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尽皆睁大眼睛,想到了什么,也都思索起来。
“好像大多确实如此!”
“诸公可想过为何如此?”宋游说道,“难道以为只是世人渲染神秘?”
“还有别的讲究?”
“来去如意,要想如意,便得自在。此法从修习起便得在山洞中独处,与世隔绝,独处即为自在,绝不可被人所窥。”宋游缓缓说来,“被人所窥,来去便不再自如。”
“……”
众人顿时又睁大了眼睛。
如此高深的法术,竟有这般弱点?
随即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可宋游说得坦然,又容不得他们不信。
一时只觉玄之又玄。
“在我观中的藏书里记,此法须得修到极致,才能够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但书中又说,怕是修到一念之间天涯海角,也当不得这个极致。于是在上古年间,修习此法的人,都得小心翼翼,通常在夜里出没,又通常会辅修一些帮助藏身、掩人耳目的法术,免得自己被人破了法。”宋游对他们说道,“至于藏身与掩人耳目之法能否奏效,便看双方造诣如何、出招拆招了,却是不知当今如何,这位又如何。”
“可我远治城中,最高的也就是城墙,但城中复杂,即便是在城墙之上往下看,也多有暗角。更何况先生也说了,修习此法之人,通常会辅修一些帮助藏身也掩人耳目的法术,妖魔又多擅长吐气遮目之法,我等即使找人在城墙上围一圈,又四处找人守着,也很难以视破法啊。”
“来去如意,一念去来,在下也不能将之拦下,不过却也有办法,助诸位一臂之力。”
“先生如何破敌?”
“请取笔墨纸砚与朱砂。”
宋游袖袍一挥,对他们说道。
第280章 军营夜捉妖
演武厅中便有笔墨纸砚。
军中也有民间高人,偶尔有鬼怪来袭,还得请他们相助,自然也是有朱砂的。
不消多久,笔墨纸砚与朱砂便摆在了寻常陈将军用的案台上。
道人坐于案台前。
“刷!”
将纸抚平,镇好。
有小校亲自跑来研墨。
三花猫便跳上案台,时而低头盯着小校手下的墨条与砚台,时而抬头将这小校盯着。
只见道人提笔先蘸朱砂。
笔尖落纸,落于右上角,如走龙蛇。
下笔之处有光泽隐现,符成之时又有清风乱纸。
一张符箓,一气呵成。
有精于符纸一道的民间高人在旁边翘首以望,却也只能看出,这与当前主流的符箓从格式到符文都全然不同,似乎与天宫神灵并无瓜葛。但仅从现场神异又能看出,这张符十分不凡。
偏偏符纸中间又空出一道。
只见道人停下笔,换了另一支,蘸上砚台中的墨,却是抬起头来,与陈将军对视。
“嗯?”
陈将军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转身往身后看,仿佛不知宋游是在看什么。
“将军莫慌。”道人低头落笔,下笔细致,四周之人皆大气不敢喘,生怕吹动了纸张,而他却还有闲心,与将军谈话,“前边的只是在下在山中学来的一些上古符文,有破假窥真、隐匿自身的作用,后来下山以后,偶然得了些机缘造化,正好用在此处。”
众人一边听着,一边往纸上看去。
只见道人仔细落笔,在那白纸中间,画的却是一双眼睛。
用的笔墨不算多,却充满细节,更重要的是,它十分灵动,极有神韵,加之此刻天越来越暗,恍惚一看,像是真的一般。
“这是……”
“画得了神韵,便像是真的,在下便曾遇见过一位武人,被一幅过于真实的画像所扰,每夜都感觉被人注视,睡不安稳。”道人抬起头,带着淡淡的微笑对他们说道,尤其是看向陈将军,“若说天下武人名将,谁最勇猛,当属陈将军,陈将军的画像能驱邪避鬼,妖魔也得暂避,便借陈将军的神韵一用,投于画中。”
“这便行了?”
“还不够。”
只见道人伸出手在纸张的右上角一划,划出一竖一折,便从大纸的右上角切出一张长条的小纸,随即重复之前的行为。
如此一共得出几十张。
“这般还不保险,在下没有绝世画师的画技,只好用修行中人的办法,为它赋予更多神韵了。”宋游看向陈将军,“借将军一缕发丝。”
众人一时全都看向陈将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陈将军这般人,发丝更是不能随便给人——不说被人藉此加害,就是这发丝本身,也是当首级来用的。
陈将军却十分果断。
“若能降伏伯来,让我军中一夜少死几位军校,别说一缕发丝了,就是断我一指又如何?”
“嗤!”
瞬间抽出腰间宝剑,一手撩发,一手挥剑。
那剑真当有削铁如泥之坚、吹毛断发之利,就这么轻轻的一挥,便是几缕发丝被轻松切下。
“嗤!”
宝剑瞬间回鞘,轻松自如。
将军将发丝双手奉上。
只见道人笑着接过,捏在手里,对着吹一口气。
“篷……”
发丝顿时炸开为一篷青烟。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烟气凝而不散,不仅不往上飘,反而全都往下,一溜烟钻进了这一张张“眼符”中。
“嗯?”
有感官敏锐的武将发出疑惑声。
仅就刚刚那一刹那,并不见这一张张朱砂画符墨迹为眼的纸张有什么变化,却莫名觉得它多了几分神韵,原先就已经够真了,可现在……
不看它还好,一看它,便感觉它也在凝视着自己。
那眼神凌厉刚毅,仿佛无可阻挡,无所畏惧,还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东西,是陈将军这位大晏第一神将从少年参军以来,久经战阵,不知闯了多少生死不知挑了多少名将,加之一身超群武艺,所磨练出来的东西。
有胆怯之人,一时不由移开目光。
“想来那位妖魔离去之时,都是挑无人之处,诸位若派人守着,则必被其发现,然后躲开。若将此符画贴在便于观看的暗处,则他不与之对视时是决然察觉不了的,诸位迅速将之擒下即可。”
“先生考虑周到。”
“诸公与他周旋已久,既有善于谋略之人,也有善于推算的人,将这些符画贴在哪里最好,想来诸公最清楚了。”宋游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被切成长条的符画递出,“符画有限,请配合士卒把守,妥善使用,最好将之引入死地,擒拿最好,我有话问他。”
“多谢先生!”
张军师最先接过符纸,立马叫了善于谋略推算的几个人,出去安排。
随后几员将领也跟着出去。
盔甲沉重,脚步闷响。
“来人!”
陈将军沉声说道:“将我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先生住,再命人备一桌酒宴。”
“是!”
立马有小校领命出去。
……
夜逐渐深了。
远治城虽是军镇,不是寻常县城,不过它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常驻人口,都超过当前大多数的城池,陈将军作为一军指挥,住处也不小,宋游便在他隔壁屋中住下,条件也不算差了。
此刻屋中点着油灯。
道人在桌上铺开纸张,提笔蘸墨,耐心写下一个个细小的文字。
“夜游公,煞气血气凝固不散,尸身成邪,多为军中武人死后化成,初见于言州以北,力大不知痛,武艺全无……
“粉面妇人……
“偷马童……
“明德五年春夏,塞北南下,军中有妖魔,北军骁勇,与之对峙……”
皆是这北方一路的见闻。
三花猫蹲在桌上对面,小脸端正,把头低着,盯着纸上的字迹,看起来真是乖巧漂亮极了。
忽然她像是被什么动静所吸引,将头扭向了另一旁,似是往窗外看。
“……”
不知窗外有什么,只见她时而低头瞄一眼道人写字的纸,时而转头瞄一眼窗外,一张小脸上竟清晰可见的出现了犹豫之色,目光闪烁着,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迈开脚步,轻巧跳下桌子。
跑出几步,又轻巧跳到窗边。
探出头,认真的盯着外边的夜。
三花娘娘是想得清楚的——
道士写字常有,而窗外热闹不常有。道士写字写得慢,窗外的热闹却不等人。自己完全可以先到窗子边看一会儿热闹,一会儿过后,又跑回去看道士写的字就是了,两边都不错过。
在她身后,道人明显加速。
开始奋笔疾书。
……
这等神出鬼没的妖怪,最爱趁夜放火,一旦粮草被烧,全军溃败,军中怎么不防?
刚起的火,迅速就被扑灭了。
甚至这妖怪还在放火之时,就已经被人发现,此时更是慌张逃窜。
这妖怪长得和人差不多,只是从眼睛往两边一直连到发鬓,都有一块黑色,嘴巴略微尖。被人发现之后,他只轻轻一跳,就上了房顶,随即在房顶上迅速逃跑起来,动作像是跑又像是跳,看起来怪异极了,速度很快。
城中早有防备,处处皆冒出人马。
妖怪开始还有些从容,很快就多了些慌张。
“畜生哪里跑!”
“这边!!”
“往这边跑了!”
各种喊声交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