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馆之后是植物园，原本一片葱葱郁郁的绿色已经彻底变成了焦炭，两根铁轨架空起来掠过的树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个被翻起来的树根。
这片植物园保存着超过十二万种植物，但是现在可能比不上北美任何一个农场。
电梯继续滑行，进入一个岩石裂口穿梭着山体的腹地，这里似乎看起来还好，而昂热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远处的金字塔。
这个老头松了一口气，最起码金字塔还在，这个东西的价值完全顶的上大半座植物园，就算冰窖里一个展厅的藏品加起来都未必能在价值上与之比肩。
校长电梯在金字塔前停下了，他沿着金属扶梯走到安置金字塔的巨大水泥基座上。
这里有着一条水泥修筑的小路，虽然地面有些焦黑但是并不影响昂热的步伐，他在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这件宝贝。
所幸上面的花纹似乎得以保留，人类科技发展至今，所能找到的保存时间最久的方式依旧还是在石头上刻字，而对于混血种而言，用炼金技术刻字可以保存得更久。
确认了六面金字塔都没有问题，昂热才松了一口气，可随即立马像一个疯了的老头子一样向着自己的宝贝冲了过去。
这个金字塔，可应该只有五面才对！
曾经昂热以这个金字塔多一个面为荣，现在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金字塔再多一个面。
整座金字塔中间有一道裂缝，而现在数百米高的裂缝被人用炼金术合在了一起，远看竟然几乎没什么差别。
这可是在美洲的密林里矗立了几千年的建筑，而现在就算是当代弗拉梅尔也只能简单修复，很难想象之前它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这样的炼金术只能存在于弗拉梅尔之手，很明显那个老东西掌控校务的时候绝对发生过不得了的事情。
他的办公桌上是有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校务报告，但习惯了甩手掌柜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细看。
见识过百年风暴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翻看着这一段时间的校务记录，而身下的电梯并未停止运行，似乎是要带昂热去验证面前几张纸上记载的一切。
电梯带着昂热不断前行，但是昂热却偏偏想让他慢一点，因为面前的校务记录上所说的一切他都有些无法接受。
如果他在自己的校长办公室里看到这一切，可能会以为是守夜人那个混蛋跟自己开的玩笑。
整个卡塞尔的地下被毁去了三分之一，除了互不相通的几大区域幸免遇难，以冰窖为中心的地下财富几乎被付之一炬......除了那一具骸骨，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电梯进入了漫长的黑暗隧道，穿过这个隧道，就是湮没之井。昂然端坐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前几页他已经看了个明白，而面前的惨象也验证着自己看到的一切，无论纸上的东西多么离谱，昂热都只能选择相信。
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只要龙骨还在昂热就不会绝望，卡塞尔是在他的手上从无到有，现在就算少了亿点点东西那倒也没有什么。
尽管心里在滴血，昂热还是要维持身上那一份云淡风轻的风度，他是这间学院的主心骨，就算学院遭到打击，他也不能在学生和教授之前倒下。
昂热没想过养老，他不会选择安逸的晚年。对于他而言，已经作为‘最后一人’独自活过一次了，足够了。
但是足够了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要倒下，昂热的信念，注定了他只能在屠龙的路上倒下。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383章 错乱的剧情
“就好比你家给人烧了，你在废墟里四处转悠，尖叫说，‘啊！我的电视！’‘啊！我的名画！’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烦恼而已。你就该在废墟里找点还能用的东西，这些就是惊喜啊，比如你忽然找到了你小时候和邻居小女孩一起收集的贝壳。你开心地笑了……”
视频里的弗拉梅尔突出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对于一个没有欲望的人而言，就算冰窖的价值再翻上一倍，全部毁掉了他也不心疼。
冰窖的惨象已经有了一个书面的报告，甚至还有事先录好的视频作为作证，而昂热看到视频之后脸色越来越黑......
虽然如此昂热还是没有心情去分析老朋友的脑回路，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在电梯的终点一言不发。
“建议贵校加强安保力量，下一次再有人潜进来偷它，我可未必恰好在场呦。”
这一张条子也在书面报告里，诺玛并没有从条子上检索到什么信息。想来也是，一个能在龙王面前保住龙骨的存在，又怎么会留下昭示身份的线索。
两个初代种级别的存在......一股强大的压力涌上昂热的心头，不知道现在的他在初代种面前能做到哪一步？
昂热自然不会相信真的有一位初代种站在自己这边，那种存在很难称之为“人”。而所有的龙类，都是他的敌人！
冰窖被入侵乃至被毁灭已成定局，无论再怎么发泄都没有用，而在冰窖报告的下面，还记载着由诺玛挑出来的信息，就算是甩手掌柜都要知道的信息。
穆意失踪，夏弥请了个长假，就连学院内的楚子航都蠢蠢欲动......一条又一条的线索就是在挑战着昂热的心理底线，直到最后一条——北极圈内那帮人似乎又发现了什么隐秘，消息由楚天骄传回......
他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虽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给他带来刺激感的过山车了。
从冰窖遭到入侵，再到龙骨得以幸存，最后知道穆意失踪的消息，乃至于北极圈那帮人的研究真的有了眉目......昂热总感觉自己要做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卡塞尔可以说是他的一言堂，但密党不是，这些事情中哪些自己可以拍板，哪些需要和那些校董乃至于元老讨论，昂热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幸存的藏品被守夜人再次以炼金术压制在了自己的囚笼之内，不过在冰窖恢复之前这些东西肯定需要转移到新的地方。他拍板决定的地址是地下研究所，那些装备部疯子的领地，除了冰窖之外，那里或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毕竟那里有一帮天才和疯子，而且是一帮怕死的天才和疯子。
借助龙骨而展开的研究也是时候提上日程，尼伯龙根计划......昂热皱眉，似乎这个计划的一个一个候选人都变得不需要龙骨了，如果现在开展，这份力量大概率会落到凯撒的身上，到底要不要现在开始，同样是让昂热犹豫万分的难题。
毫不夸张地说，这几年他遇到的决策难度指数级增长，现在也不是几十年前那个拿到三代种龙骨就可以举杯庆祝的“和平时期”了。
复杂的事情接踵而至，就像是风暴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中心，伴随着这个中心，灭世的风暴将会形成并吞没一切。
可惜现在的风暴眼......不是昂热想要看到的人，也不是昂热曾经看到的那一角剧本。
“你似乎有些忧虑，我的朋友~”
突兀的声音响起，然而昂热却恍然未觉，只是把玩着面前的茶刀，银色的茶刀化作流光在他的手上翻飞。
“不要玩那么危险的东西，才一百年不见，你就忘了老朋友的样子了吗？”
声音并未来自于昂热的电梯内，而是校长办公室面前的电话，能打进这个电话的人并不多，第一优先级只会给指挥大厅与几位校董。
昂热放下了茶刀，就算是隐藏在时间里的刺客，也不可能顺着网线完成一场刺杀。
“怎么会忘记呢......”昂热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变成一个机器人，“我的老朋友并不多，恐怕也只有你的声音如同一百年前。”
“当然，魔鬼是不会衰老的，不像......可悲的人类，对吗？”
“没错，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们魔鬼，可以肆意等待着时机，一等就是百年。”昂热用手指点着桌子，语速相当缓慢，“怎么时间到了吗？”
“那倒没有，我只是和我亲爱的客户打个招呼，不过倒是校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古板，老朋友相聚应该有酒才对。”
电话中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是这些都藏不住隐藏起来的稚嫩，昂热面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脸上永远带着一副笑容，自信而神秘。
“就算有美酒你也喝不到，我总不能把我的酒倒在电话上，至于古板......我只是一个凡人，可不敢在魔鬼面前过多表露情绪，谁知道你会不会给我编造一个陷阱。”
一百年来，昂热以密党领袖的身份参加过很多次谈判，每一次他都是最有风度的那个，要么在谈判场合从容淡定，要么在面对讨厌的人张狂肆意，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说不。
如果对面看得起昂热，昂热不介意向他展示什么叫英伦绅士，如果对方看不起昂热，他也不介意解释一下什么是西装暴徒。这个一百三十岁的老人，就喜欢别人那一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或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类可以将昂热乖乖限制在谈判桌上，让这个老人只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倾听。但是人类不可以，不意味着魔鬼不可以。
“陷阱？”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玩味，“怎么会呢，我们可是朋友，只是......相信你也看到了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超乎了我们的预料，我当时的剧本被搞得一团糟。”
昂热细细倾听着，他的思绪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几分钟前他也觉得如此，但是几分钟之后魔鬼就找上了门，如果说这是魔鬼算计好的，那么未免有些过于恐怖。
如果说这是巧合......昂热从来不相信巧合！
第384章 魔鬼再临
“剧情错乱......”昂热点点头，“确实是这样，难道我们的魔鬼要改变时间线吗？将你不满的一切推倒重建？”
这个老人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确实愿意为了屠龙的事情与魔鬼合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魔鬼派系的人。身为走在屠龙事业中的前线指挥官，昂热只相信手中的刀。
龙族是仇人，但魔鬼也是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昂热其实希望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能力，在属于龙族的社会奋斗了一百多年，他现在其实更想去世界的表层看看。
“重启世界线？我哪有那种本事？校长最近在玩什么年轻人的游戏吗？”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消息，电话里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没本事么？昂热点点头，如果他是一个万能的魔鬼，恐怕早早就抹杀了一切会影响剧情的存在吧。而只要他还有事情做不到，那就说明魔鬼也是一个可以被击败乃至杀死的存在。
强大、神秘却偏偏不属于龙族......困扰了昂热百年的问题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所以你退而求其次想要抹杀掉影响剧本的存在？但是你的剧本早已面目全非了吧？”
根据自己看到的一角，昂热很确信世界的格局与魔鬼的剧本完全是两个极端，这边主角还没有登场，那边敌人就已经被清剿了一半。
如果魔鬼面对有人挑战自己构筑的剧情会是什么反应，昂热需要知道这一切，来布置未来面对魔鬼的战略。
虽然他在实力上可能会被魔鬼秒杀，但是这并不代表身为密党的领袖会引颈受戮，针对魔鬼所需要的反制手段，还是需要准备的。
准备的手段是否奏效是一回事，准不准备是另一回事......
“不不不，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因为校长总是对魔鬼抱有偏见。”
电话里的语音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样，看得出来对方有着很强的表演欲望，还带着几分小孩心性。
“可是魔鬼，不就是一个一听就会让人抱有偏见的词汇么？”昂热顿了顿继续开口，“委实说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吧好吧，我们的昂热校长可是大忙人呢~”
昂热口中的魔鬼把阴阳怪气练习到了一种境界，一般人与之对线可能会被其活活气死也说不定。
正在操控着电梯返回校长办公室的昂热并没有接话，这种没营养的话接了之后只会导致更没有营养的对白产生，现在的他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校长真是能沉得住气啊，这次通话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些合作，我需要校长的一些帮助。”
“我可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魔鬼不应该都具备只手遮天的能力吗？”昂热终于有了几分兴趣，但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尤其是想要改天换地的魔鬼！”
“我也会遇到棘手的敌人啊，魔鬼也不是万能的，这个世界上还有恶魔有上帝有天使有怪物......”
昂热似乎是在听空灵的乐章，吸引人的声音应该是魔鬼的标配，也是心神防线被击溃的必杀技。对面的魔鬼很好地掌握了这个技能，无论是怎么样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让人很难升起厌恶的情绪。
在面对魔鬼的时候，老头没有任何表态，毕竟他是一个很好的生意人，生意人最喜欢的就是故弄玄虚拐弯抹角，对付这种人，只需要静静等待，他自己会把诉求说出来的。
“现在我有一个计划，需要将所有与我们不同路的势力一同覆灭，这就需要校长帮我暗中散步一些信息，关于......白王与成神之路！”
就算是已经完成了部分屠龙计划的昂热，在面对这两个名词的时候也不由得呼吸一滞，按照魔鬼的说法，下一个需要面对的龙王是——白王。
那可是凌驾于四大君主之上的存在，就算是昂热也把他当作最后的几个boss对待，却没想到堪比神明的祂已经进入了魔鬼的计划与罗网之中。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昂热在魔鬼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欲望，他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而是贪心的恶棍，贪心到想覆灭整个龙族。
在面对白王这个名字的时候，饶是他都有些心神不稳。
“白王的覆灭，那些与我们不同路的，觊觎龙族遗宝与世界王座的人都将覆灭，难道这还不够吗？”
“够了......”昂热长舒了一口气，这些确实够了，表面上来看他似乎什么利益都没有，实际上那是因为双方的利益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昂热的欲望很强，但是野心的范围很小，他只想要屠龙，只要龙类陨灭，其他的都无所谓。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一想到巨龙的陨落，心怀不轨之人的覆灭，昂热恨不得现在就去见识一遍那种被魔鬼描绘的蓝图。不得不说，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计划，最起码需要我们的所有主演齐聚，或许等上一两年也说不定。”
“主演？”
“我们选定的主角，还有已经帮助校长完成了一半屠龙大业的王牌们。”
电话戛然而止，或许魔鬼的时间也同样之前，昂热看了一眼智能电话的屏幕，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是两周前，似乎这一部电话已经许久没有运作过了。
电梯在幽暗的通道里穿梭，校长办公室头顶的灯不知何时关闭了，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这个老人脸上的表情根本无从捕捉。
有力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在面前的长桌上，宛如灵异故事一般的通话却带来了很多内容。
首先穆意虽然失踪但在未来大概率还是会出现，即使现在连诺玛都检索不到这个人的存在，而白王事件的蓝图很美好，但实际上不是最近的事情，他看中的主角可还没入学呢！
电梯穿过了山体隧道，光明再一次侵入昂热的办公室，看着漂浮在水体中的诡异鱼头与鱼眼睛里诡异的光，昂热坐在位子上久久不语。
屠灭白王是以后的事情，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校董会的问责，关于冰窖被入侵的事情，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与合适的背锅侠。
和校董们周旋扯皮，调查穆意的动向，监控霓虹那边白王的所在，为即将入学的路明非铺路，虽然魔鬼留给的事件不短，但是完全说不上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