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她不要嫁人。”
“为何?”
女子好奇的看向了他。
眼中依然专注,好似对所谈之事充满了兴趣,又好似对你说出的话格外重视。
“因为这个年代有疾,疾在人间,疾在心里。”道人淡淡回答,“男女之间,哪怕感情再深,日子一长,便会暴露出这种疾来,极少极少有人能将自己的妻妾看作与自己平等的人。”
“哦?”
女子眼神略有波动,笑着问道:“那么道长觉得,男女之间,最重要又是什么?”
“足下身为狐狸,听说狐狸极为忠贞,一夫一妻,也没有凡人之间的尊卑之别,想来足下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道长也这么认为吗?”
“自然。”
“道长所想可不像这世间的凡人。”
“足下见识少了,这年头的凡人也有这般想的,而且还不少,只是天下太大,足下没有遇见罢了。”
“晚江以茶代酒,得敬道长一杯。”
“足下本名就叫晚江吗?”
“狐狸居于山野,不来人间,没人会喊自己的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到了人间,才要有个名字。”女子举杯道,“听说这名女子本姓周,是在傍晚从木桶里漂流而下被人捡到的,取名之人觉得周通舟,木桶为舟,便又取了晚江为名。用了她的身份后,晚江颇为喜欢,如今也成习惯了。”
“江上晚来舟。”
“道长也颇有诗意。”
“在下不懂诗。”
聊着聊着,猫儿醒了又睡,跑到船边去看了好一会儿水,又摇头晃脑回来与道人说话,追着女子问东问西,大半天时间便这么过了。
半下午的时候,蓬船靠岸。
“多谢道长,与道长同游一日,所谈之话,胜过在长京七年。”
“足下言重了,该我多谢足下才是。”道人亦对其回礼,“多谢足下盛情相邀,以琴声相待,长京不知多少文人士子,求也求不来啊。”
双方乘马车进城,各自归家。
……
鹤仙楼中,女子神情淡然,缓步回房,盯着墙上挂的一幅长山杏花图看了许久,才在窗边坐下,又看外头连绵的屋顶出神。
侍女莲步而来,身姿轻盈。
“咦?”侍女惊讶道,“这幅画你不是已经还赠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画了一幅一样的。”
“你真是闲。”
“舍不得。”
“伱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去泥里打滚?”
“……”
“我给你端了你‘最爱’的梨儿来,你要不要尝尝?”
“你吃吧。”
“你吃就够了,我才不吃。”
“……”
“你可莫要看上那位道长了,凡人撒谎的本领可不见得比你差,何况那位道长道行虽高,可凡人不过百年,不求长生的话,终究短暂。”
“……”
女子懒得理她,只扭头看向窗外,声音小得微不可闻:“我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
“国师与我们,可能都将是一场空。”
“为何?”
“不知道。”
“来吃梨儿了。”
“……”
“嘬嘬嘬~”
“……”
过了处暑,天便转凉了。
叶子慢慢变黄,落满长街。
三花娘娘仍旧每天晚上去捕鼠,白天睡觉和学习,昼夜各有修行,过着十分规律的生活,只是现在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甚至以前有时候去上班还会被东家的孩子骚扰,现在也不会了,每晚固定工作,上完班还可以留有一些时间来偷偷用功学习,维持自己天赋异禀的猫设。
道人有时坐在屋中迎客,有时出去四处走走,看看长京百态,日子也相当悠闲。
人闲下来,便像神仙。
有时候会想一想那只被自己请去丰州的书生鬼。
算算已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不过他却依旧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否安好。
也许自己该亲自去的。
只是丰州毕竟太远,没有枣红马的帮助,走起来太难。而且自己要是去了,只走到丰州又倒回来,今后再往南下还得走回头路,若不回来,在长京又还没有待到预计时间的一半,实在不好安排。
只愿他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东城一处府邸中。
声名赫赫的陈将军已成了近些年来大晏百姓辟邪的门神,大家将他的画像张贴在门上,以求夜里安宁,小鬼不敢入门。
可他自身最近却常常睡得不好。
就如此时——
将军躺在床上,虽不着甲,不带兵刃,也仍旧一身煞气,妖鬼难侵。
可他却是眉头紧皱,脸上也出了汗,就连被子下的双手也紧紧握了起来,牙关紧咬,宛如遭了梦魇。
“刷!”
将军瞬间睁开眼睛,满脸杀气。
可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一片安静,什么也没有。
将军渐渐冷静下来,但也不睡了,就这么撑起上身靠在床头,静静思索。
这样的梦虽不是每天都有,却也断断续续有段时间了。
难道有人要害自己?
可是谁敢害自己?且是这种方式?
将军皱着眉头。
要是还在北边就好了。
军中也养了不少奇人异士,虽算不得得道高人,却也懂各种各样的奇门手段,也许能参谋一二。
可这里不是北方,乃是长京。
长京难,连说话都难。
渐渐地,外头天已亮了。
将军瞬间掀开被子,穿好衣裳,推门出去,已是表情严肃,精神十足。
“备礼备马!”
“去哪?”
“西城!”
“是!”
手下人也是雷厉风行。
感谢“美羊羊称霸斗罗大陆”富婆的盟主,鞠躬露胸!
第188章 将军之梦
京城果然是入了秋了,门口落叶已成堆。
有早起的勤快人,趁着街上人还不多,拿着斑竹扫帚将门口落叶扫成堆。
根据衙门规定,住在街边上的人,至少要保证自家门口街面上的整洁。落到实处,若是寻常住户,衙门不见得为难你,可若是商铺,门口乱糟糟的必然是要被勒令清理的。尤其昨夜风大,吹落枯叶无数,此时满大街都是刷刷的扫地声,混杂着小摊贩的讲话,不觉喧闹,反倒还挺悠然。
武将没有坐轿子的道理,陈将军骑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名亲兵,都长得高高大大,不是军中杀出来的熟练好手,便是曾经有名的江湖厮杀客。
走到柳树街中间一些的位置,早早便看见了那面“道”字旗。
挂着“除鼠去忧”的店招。
门已开了,里面还坐着有人。
陈将军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默默站在门口,往里边看。
这条街的房子都差不多,一楼像是东城那几个有名的算卦大师开的铺面一样,要简单一些,一张方桌,道人坐在一边,客人坐在另一边。
此时坐在里边的是一名抱着小孩的妇人,大清早就来了,想来是有要紧的事。
只听里头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应是时节变化,由热转冷,但衣裳没有加得过来,染了风寒,这才发热。不是中邪,也没有闯鬼,夫人该带孩子去看大夫才是。”
“风寒?那怎么办啊先生?”
“在下不通医术,不敢随意指点,只能告知夫人,这是病,不是中邪,不必花钱去找民间先生、求神请佛也用处不大,最好便是去看大夫。”
“请先生您再看看!”
“无能为力……”
“可我们哪看得起大夫……”
“南边长寿街,有个济世堂,里边的陈大夫曾在城外蔡神医处学习,医术高明,心地更是善良,声名远扬,听说他每逢五、十坐堂义诊,今天刚好八月初五,夫人若要去的话,可以赶早。”
“当真是义诊?”
“上个月也有一位老丈病重,说胡话,常有幻觉,以为是中了邪,从在下这里离去之后,过了半月又来道谢,听说便是那位陈大夫治好的。”
“那太好了!”
“夫人快去吧,晚了人多。”
“先生怎么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