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工作，山崎广志虽然面色有些不耐，但还是一丝不苟地为夏凡说明，顺便打开LINE将他加到了工作群组里。
“那意思是，眼下没有指派给我的工作了。对了，山崎课长，我还想请教一下，关于动画歌曲发布渠道的事……”
想起自己那首《红莲华》，夏凡继续提问。
“咳咳，夏君，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每一个新人，一开始都是满腔热血、雄心壮志，想要写出惊世骇俗的歌曲，一鸣惊人，被女歌星倒贴、男歌星跪舔，享尽荣华富贵，但很快就会被残酷的现实打得满地找牙。”
“歌曲发布渠道的事，等你有实力写出能通过内部评审的作品，再说不迟。”
但山崎广志只是不屑一笑，显然并不打算和夏凡现在聊这个话题。
“抱歉，我有个重要电话……”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如果你下午实在很闲的话，打扫完自己工位，还可以顺便把整个部门的卫生搞一搞，也算是熟悉下工作环境嘛。”
看了眼来电姓名，山崎表情一变，调侃了一句，就匆匆离去。
“春雄监督，贵安，听见您的声音实在是太好了……”
“上次送过去的那十几首歌，贵团队听了吗，感觉怎么样?”
“什么？等等，这里面一定有误解，请听我解释……”
隔着落地玻璃，还能看见他以打桩机一样的速度，隔空点头哈腰，谄媚地和电话那头谈着业务的事。
……
一小时后。
“没能让您满意，真的十分抱歉！我们这边会抓紧准备，一定在下周交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山崎广志在办公室内，失落地挂掉了电话。
“可恶，陆续送了几十首过去了，居然连一首都没挑中，土屋春雄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变态挑剔。”
“这个业务不容有失，得马上安排开会讨论才行……”
他擦了把自己光秃的脑门，发现全是汗水。
“山崎，这么急去哪里呢？”
山崎广志刚走出办公室，转角就撞见一名须发花白、鼻梁带疤的中年男子。
“通口部长？！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如果是因为春雄监督那边电影选曲的话，我刚刚已经沟通过了，他们决定再给我们一周的时间……”
山崎广志肌肉记忆自动触发，低头吸气，身体折成九十度，来了个标准的“最敬礼”。
因为，眼前这名雅痞打扮的中年男人，是曾经的顶级人气摇滚歌手，现任音乐部部长，通口纪男。
“喔，那件事你处理就好，我今天不是为这个来的。那个，下凡已经来入职了吧，他人呢？”
通口纪男敷衍地点了点头，环首四顾，似乎在找什么。
“夏凡？您放心，我已经帮他安排好入职了。”
“安排好了？他在哪，正好我去见一见。”
“您要亲自见他？在、在办公区那边……”
听通口部长竟然要亲自会见，让山崎广志更加坚定了夏凡“超级关系户”的身份，默默翻了个白眼。
在一众音乐制作人好奇的目光中，二人走进了办公区。
等待他们的，却只有角落里空无一人的工位。
“夏凡人呢，去哪里摸鱼了？”
山崎广志额头见汗，朝旁边的一名音乐制作人问道。
这种“悠哉世代”的大学生，自己见得多了，果然一不盯着，就不知道去哪里划水了。
“啊？课长您不是安排他打扫办公区域吗。”
“夏凡说自己家是开餐馆的，还经常在外面兼职，最擅长打扫卫生了……”
“您走了以后，他就拿来保洁室的一堆工具，把我们这屋里打扫了一遍，之后好像提着工具去外面了。”
这名微胖的制作人取下耳机，一脸无所谓地回答道。
“您别说，还真打扫得又快又好，就连主机、显示器和键盘都顺便帮我擦了。”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光洁如新的桌面，以及干净到反光的MIDI音乐琴键。
第26章 音乐仙人
2024-07-13
“这小子，还真的打扫卫生去了？部长，那我们……”
山崎广志这才注意到，和一个小时前相比，整个办公区墙面、地面和家具一尘不染，在百叶窗透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回过头，发现和亮堂的办公区相比，通口纪男的脸色却黑得和煤炭一样：“你叫下凡……打扫……卫生？”
“那个，是他主动找我要活，我就随口说了一句。”
山崎广志不太在意地说道。
“那可是，下凡。”
通口纪男又强调了一下。
“我知道，夏凡嘛，这小子关系硬。但新人第一天入职，做做卫生也是职场传统，有利于提振精神，熟悉环境，团结前辈嘛……”
“混蛋！”
山崎广志还想解释，但他的领带已被人一把拉紧，将剩下的话语勒回了肚子里。
“最近音乐部业绩不好，为了应对马上要来的发歌季，我费尽心思帮你挖一个强力外援，你居然让他打扫卫生？”
“那可是，单人作词作曲，写出《樱花》的，下凡！”
通口纪男用力拉着山崎广志的领带，横飞的唾沫一点点溅在他光洁的脑顶门上。
“什、什么，夏凡，是《樱花》的作者，下凡？”
“这首歌，居然真的是新人写的？”
“部长，是开玩笑的吧？”
通口纪男这句话，如同在办公室里点了一串鞭炮，一众制作人开始议论纷纷。
毕竟，从《樱花》登顶「东京新人音乐大赏」榜单第一名，挽回B社岌岌可危的尊严开始，音乐部就一直把《樱花》当做潮流风向标，进行反复剖析、认真研习。
却没想，歌曲的创作人，竟然是刚才还在帮自己拖地、擦桌子的少年。
“夏凡……是下凡？他简历里，也没写啊……”
喃喃着这句话，山崎广志的眼神，从呆滞，一点点变成了惊悚。
“他人呢？”
想到这里，他失神般跑到走廊，寻找起了夏凡的踪影。
“不在休息区……”
“等等，这么快，休息区也打扫完了？”
沿着宽阔的休息厅走过，入眼的是光滑如镜的地面、罗列整齐的书架、摆放规整的乐器和一尘不染的沙发。
却始终不见夏凡踪影。
“走廊有明显刚拖过的水迹……嗅嗅……还有一股厕所尿骚混合消毒水的味道……”
“他应该从这边一路打扫到‘工作室’区域去了。”
山崎广志伏低身体，如同猎犬一般领着通口纪男，顺着打扫的痕迹一路追寻，来到一间大门敞开的工作室前。
“在这里，找到了！”
门外放着几样清洁工具，明显是有人正在里面打扫。
“糟糕，他进的，好像是岸本大师的工作室!”
“快，无论如何，死也要阻止他！”
注意到门上“岸本义博”的名牌，二人对视一眼，一溜烟跑到那间工作室门前。
“山崎课长？这间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哦。”
屋内，手持拖把的夏凡，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打扫得也太快了，而且还如此彻底……简历里那些勤工俭学的经验，居然都是真的吗？”
“完了，全完了，岸本老头，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自己却又长期忘记锁门……”
注视着红木桌椅铮亮光洁、资料、书籍和乐器全都分类归整收纳的房间，山崎广志和通口纪男一脸惊恐，只觉神志开始恍惚。
这间工作室的主人，是曾制作《浪漫桥梁》、《太阳》、《含羞草》等经典歌曲，七十岁高龄却依旧高产，有着“B社顶梁柱”之称的国宝级音乐制作人，岸本义博。
按十一区退休年龄无限延长，从“躬匠精神”演变成“仙人文化”的潮流，岸本义博被称为“音乐仙人”也毫不为过。
自从去年满足70岁的退休年龄以后，岸本义博来公司的频率，可以以月为计量单位。
但是，他却严禁任何人打扫这间已经使用了数十年的工作室，号称这样会影响创作灵感。
曾经有新入职的清洁工，不过是无意间搬走了房间内的一盆发财树，就导致他大发雷霆，足足一年没有制作一首新歌。
山崎经常私下腹诽，岸本是年纪大了有健忘症，怕找不到东西才不让人动的。
“没事，上次工作室专访的视频，我那里存了底稿，应该能照着恢复得大差不差。”
灵机一动，山崎广志想到了补救的办法。
“岸本老师前几天‘外出采风’伤了腰，最近应该都不会过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恢……”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让他的下巴拉长，脸颊内凹，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岸……本……老……师？！！！！”
穿着棕色和服、脚踩布鞋、须发皆白的岸本义博，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怒放的樱花，朝自己的工作室方向走来。
“岸本老师，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盆花看着挺重的，鄙人来帮您拿吧。”
求生欲驱动下，山崎广志小跑上前，故作讨好，暗中挡住岸本大师的前进路线。
“最近腰好了点，又恰好听到一首难得的好歌，有了些创作灵感，就到工作室来坐一坐。”
“把手拿开，这可是我高价寻来的垂枝富士樱盆景，弄坏了伱赔不起。”
岸本大师如视珍宝地护着盆景，一脸嫌弃地将山崎山崎挤开。
“那个，夏君……原本今天想和你好好聊聊，但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忙，期待你的新歌哟！”
趁此机会，通口纪男两指并拢比心，表情冷酷地和夏凡打了个招呼，快步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好的，谢谢……话说，这人，哪位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