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211节

“你说,农转非这个事,好不好办?”他心里没底似的问我。

“我也没办过。但现在社会上确实流行农转非的事,很多人打破脑袋往里钻,怕是不太容易。”我说,又开导他:“别人可以办,我们就应该能办。这个政策,怕是派出所比我们要熟悉,要不叫郝强所长来一趟?”

郭伟眼前一亮,赶紧吩咐我打电话叫郝强,特别嘱托我要把管户籍的柳红艳也请来,她算是我们派出所的专家。

打过电话不到十分钟,郝强就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进来就扯着嗓子吼:“谁又在书记办公室闹事?”

一眼看到屋里就我和郭伟两个人,立即换上一副笑脸说:“我还以为又有人来闹事了。老子今天可不客气了,抓到就关死他。”

郭伟训斥他道:“就知道抓人关人,不会动动脑子啊?”

郝强陪着笑脸说:“郭书记,我们派出所,除了抓人关人,还能有什么事?我们是跟坏人打交道的部门,注定的命啊职责所向啊。”

郭伟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你老婆来了没?有事要问问她。”

郝强朝门外一努嘴说:“来是来了,她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一个管户籍的,就是看看谁家添了人,上个户口,谁家死了人,注销一个户口。”

“你懂个屁。”郭伟骂道:“还不快请进来。”

门外的柳红艳施施然进来,客客气气地问我们两个好。

郭伟直奔主题,开口就问:“小柳,农转非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柳红艳一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们,半天不出声。

“说呀。”郭伟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桌子:“有什么政策要求啊。”柳红艳回过神来,看了一圈我们说:“孙德茂家不是办过了吗?他全家都是农转非户口了啊。”

“怎么转?”郭伟迫不及待地追问。

“其实很简单,个人申请,出点指标费,办个户籍迁移证明,就好了。”柳红艳神情淡然。

“这么简单?”

“当然,这指标要县里给。”柳红艳得知她来就是为这事,暗暗松了口气。这几天老鹰嘴在乡政府闹事,全乡四村八寨都知道。她还以为叫她来,是为闹事的老太太们。

“一个指标要多少钱?”郭伟不担心县里不给指标,而是担心要价太高。

“要看迁到哪里,如果迁在县里,一两千块就够了,如果要迁到市里,就要一万块以上。孙德茂家这次迁了六个人,听他说花了六万多。”

郭伟哦了一声,长长叹口气,看着我说:“陈乡长,怕是此路不通。”

“怎么不通了?”我着急地问。

“我们乡政府,哪里有农转非的指标?”郭伟心事重重。

“郭书记,如果我们把苏西乡升级成苏西镇,不就有指标了?”我提醒他:“撤区并镇现在不一是上级的指示么?”

“苏西乡变镇,拿什么养活人?”

“我们不是要建农贸市场吗?何况,只要你同意,我们还可以建一家矿泉水厂。一个工厂,需要多少职工,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县里又哪里会知道我们需要多少人。”我一步一步接近目标,最后抛出来解决老鹰嘴问题的筹码。

郭伟警惕地看着我,喃喃道:“建厂我也不是不同意,只是邓涵宇老是说我们挖他的墙脚。我们苏西乡,没有他月塘村的钱,就办不成厂了?死了张屠户,就吃混毛猪?不见得。”

“郭书记你说得对。月塘村还有现成的千多号人,这些人这次土地全失,算是没有地的农民了。如果我们把这千多人都迁到苏西来,变成城镇居民,一来我们新乡政府发展快,二来我们工厂不愁工人。这些人要来,先得在这里建个住房,原来的月塘村变成了高速公路管理站了,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们给他一块地,何愁他不花钱建。”

郭伟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有道理,此事办成了,新政府就不仅仅是个政府,转眼就要变座新城出来。陈乡长,你跟我去县里,拿不到农转非指标,我们兄弟也就不回来了,死也要死在县里。”

当着郝强两口子的面,郭伟推心置腹说话,我是第一次见到。由此证明这个问题不知道煎熬了他多久。

“郝所长,你这几天就守在乡政府看着。政府工作我会安排副书记管,你只要看着,谁来闹事,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再说。”郭伟敲着桌子,神情严肃:“小柳随我们一起去县里,只要县里一松口,你就立即去县公安局办事。这事不能再拖,要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

我们三个都认真地点头,每个人都严肃起来,仿佛面对着一场战争,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

第202章 玄机

县委要专门安排时间听取苏西乡关于农转非的汇报,会议将列席县财政局、县公安局、县发改局和县机构改革办公室。

郭伟担任汇报发言人,我作为他的助手,随时为他准备相关材料。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已经在县宾馆住了三天,欣喜若狂之余,大家决定在汇报之前先庆祝一下,顺便理清要汇报的思路。

电话请来黄奇善,四个人要了一个包厢,黄奇善带来两瓶好酒,叫了几个菜,闲话少说,先干三杯。

三杯下肚,各人脸色红润,思维发达。柳红艳更是艳如桃花,顾盼生辉。

黄奇善是县常委之一,抓住他,等于抓住了一线希望。尽管他人微言轻,毕竟是常委,多少还是有一票。

郭伟从苏西乡出发开始,就不再叫我“陈风”,一口一声叫着“老弟”,仿佛我们是社会人,身上不存在干部的身份。他无意识的改变称谓,让我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在郭伟心里的分量。这个曾经想撇开我的书记,如今从心眼里把我当作了朋友。

郭伟从市委机关下到苏西乡做书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来镀金的。既然来镀金,就要找到金子。郭伟在苏西乡上天入地翻了一遍,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自己增添光辉,正在郁闷,某日去上厕所,蹲在茅坑里屁股被一阵一阵的蚊子咬得起了几个大泡,赶又赶不开,想起这些蚊子或许刚从粪坑里来,又不敢用手去拍,一阵恶心,干呕起来,才记起乡政府是五十年代的建筑了,厕所虽然在后期装了水冲洗,无奈没有下水道,只是个旱厕,只好又关了水,任由蛆虫四散,恶臭飞扬。

现在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衡岳市最高的楼都建到四十层了,苏西乡还在五十年代的房子里办公,怎么能带领老百姓创造一个新生活呢?于是就萌发了要迁址的想法,刚好高速公里要路过苏西乡所属的老鹰嘴村,得了天时地利的好处,这个想法就在心里生了根,疯狂地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郭伟虽然在北京读书,眼界看得宽,但心眼还是比较小。这是我对他的看法。郭伟生怕我抢了他的风头,从宣布迁址开始,他就一直不让我插手,自己东奔西走,我也乐得清闲,管我屁事!

苏西乡不是郭伟的久留之地,他也没心思呆在苏西乡,只要把金镀好了,他就会走,去另外一个县担任副县长或者回市委机关等提拔。我就不行,只能老实守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等祖坟冒青烟。

“老弟,这次你立了大功,迁址成不成功,在此一举了。”郭伟喝下第四杯酒,无限感概地说。

我摇摇手,谦虚地表态:“这些都是在郭书记你的领导下,我们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集思广益的结果。苏西乡迁址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大家集心合力。郭书记你的眼光看得远,苏西乡的发展,你是亘古第一人。”

话说到此,似乎觉得满了,我不好意思地笑,偷眼看一下柳红艳,她却似乎充耳不闻,笑意盈盈地看我们说话。

“奇善啊,五年前,我们兄弟坐一趟车来春山县,五年后,我们兄弟还在春山县喝酒,这是什么?是缘分,缘分哪!”

黄奇善做了几年的团委书记,人变得越来越深沉,对郭伟的话只报以微笑,并不表态。

“你说说,这农转非的事,好办不好办?”郭伟终于直奔主题。

“这个政策是地方政策,好像是地方为解决财政想出来的办法。一是解决失地农民,二是要集资发展某一项事业。衡岳市两年前就开始搞了,有几个县也在做。我们春山县,政策是有,但还没有具体实施。”黄奇善毕竟是常委,对政策的解读比我们高出一截。

“有不有硬性规定?”郭伟眼巴巴地问。

“硬性规定就是出钱,有钱就能办。说穿了,就是花钱买个指标,把身份变一下,从农民变成城镇居民,原先分给的土地,上交给村集体完事。”

“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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