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意成仙 第132节

  “仙师慢走……”

  “下次再来,再为城隍大人带三炷香。”

  “多谢仙师……”

  城隍恭恭敬敬,送走道人。

  猫儿也离开了。

  随即才露出苦笑。

  虽然软弱无能,不比上一位城隍,可他又如何不懂仙师暗示?

  神与人、与妖有何区别?

  神与人与妖自然不同,可若说最大的差别,便是人、妖都是天生地养的,唯有神,是依托人的香火而存在的,承载着人的信仰、期望。这个人也泛指一切具备智慧的生灵。

  在其位,谋其职。

  人可以无所事事,但官不行,鬼也可以无所事事,但神不行。

  若神灵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便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唉……”

  城隍只得深深叹气。

  原本交流几句,看他态度温和,和数十年前遇到过的那位伏龙观的仙师性格全然不同,还以为会好说话一些,原来却比那一位更难糊弄。

  说什么下次来再带香……

  这不是监督吗?

  ……

  宋游出了神殿。

  门外刚好走来几名书生,多半是来求考试顺利的,见到有人开门出来,有些疑惑,倒也没理,只一边走一边抱怨山下的香卖得真贵,只在擦肩而过时才回头打量了几眼他带的三花猫。

  宋游走到院子中间时,他们也差不多走到了神殿中,还能听见他们惊讶谁买了大香来却没有点的声音。

  穿过院子,又走到山门口。

  “三花娘娘现在知道了,神像没有灰扑扑和金灿灿的区别,也不是越大、越亮越好,只有德行出众、为民服务的神,才能得到民众的景仰。”

  “听不懂。”

  “这个世界上像三花娘娘一样的神还是太少了。”

  “唔……”

  三花猫仰头看他。

  这句也不是很懂他想说什么,不过听得出是在夸奖自己,于是很果断的点头:

  “对的!”

  宋游便露出笑意。

  回首一看,写着门联:

  料此身未得长存,为什么急急忙忙作几般恶事?

  想前世俱已注定,何必不干干净净做一个好人?

  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看向下边。

  逐渐过了午休时候,又有人来上香了,都在下边买那老者的香。

  再将目光略微一抬——

  此山很矮,却也高于长京多数民宅。

  只见房屋密密麻麻,万千瓦顶连成一片,若非今日天气好,恐怕看不到尽头。道路纵横笔直,如棋盘上的线,亦是车水马龙。虽不能看见皇宫中的景象也可见皇城高墙,一片威严。

  长京繁华,尽在眼底。

  可这繁华之下,也隐藏了几乎一样多的魑魅魍魉,血腥争斗。

  天子虽身体尚好,却也逐渐年老,尚未确立太子,已经有人开始为此明争暗斗起来,今日倒是有幸,得以听闻一点帝都皇位争斗的血雨腥风。

  “我们不回去吗?”

  “这就走。”

  一人一猫下山,路过来上香的人群,一走进街巷,便是人间。

  这街头小巷的人无法一走进城隍庙就与城隍对话,也许并不知晓达官贵人们的争斗和宫城内的风雨,也许知晓,但也不关心,也许关心,却也不妨碍他们过着自己的小生活。

  这倒让宋游舒服了许多——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则,储君之位的争夺、帝国权力的斗争是不该他去管的,皇子与庶民同罪只是美好的愿景,非要去实现它的话,带来的结果也许会是天下大乱,更多庶民死亡,可要让他们收敛一些,让这城内百姓过得稍微安宁一点,倒也没那么难。

  只是卖香的老人不太安宁。

  刚刚只见钱匣冒了一阵烟气,不知如何回事,慌忙打开,也不见有何异样,直到仔细一看,才见众多银钱之中,竟然多了一块小石子儿。

第113章 是三花娘娘的生意

  在长京又过几日。

  店招有些作用,这几日里,倒是偶有人来,不过做成的生意却没有几件。

  一部分人见宋游年轻,便觉得和最近大街上多出来的那些游卦先生一样,是趁此机会来坑蒙拐骗的。毕竟总有考生学子因为种种问题,突然有一天觉得自己神情恍惚,脑子不好使,便认为自己中了邪闯了鬼。而最近长京不太平,也给了这类骗术可乘之机。

  一部分倒是把宋游请过去了。

  然而宋游只接驱邪降魔之事,很多人自认为中了邪、闯了妖鬼,自认为有妖怪祸害自己,其实要么是内心作祟,要么便是人在作祟。

  换了别的民间先生,也许装模作样几下,也都能收到钱。不过宋游不愿如此,只一切照实说。对付一些心症,便向家人提出,请家人自己想办法抚平患者的心结,对付身体有病的,便叫他去看大夫,对付人作的祟,也隐晦提及。

  有些能收到点钱,有些收不到。

  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进账。

  倒是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每天都晒着太阳或出去转,几乎没什么感觉,当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可以在家中穿单衣也不感觉冷了。

  这天气倒正适合听书。

  街对面有家茶楼,每天下午也有说书的。

  宋游觉得茶楼的说书先生没有勾栏里的说书先生说得好,讲得也细碎得很,而且价格收得要贵一些,所以常去勾栏里听。不过这家茶楼实在是离租的小楼太近了,过个街道,走几步路就到,吸引力实在太大。

  过去点一杯茶,便坐下来。

  说书先生还没来,倒是听见了茶馆中别的人议论纷纷。

  隔壁一桌,四五个人,衣着打扮都还不错,竟然还有个西域人,可见长京开放包容。

  似是相约至此喝茶,几人凑在一起,拱了拱手,谢过请客的那位,便坐下来,各自点了喜欢喝的茶,既有煮茶,也有点茶,那西域人讲究,竟还点名叫了一位茶博士来为他服务,想来也是常客。

  茶还没上,便有人煞有介事的说:

  “昨天晚上听说西城门那一块闹得动静很大,很多人睡着了都被吵醒了,有喊杀声呢,还有妖怪的吼声,不少人被吓得一晚上没敢睡!”

  “听说了。”

  “怎么回事?”

  “今早上传出的消息,说是找到之前吃人的妖怪了。那妖怪躲在东城,禁军与天海寺的师父与那妖怪在东城打了一场,不知损伤如何,想来那妖怪也敌不过禁军与天海寺的师父,从东城一直逃到了西城,啧啧,最后城门口有条缝,听说啊,听说,那妖怪竟从缝里钻走了。”

  “这都没能拦住?”

  “听动静,出动了不少人马呢!”

  “这么可怕?”

  “我听说的倒是不太一样。”

  “怎么说?”

  “我有位相熟的货商就住在那边,那人胆大,晚上听到动静开窗偷看,说和那妖怪打的不是天海寺的师父,是几位金光闪闪的神仙!说长得很像是城隍庙里边那几位!”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是一桩好事,城隍老爷终于显灵了。”

  “显灵了不也没捉住?”

  “倒也是……”

  几人面面相觑,又害怕又兴奋。

  细看他们表情神态,是害怕被那妖怪谋害,又想自己就住在昨晚那妖怪逃亡的路上、恰好开窗看个究竟,恐怕还想自己化身绝世高人,轻轻松松把那妖怪降伏,名噪天下,享万人敬仰。

  “不过也好,虽然没能捉住或当场诛杀,不过好歹是找到行踪了,不枉费这么些天的找。”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解禁啊!”

  “是啊是啊……”

  “宵禁磨人。”

  之后便开始聊某个青楼的姑娘了。

  宋游收回目光,低头品茶。

  不过那几人聊了一会儿姑娘,聊了一会儿香料和丝绸的行情,又转回了城中琐事。

  “我还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

  “也是那城隍庙的老爷。”

  “怎么了?”

  “你们该还记得,之前城隍庙的庙祝贪得无厌,只准大家在他那买香,不准大家自己带香去,前两天听说庙祝换人了,在城隍庙底下不买香不让上去的几个老家伙也全都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怕是城隍老爷开了眼!”

  “多半是……”

  之后又是喝茶闲谈,惬意极了。

  也听得出他们感情深厚,交往自在。

  宋游转头看向外边,外头阳光也好,强烈得让人不由自主要眯一眯眼睛。

  有巨大的油壁车自街上缓缓驶过,里面坐着很多人,是多人共乘的。有小一点的马车,顶上装着有一个小鼓,每走一里路,就会敲一下鼓。还有许多小厮提着食盒或端着饭碗在街上小跑。

  常常让人有种恍惚感。

  而在这座可以乘坐公共马车,可以坐记里鼓车,可以租马,还可以让饭馆把饭送上门的城市,若有一些闲钱,便真能如旁边这几位一样自在,闲暇时约上三五好友,找个好天气,坐着喝茶闲聊,享受阳光,享受茶水,也享受友谊。

  若是没有……

  便是为这几位提供自在的人了。

  终于,说书先生来了。

  这位先生长得略胖,笑呵呵的,一开口就是:“近两日听说几件故事,讲与诸公听。”

  这便是茶楼的说书先生和勾栏的说书先生的差别了。茶楼的说书先生讲得零散,大家主要是来喝茶闲聊、好友相聚的,说书先生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和最近发生的传闻再贴切不过了,考验消息灵通,而去勾栏听书的人,便真的是去听书的,说书先生讲的多为长篇演义,更考说书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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