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9章 不倒翁
听完秦风的计划，耿静忠好半天没有吭声，沉默着抽烟，眉头皱得更紧。
“耿局，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秦风问道。
耿静忠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一脸肃穆地说道：“不是我有什么顾虑，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大，想要真的在全省范围内掀起一股打黑浪潮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么跟你说吧，我在南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干了七年，局长也当了快五年了，打掉丐帮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也做过很多努力，可是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什么进展？”
“这点我理解，你们有阻力，而且来自方方面面的阻力还不小。”秦风替耿静忠掩饰道：“你们很多人家都安在这里，社会关系也都在这里，做事就有顾虑，上下都施加压力，下决心是很难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是个外来户，初来乍到的，在这里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所以我没那么多的顾虑，也不怕得罪人，所以这事适合我干。”
耿静忠摇头苦笑了一声，给秦风斟满一杯茶，自己也斟满一杯，端起茶杯一口喝掉口杯里的茶水，说道：“你不用帮我打圆场，的确是有压力也有阻力，可是事情没有做，说什么都是托词。有句话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就是决心。明知道一件事是错的，必须纠正，可是不仅我，很多人都下不了这个决心，因为会有阵痛，而且很强烈。”
“有阵痛就不改变了？人的习惯是长期养成的，没有强大的外力作用，上司很难自我纠正的。”秦风分析道。
靠惯性维持，抱有侥幸心理，只要不危及生死存亡，人都很难主动做出改变，这也是人性。
“所以，要想促成这件事，必须要有强大的外力推动，完全依靠内力是很难达到目的的。”耿静忠诚恳地说道：“你要做这件事我支持你去做，而且会竭尽所能保护你，但是我们都会面临同样巨大的干扰和阻力，关键时刻能不能顶得住是个问题。”
秦风低头思索，耿静忠的担心是对的，在全省范围内发起打黑行动，即便促成了，成功率也不会太高，因为这些黑恶势力的渗透太厉害，很难保证内部人都是干净的，少不了会有裙带关系和利益瓜葛。一般开展这种行动，基本上采取异地调集人手，秘密进行的原则，这才能做到出其不意，避免了内部的干扰，同时最大程度杜绝泄密。
这样的先例很多，譬如几年前捣毁的一个制毒村就是典型的案例。在沿海某市，有一个人口上万的村庄几乎是全村制毒贩毒，在当地几乎是公开进行。为了捣毁这个村庄，公安部从全国调集公安、边防、武警等3000多警力，甚至还有海上快艇、警用直升机进行抓捕行动。而村民极力反抗，他们的武器也很精良，与警方激烈对峙。经过几天几夜奋战，才彻底捣毁这个窝点。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法律都成了儿戏。
“耿局，你说的外力是更高层的授权吧，需要京城方面协调，自上而下发起行动？”秦风开门见山问道。
耿静忠点点头，说道：“这是必须的，自上而下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打黑行动，才能保证彻底铲除遍布江南各地的黑恶势力。当然，现在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我们现在需要落实的是调查工作，掌握足够充分的证据再请示。不光是省里的支持，还有中央的意见。只要中央下定决心整治，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一举成功。”
“我明白了，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秦风喝掉茶杯里的茶水，放下杯子，拿起茶壶给耿静忠斟满一杯茶，然后给自己斟满一杯，说道：“我现在做好我的工作，需要市局支持的我会及时向你请示。我到南华的时间太短，光华分局大部分人都不熟悉，很多时候真是感觉无人可用，自己光杆司令一个。”
耿静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戒备太深，要相信大部分同志都是好的，关键看你会用不会用了。”
“耿局，我还有个请求。”秦风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耿静忠道：“说吧，有什么事一并说出来。”
“能不能把杨树林从光华分局调走，最好把常务副局长温远辉也调离光华分局。没有这两个人在局里给我捣乱，我的工作也好开展一些。”秦风说道。
耿静忠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你跟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了吗？你的前任对他们的评价也不高啊。”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跟他们搞好关系的。如果他们是认真工作，那就算是不对脾气，尿不到一个壶里我也可以容忍，但是这两个人一个负责刑侦，一个管着常务和财务，处处跟我唱反调，事事都要对着干，我刚来就想把我排挤走，那只好让他们滚蛋了。按照我以前的性格，早就把他们干掉了，现在我要做的事太多，忙不过来，调走算是便宜他们了，等我腾出手来就该收拾他们了。”秦风这话说得很直白，丝毫不掩饰对这两个副手的厌恶。
其实正职领导说多了副手的坏话，容易让人觉得他容不下人，气量狭小，反而适得其反。
耿静忠想了想，说道：“一下子调走两个副局长有难度，容易让人认为你们的领导班子出了问题，起码搞不好团结。这样吧，先把杨树林这个刑侦副局长调走，剩下温远辉一个人你应该能应付。这个人能用则尽量用，不能用再调走，或者发现严重问题再查处，如何？”
局长大人都这么支持自己了，秦风还有什么好说的，连忙表态道：“好，那就这么办吧，最好尽快把杨树林调走，只要他在局里，就有一帮人跟着他。我听说在光华分局有个说法，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在光华分局，副局长杨树林才是不倒翁，局长换了多少任，都不可能换掉他，那这回我就让这些人明白，没有谁是不倒翁。”
第1990章 使命
第1990章 使命
耿局没接这个话茬，喝着茶沉默几分钟后才徐徐说道：“小秦，按理说你刚到南华时间不长，我们的接触也不多，其实我对你缺乏足够的了解。我这么说你承认吧？”
“承认，耿局虽然对我不是很了解，但是一直很支持我，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内心对您充满了感激。”秦风如实说道。
说起来秦风也算是幸运，耿静忠的确跟他谈不上熟悉，但是却很赏识看重他，十分的支持他，有这样的好领导，秦风实在是无话可说。人再不知足，那就该遭天谴了。
“我对你的了解只是从纸面上新闻里，以及别的嘴巴里，但是对你的第一印象不错，认定你是个想干事，也能干成事的人。所以我看重你，想要重用你，希望你能做成我没做成的事。”耿静忠十分认真地说道：“因此我不反对你在光华分局搞一言堂，至少在你们局党组里需要几个你的铁杆，坚决执行你的命令，服从你的意志，哪怕你的指令是错的，也必须坚决执行。在一个组织内，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权力集中在党组手中，这点我是坚决支持的。但是……”
说了这么半天，都是很给劲的话，可秦风很清楚，这个但是才是点睛之笔，前面饶了半天的目的所在。
“说吧，但是什么。只要耿局支持我的工作，提任何我能力范围内的要求我都接受。”秦风表态道。
耿静忠神情凝重地说道：“但是这一切的基础是为了更好地做好你的工作，履行你的职责，完成你的使命，坚决遵守并执行上级党组的命令，绝不是为了让你搞独裁，一言堂。你记住，做好工作是前提，否则一切支持都可能变成对立。你可以做任何你认为对的事，但是必须在上级党委的领导下，我不希望哪一天你把光华分局变成了你的独立王国。”
原来耿静忠有着这样的顾虑，秦风倒也能理解他的苦心，一切以实际工作出发，不得参杂任何私心。
“这点耿局尽可以放心，我想成就的是一番事业，是做出成绩来，满足自己的事业心和成就感。自我介绍一下，我还算一个有比较有理想和抱负的人，起码有自己的精神追求，不会为了利益牺牲自己的人格。我始终认为，人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我，秦风，自认为是有一个傲骨铮铮的人，绝对不屑于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伍。”秦风挺起胸脯，神色坚毅地说道。
耿静忠这回满意了，点点头，欣慰地说道：“我看好你，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坐在我的位置上，的确有不少的顾虑，很多事情看不惯，也知道是错误的，可是时间长了，自己已经很难再下定决定去破除这些不合理的存在。你不一样，是一个全新的人，不光是你刚调到南华，还有更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你之前不是做公安工作的，在这个领域涉入不深，没什么根基反而成了你的优势。还有一点，你背后有霍家的支持，并非无根之萍，这就最大限度保护了你的安全。所以我这次把希望和赌注全部压在你身上，真的不希望你让我失望。”
耿静忠把底都交了，秦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说这个人很实在，很想做事，但他自己缺乏这个决心和魄力，或者说他不方便自己去冲锋陷阵，想退居幕后做统筹策划，让秦风去冲锋陷阵，做一个急先锋。
换一个人考虑问题的话，或许会认为耿静忠这人不地道，让别人去送死，自己在背后看着，老谋深算。但秦风却不这么想，他喜欢扮演急先锋这个角色，背后有大佬支持是最好的，那样做事才不至于有拖后腿的。至于论功行赏时谁的功劳最大，他并不是太在乎。
“耿局，我也给你表个态。我不管别的人怎么想怎么做，作为我个人，始终把理想和事业心放在第一位。你说我个人有多大的官瘾或者权力欲望，这些并不是我追求的方向，我更在乎的是个人的理想和抱负是否能够实现。从我们入党宣誓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把理想和抱负放在第一位。请你相信，我作为一位党员的操守。”秦风十分真诚地说道。
耿静忠也有些动情，伸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用力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正因为如此，我才这么看好你。你放手大胆去干，只要不要忘记了你的初衷，忠于你的职守，我会尽我所能支持和保护你。”
“那好，耿局，我们就听其言观其行，主要看行动吧。”秦风站起身，庄重地敬礼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看我的实际行动就是了。如果哪一天我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也被利益所惑，你可以枪毙我，我绝无二话。”
耿静忠站起身，握住秦风的手说道：“那这就算是我们的君子约定，希望谁都不要食言而肥。”
“好，再见耿局，我要去看守所提审朱宇豪，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先走了。”秦风说道。
耿静忠点点头，没说什么，目送着秦风离开他的办公室，重新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心中也被一种豪情所激励。很多年了，他看多了太多年轻干部从意气风发，充满理想变成无所事事的混混，当初那份赤子之心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好的没学会，只学会了投机和钻营。
一个人最打动人的是什么呢？其实不是利益，而是最简单纯粹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稀缺，因而弥足珍贵。在秦风身上，耿静忠看到了自己业已消失的理想和激情，抱负和希望，那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让人倍感珍惜。
“小子，我就等着看你的行动，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耿静忠自言自语道，将背靠在沙发上，心中充满了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但是这个新丁却给了他这种生猛海鲜的感觉。
没错，人是需要精神追求的，利益固然需要，但失去了精神力量，再大的利益也没有那么诱人了。
第1991章 装疯卖傻
第1991章 装疯卖傻
秦风从市局出来坐进自己的车里，心里充满了感动和力量。这些年无论做任何事，秦风都觉得很孤单很孤独，因为追逐利益的人太多，而类似他这样一心只想做一番事业，怀揣理想和抱负的人太少。这本身是应该做的事，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成了异类，难以理解。
事实上，秦风这些年很少因为私人恩怨与人结仇的，大部分都是工作上，政见不同，或者方向不同，因为想做好一件事得罪了不少人，也搞倒了不少人。但归根到底，秦风跟这些人没有私怨，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问题。
但是工作上的问题和私人问题能分得那么清楚吗？难！根本就分不清楚，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人的身份是多元化的，工作和生活是密不可分的两个单元，非彼几次，非此即彼，根本就是一锅粥。既然分不清楚，那所有的事情都只能从一个本心谈起了。
开车一路前往光华分局的看守所，到了看守所秦风还是直接找的看守所所长老王。这回一进看守所，老王十分知趣，屁颠屁颠就从办公室跑出来，赶紧迎接上来。
“秦局，您来啦。对不住了，有失远迎。”老王和看守所辅导员上前笑意盈盈说道。
秦风看了一眼老王和看守所辅导员，皮笑肉不笑道：“哟，今天人都挺齐整，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