中饱含了泪水,慢慢抬起双手,抱住拳,一字一顿地大声道:“各位好好做官!”
说罢,他猛地转身,跨出殿去。殿外,阳光如崩雪!
46.养心殿。日。
乾隆独自站在窗前,脸上泪水涌流。张六德默默地递上了一块黄绸帕子。乾隆接过帕子,拭了拭泪,将帕子递给张六德。突然,乾隆的手收住了,道:“将朕的这块帕子送到午门去,给卢焯拭刀!要快!”
张六德接过帕子:“喳!”
47.午门。
一只黄漆木盘高托,盘里是乾隆的黄绸帕。刽子手取过帕子,跪下,将刀一横,架臂托起。跪在斩墩旁的卢焯大呼一声:“罪臣卢焯恩谢皇上!有皇上的帕子拭刀,卢焯平生足矣!”
刽子手用帕在一面刀锋上缓缓拭过。刀锋在阳光下闪亮。
刽子手将刀掉过面来,帕子缓缓拭抹。刀锋闪闪发光!
刽子手站了起来,将黄帕垫在斩墩上。卢焯将头颅侧着靠上了黄帕。他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砍刀高高举起……
48.米镇米家阁楼内。日。
米河默默站在楼梯日看着这小小的阁楼。
墙上,映着他的影子。他向影子走去。影子与他融合成了一体。
突然,窗外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米河猛地回头。
小梳子倒挂在老虎窗上,垂着三股扎着红布条的辫子,在对着米河发笑,她那斜插在头发上的碧玉梳绿得像一片小树叶。
米河的声音:“你是谁?”
小梳子的声音:“我是小梳子!”
米河的声音:“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梳子的声音:“我来救你出去!”
猛地,从运河上传来的一片惊心动魄的唢呐声破窗而人!
米河惊醒,抬头再看老虎窗,根本没有那倒挂着的小梳子!
欢快的唢呐声越来越响!这是迎亲的喜乐!
米河突然打了个寒颤,向着楼下狂奔。
49.运河长堤上。日。
米河狂奔着。卢蝉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知道你为什么在我和含月之间无法选择么?”
米河狂喊:“我知道了!那是因为我心里爱着一个人!”
卢蝉儿的声音:“你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米河大声:“她是小梳子!”
50.运河河面上。
一条接一条的漕船在行驶着,船上一片红色,竹篱上扎着红,桅杆上扎着红,连船舱的苦棚四角也扎着红!远远看去,运河红光流溢!
51.“红孩儿”船舱内。
一身红衣红裤的小梳子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自己一双被凤仙花汁染得通红的指甲。她的眼里洋溢了幸福而又迷茫的泪光。白献龙穿着一身红衣,也默默地望着桌上的两支高烧的红烛,他的脸上弥漫着红红的烛光。
“小梳子,”白献龙的声音很轻,“你哭了?”
“没有。”小梳子摇摇头,急忙拭去眼角的泪花。
白献龙:“告诉白爷,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小梳子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不知道。”
白献龙:“白爷知道。”
小梳子抬起脸:“白爷既然知道,还问我?”
白献龙:“还记得你往我的辫子里缠稻草的事么?”
“记得。这事……你知道了?”
“谁在白爷面前玩手脚,都逃不过白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