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59节

月白嫂在开工第一天又画了一个饼。说突击队是县团委组织的,县里会在突击队员中找些优秀队员,今后有机会参加县里组织的其他活动,更有可能招工提干。

这块饼画了后,月白嫂一个晚上没睡好。她知道,如果她们发现这块饼是画在风里,这些老娘们会把自己撕了。

钢钎锤子一齐上,男人们站得远远的观望。看自己的媳妇如何拢得起大锤,如何把男人们都望而生畏的老鹰嘴拿下。

赵德亮负责装药点火放炮,月白嫂趴在土坎后,看着自己的男人如兔子般蹿过来,觉得好笑,就带头唱起山歌,小媳妇大姑娘就疯了一样的唱,第一炮就炸飞了一块巨石。

第一炮一炸响,男人们就闭了嘴。这一炮,也炸开了老鹰嘴女人尘封了几百年的传统,男人们能干的活,女人照样也干。从此以后说话的腰杆子硬了许多。

女人们放炮炸山,我一听这事,觉得有点心惊胆战。女人们能干我知道,但女人们缺少男人危机关头的反应。

我就担心给月白嫂说了,她满不在乎地说:“不怕,点火的是老牯牛,他有经验。”

我说:“炸药这玩意,最好是请专业的人来干。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月白嫂在我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这个乌鸦嘴!”

我就不好说了,总之觉得心里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吃完饭,我告辞要回去,月白嫂把我拉到一边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你都是这个突击队的队长,你要回去我也不拦你,突击队的事,你要放在心上。”

我怅然地说:“月白嫂,我们不谈这事,好不?”

月白嫂眼一白,说:“不谈不行。当初要不是你,我才懒得搞什么突击队。现在人马齐了,你想撒手不管可不行。”

我苦笑着摇头。月白嫂啊,你不知道,乡政府小小的地方,现在狂风恶浪的,我就是想来当这个队长,估计朱士珍也不会同意啊。

我没把这些说出来,从凳子上拿起袋子准备走。

月白嫂看了一眼外面,没人,就压低声音说:“你真要走?”

我点头。

“你不去后山塘了?”她满脸的失落。

我说:“月白嫂,冲动是魔鬼。就好像现在突击队一样。”

月白嫂屁股一扭,恨恨地说:“不去就不去。你走吧。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安慰着她说:“赵村长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嘛,没啥意思的。”

月白嫂看我一眼,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我也就是想尝尝吃国家粮的男人滋味,到底哪里不同。”她自我解嘲地扯了扯裙子,说:“嫂子知道配不上你,可嫂子知道你喜欢。”

她的话让我心猿意马,我压制住心底的欲望,女人啊,如果缺少了诱惑,与面对一头牛有啥区别?

脑子里突然浮现薛冰的影子,我的心沉了一下。

第69章 探底

用欢天喜地来形容朱士珍的状态一点也不为过。

我刚到乡政府,朱士珍就派人来喊我,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我受宠若惊,乡长找你商量事,是至高的荣耀。我何德何能?朱士珍能如此礼贤下士?

乡政府已经下班,所有房门都黑灯瞎火。

“屋里闷,我们去外面走走。”朱士珍说,带头往外走。路过供销社,穿大花裙子的女人谄媚地冲我们笑笑,露出一口猩红的牙床。

走了好一阵,朱士珍并不开口,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先说话。

我说:“朱乡长,你找我有啥指示?”

朱士珍摇着蒲扇,敞开胸衣,试探着说:“县里情况怎么样?”

我轻描淡写地说:“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没见到人。”

他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没见着柳书记?”

我点头回答。

朱士珍就扔给我一支烟,点上,吐出一个烟圈,显得很深沉地说:“这乡政府的工作呀,千头万绪,干部习惯了过去了工作态势,做事都不大交心。喜欢拖着来。”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看我一眼说:“你是市里下来的干部,工作作风与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想啊,你提个看法,我们该如何改变现在的格局。”

我惊讶于他的思想,并且百思不得其解。朱士珍,你现在唱哪一出?

“我想啊,以后上班我们要实行签到制,不按时上班的,该扣还是要扣,作风千万不能散漫。一散漫了,什么事都会做不成。”我知道这不是他要与我商量的初衷,他的潜台词肯定还缩在心肺里没出来。

我说:“朱乡长,这些事都不是大事,你是做大事的人。像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乡党办就能办好了。发一个通知下去,谁还会乱来呢。”

“问题是啊,我只是个乡长,还是暂时代理。指挥不了党办啊。”朱士珍无限惆怅,突然好想记起来一样盯着我说:“小陈啊,你是乡政府秘书,其实就是党办秘书嘛。”

我苦笑,确实我是党办秘书,可我不是党员。不是党员做党办秘书,本身就滑天下之大稽。过去谁也没关心这事,只有我自己,心里隐隐地觉得迟早要暴露出来。

“你还不是党员吧?”朱士珍进一步打我的七寸:“不过你做得很好,比一般党员的思想觉悟都要高,党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入党吧,我来作你的介绍人。”他说得很真诚,让我恍如看到面前是位慈祥的长者。心里一阵激动,乡长亲自给自己做介绍人,这又是一大荣耀。

我没有说谢谢,实话说,在苏西乡快三年了,我与朱士珍打的交道并不多,平时也听到关于他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此人极为喜欢巴结领导,投机钻营,只是在苏西乡被柳权生生地压住了,就只好呆在人大主席的位置上,不死不活地过。

做官的人,上头必须要有靠山。朱士珍也几乎是草根出身,哪里寻来靠山。但人呢,只要有心思,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朱士珍在偶然的机会拜见了关培山书记,以后逢年过节,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去看望领导,顺便捎些特产。

关培山早先并不喜欢他,认为此人年过半百了,现在还是个乡级干部,就是坐个火箭,怕也是登不到月球,政治前途早就黯淡无光了。可是朱士珍年年拜访,并不说这类的话,只是表示看望老领导,是人之常情的事。而且每次都只是坐下说几句话,也不管老关在不在家,过了十几分钟就一定要走。不吃饭,甚至连茶也不喝。

这世道,最怕的就是坚持,朱士珍这样坚持了几年,关书记就坐不住了,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机会给这个偏远乡的人大主席挪动一下屁股,可惜一直没有个位子。恰好市委陈书记找他谈了关于苏西乡通电修路的事,话语中不乏批评的意思,这么大的一个县,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当书记的还一无所知,实在是值得考虑。

朱士珍在关书记回县城的当天晚上去了他家,恰好关书记在家,问起他这件事,朱士珍就把来龙去脉详细汇报了一遍,末了说了赞助款的事,说柳权挪用了赞助款给郝乡长治病,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用途,反正苏西乡在柳权一手遮天的统治下,谁也发不了言。

关培山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对苏西乡一无所知,原来都是柳权在搞鬼。

心里就窝了一股火,越听越生气,最后一掌拍在茶几上,吓得朱士珍差点尿了裤子。

接下来就有了县委的联席会议,再过几天,县纪委出动调查。朱士珍也就在这个时候名正言顺地做了代理乡长。

朱士珍的提议我并不高兴。入党确实是好事。我老爹就是个坚定的党人,干了一辈子革命,如今在我家不足五十平方的小屋子里,每天陪着我老娘唠叨。

我说:“朱乡长,你看我的条件……。”

朱士珍皮笑肉不笑地说:“其实只要你把乡办公司搞清楚,该移交的移交出来,入党的事我包你没问题。”

他终于把底线露了出来,乡办公司移交?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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