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可否许我再少年 第130节

  “当时刘津在做什么?”

  “他杀了我家狗!”

  “用什么杀的?”

  “刀,劈柴刀!”

  “然后呢?”

  “然后……”王强一脸痛苦,似乎很不情愿回忆,“然后他把刀放进了车里,又冲我招手?”

  “你去了?”

  “我不敢不去。”

  “再然后呢?”

  “他打了我一拳,接着又用拴狗的铁链,把我给拴了起来,就连钥匙都被他揣进了兜里。”

  “你有没有反抗?”

  “我……我不敢。”

  “再然后呢?”

  “我老婆郝萍从房间走了出来。”

  说到这,王强眼眶红了。

  不仅眼眶红了,就连呼吸都十分急促,苦涩的泪水,滑落脸颊。

  “后面呢?”

  祁同伟知道不该这样揭开别人伤疤。

  可这些,都是无罪辩护的关键。

  王强痛苦,他也不好受,只能点燃一支烟,静待着下文。

  “后面刘津那个畜生,扛着我家媳妇进了屋子……我家媳妇是个哑巴……她……她就那样被刘津给强暴了。”

  “事后,刘津从我家走了出来,还丢给我一张离婚协议,让我和我媳妇离婚。”

  “我不肯,他就把离婚协议撕了,还不停打我,打我头,打我肚子……把我踩在地上……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对我了……我恨,恨自己无能……”

  “等等。”祁同伟嗅到异常,“你是说,这种事刘津不是第一次干了?”

  “很多次,很多次,那个畜生强暴了我老婆很多次……” 说到这,王强再也抑制不住,用头猛磕审问桌。

  瞬间,额头红了一大片。

  祁同伟立刻拦住了他,“冷静,请你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王强痛哭流涕,“我不是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被糟蹋,我……我是懦夫。”

  这一刻,祁同伟心里也堵得慌。

  没人知道这个男人经历了什么。

  人都有七情六欲。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祁同伟都感觉到了绝望,更不要说当事人。

  冷静……只是自己忽悠自己罢了。

  或许王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看守的民警。

  “祁处长,需要帮忙吗?”

  “不用。”

  “好,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们。”

  “知道了。”

  等两个民警离开后,王强仍然处于崩溃的状态。

  祁同伟知道再问下去很残忍。

  可有些事,即使残忍,也得去做,这是唯一能帮到王强的机会。

  “我先给你冷静五分钟,五分钟过后咱们再谈,还有……我很同情你,不过我也要提醒你,我在帮你,而且郝萍需要你,娟娟也需要你。”

  听到郝萍和娟娟名字,王强把头埋在双臂前,两个肩膀不停起伏。

  十来分钟后,他又一次抬起头。

  双眸中尽是凄凉。

  “冷静了吗?”

  “嗯。”

  “那我继续问了?”

  “好。”

  “你说刘津不止一次强暴你媳妇,可有证人。”

  “有……”王强垂下眸子,“胡同里的邻居都知道……他们都知道。”

  “邻居都知道?”

  “是的,因为刘津那个畜生,有时喝了酒,都不避人。”

  “既然不是第一次,为什么没有报警?”

  “报警?”王强苦笑一声,“刘津的父亲就是我们那的企业家,他认识很多警察,我们老百姓报警有用吗?”

  “法盲!”

  祁同伟真的很难过。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都没报警,就认定报警没用,这是什么逻辑?

  又是什么思想?

  抛开这些不谈,祁同伟又问道:“是什么让你对刘津痛下杀手?愤怒?还是……其他的?”

  “害怕,我害怕!”王强继续道:“刘津强把我打了一顿后,就把狗链子的钥匙丢给我,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媳妇从屋子出来了,她衣服已经被扯的稀烂,脸上和鼻孔全是血……还不停用手指比划着她的绝望和难过。”

  “当时我真的快要疯了。”

  “于是就追了出去,想要找刘津讨一个说法。”

  “他见我追来,对我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把我打倒在地,还说不离婚,就杀了我女儿。”

  “我害怕极了。”

  “刚一抬头,就发现刘津走到车旁……”

  “我以为他是要拿杀狗的柴刀威胁我女儿……然后,我脑子就一片空白,抄起墙角的水果刀冲了过去。”

  “可我没想杀了他。”

  “我只是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怕他拿到柴刀后会杀我,更怕他拿到柴刀杀了娟娟。”

  “就像杀大黄一样杀了我们。”

  “我太害怕了。”

  “……”

  聊到这,祁同伟已经完全明白了案发经过。

  站在王强的角度,只觉得他好傻。

  站在陌生人角度,又不得不同情他。

  王强是个法盲。

  所做的事儿,也都是一个父亲和丈夫的本能……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承载太多

  什么是法律?

  让坏人不敢作恶。

  让好人挺直脊梁。

  这是祁同伟的理解。

  平心而论,无论站在什么角度,祁同伟都很同情王强。

  可不能理解的是,自己老婆已经被玷污了很多次,为什么不选择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呢?

  一味的忍让有用吗?

  没用。

  或许在王强眼里报警也没用,可他为什么连尝试都不愿意呢?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报警真没用,可只要有报警记录在,这一次的反杀,祁同伟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帮王强辩护。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根据以往的案例,王强的行为很难被定性为正当防卫。

  被害人刘津对郝萍的侵犯已经结束,王强怀疑他回到车上拿刀,也是主观上的猜测,当不了证据。

  抛开个人情感不说,在大多数检察官眼里,他就是过激杀人。

  祁同伟头疼。

  王强说他当时不想杀人,只是因为害怕才拿起刀。

  这点,祁同伟相信,可其他检察官不信,人民监督员不信,法学专家不信,人大代表不信,听证会的主持人也不会信。

  要想在听证会上说服所有人,必须拿出更加有力的证据。

  ……

  从看守所出来已经是傍晚。

  祁同伟心里乱糟糟的。

  怎么说呢。

  一个人的心情,会因为周围的人和事物改变。

  比如说,如果和钟小艾待一起,祁同伟能甜蜜一整天。

  可他今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和王强一家人待一块。

  这一家子苦命人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也感染到了祁同伟。

  见他绷着一个脸,侯亮平小心翼翼问道:“学长,不早了,要不……你请我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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