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兄弟们早在刚出校门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爸妈或是家里的司机接回家，只有他一个人还是踢着石头自由自在地远去。
在后来那些兄弟们才发现路明非应该有人接，毕竟他的弟弟可以坐着小排量的宝马上放学，而那辆车只有在少数下雨天才能有路明非的位置。
后来就没人羡慕路明非了，高中的大家眼界都开阔了起来，没有人会羡慕路明非的“洒脱”。
以前的他觉得自家爸妈是男女超人，他们始终在为世界忙碌，而不是为了他路明非。
超人爸妈当然可以用来吹嘘，可事实上跟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快忘记他们的长相了，还有他家那栋外面爬满爬山虎的老楼。
叔叔婶婶能把他留在家里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爸妈定期从国外寄回来的钱。
托那笔钱的福，路明非可以上私立贵族高中，也是托那笔钱的福，叔叔婶婶能买一辆小排量的宝马，叔叔有钱买一些仿得很像的名牌货，婶婶有钱在麻将桌上输，还是托那笔钱的福，堂弟路鸣泽在学校里有了“泽太子”的绰号。
可那辆宝马上没有属于他的位置，多出来的房间也被改造成了书房，而他还需要和自己的堂弟住一个卧室。
大家都不傻，路明非是个什么情况所有人都门儿清，以至于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一降再降。
但架不住有的人命好啊，路明非原本的形象就是又窘又怂，一无是处。可偏偏这样的人时来运转，有了一个好大哥。
那可是仕兰中学的双子星，而且比楚子航更为神秘的穆意，在上课的时候只干两件事，一件是在教室走神，另一件是不在教室......翘课出去玩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稳坐校园男神的宝座，除了不喜欢学习之外那是一个没有缺点的人，而对于一个能稳拿全集第二的人来说，不喜欢学习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当时的穆意只要振臂一呼，要做他小弟的人恐怕能挤满两间教室，但偏偏他就选择了路明非，难道是因为他有一种狗腿子的气质？
渐渐的大家发现路明非变了，他的身上仿佛卸下了千万斤的担子，原本被压弯的脊背挺了起来。当他以新形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那些人将目光不禁上移了几分，这个家伙还有点小帅？
有人说路明非渐渐活成了穆意的样子，虽然他的成绩只能算是中游，但是对比之前可以说是坐火箭一般的进步。而他与穆意相像的地方，还要属于放学之后的网吧。
不同的是穆意可能会选择下午翘课去网吧，反正学校的杀手锏——叫家长对他没用，而要说退学......校领导还舍不得一个名校苗子，这可是他们学校的招牌。
学校没办法调教穆意，可不代表没办法调教路明非，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学不在任何地方逗留直奔网吧而去。至于说为什么和穆意有几分相像，可能来自于两人网吧中的神态。
作为忠实的小弟，路明非牢记着自家老大在外要注意形象的教诲，所以在一众来上网的邋遢青年中，仪态稍显端庄的路明非就已经是最亮眼的那个。
他放在学校里或许只能说还不错，但是在允许未成年上网的黑网吧里，对比之下就成了贵公子，换句话说全靠来上网的同行衬托。
即使他的形象分翻了不知多少倍，学习成绩提了不知多少名次，星际争霸还是他最大的爱好。一如那个能在所有游戏中称王称霸的穆意，成为网吧中的一段传说。
以前的他放学不会那么快离开，可能还要等着听到一句“路明非，放学一起网吧玩去，网费我包了还给你买瓶营养快线”，至于现在，“路太子”表示自己不差钱。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依照“泽太子”对比出来的“路太子”并没有传出多远，在那些同学的眼中，他并不是所谓的“太子”，而更像是“明妃”。
今天是他和老唐约战的日子，事关群里最强宝座的归属，今天的他可不会像在家一样让着他了，一向有点小怂的路明非，难得觉醒了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
放学的时候他并没有去问问陈雯雯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在确认了文学社今天没有活动之后路明非径直走出了教室。
仔细想想，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对她如同以前一般上心了？
第314章 鬼打墙
路明非虽然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一身经历可以在同龄人眼中看作传奇，但他自己从不这么觉得。
他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平日里在天台的空调机旁边，他俯瞰着这片城区，可以从刚刚星际局势的复盘想到历史课上老师讲到的新航路开辟，再联想到路飞什么时候可以当上海贼王，最后觉得上海贼王应该会被上海警方抓捕......
天马行空的思维可以让他尽可能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曾经也是靠着这种方法，他可以忍受自己身上的孤独感。
当他想到陈雯雯的时候，善于思考的路明非不禁提出了一个问题：自己对于陈雯雯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每天放学都在陈雯雯面前刻意晃悠，不会随时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也不会凑着文学社的活动，享受着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似乎一切都要从自己碰到穆意开始，那个神秘的老大哥，整个人就像潜藏起来的秘密特工。
他接受着来历不明的巨款，那个神秘的日本黑道势力，他们给予的银行卡里竟然真的定期都会汇入一笔钱，如果她不考虑存款的话，在学校里或许活得比同桌苏晓蔷还要滋润......
他尝试过联系那个曾经给予自己不少东西的黑道组织，借着翻译软件他可以勉强保持沟通，可后续的福利让他觉得越来越不真实。
只要他路明非愿意，整个霓虹所有的大学任意挑选，想要什么学历就可以给什么学历，只要进行一次立场上的表态就行。
这些都源自于穆意，他现在很想问问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的。表明立场？和谁表明立场？他路明非似乎不是光棍一个，在他的身上牵扯着无数的线条，每一个线条都可能会纠缠到一个强大的组织......
心里敏感的路明非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不敢声张，深怕打断了各个势力在他身上的平衡。
对于陈雯雯，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毕竟青春萌动时候的白月光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放手的东西。
可来路不明的巨款，诡秘强大的刀法，国宝级别的佩刀，神秘组织的拉拢，这一切都让他有点畏缩，自己是能得到幸福的人吗？
路明非不打算去想这些，想这些只能徒增烦恼。另一个方向的事情他也不想深入思考，只是曾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再没有了踪影。
或许，他对陈雯雯不再上心是因为距离远了，看的更清楚了。
他发现自己课后不去帮忙，文学社的书照样有人搬，课外的活动照样有人组织，跑腿的工作照样有人做，陈雯雯照样会对别人说谢谢。
或许，她的谢谢与拜托并不挑对方是谁；或许，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之间的帮忙；或许，他以前的窃喜只是感动了自己。
陈雯雯身边没有了路明非，还可以有李明非、张明非......他不再跟着陈雯雯，前边就再没有了人。
文学社里也有其他男同学愿意跑腿，没有他参与的活动赵孟华组织起来更效率，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读得懂《情人》，照样有别人可以从书中读出些东西跟陈雯雯共鸣。
似乎他在那个圈子里从来没有过位置，曾经不配，现在不能。
这算是一种不爱了吗？路明非觉得自然不是。
曾经的他以为那是青春美好的暗恋，但后来“暗恋”这件事情原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暗，在校内已经明得不能再明。
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面对陈雯雯的时候会很尴尬，可是尴尬有什么用呢？尴尬了就可以放下自己的感情需求吗？
喜欢就是喜欢，尽管关系中掺杂了尴尬的成分，路明非还是愿意帮他做点什么。对于他路明非而言，陈雯雯就是陈雯雯，喜欢就是喜欢，骗不了人的。
至于现在他有了逃避的苗头，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同学不在一个层次，而是害怕回不来。如果穆意告诉路明非“别管身上的枷锁，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如果陈雯雯恰巧喜欢他，他可能不管什么神秘势力，不管什么黑道白道，追求平淡的生活不丢人。
但是他害怕呀，万一那神秘组织的邀请无法拒绝，万一他们会强硬斩断路明非的“情根”，万一他们为了路明非选择除掉陈雯雯这个阻碍呢？
不知道馋自己身子的组织是谁，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到底如何，路明非能做的只是不去想。
因为尽管这样做会很折磨自己，但是已经这样了，他又无法打破自身的枷锁，能做的只是不去想。
路明非想着陈雯雯的白色碎花裙，听着艺术大厅里的钟声，脑海里想到月下荒原和遥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着火把的白衣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奔向圆月，那轮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
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下，路明非察觉到了不对，自己在校园里走了多久？为什么会有那么单调的钟声？他不知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疯狂、瑰丽而又真实，似乎他曾亲眼目睹那壮丽的一幕。
他在学校里，艺术大厅的大钟声音要清脆很多，完全没有这种古朴压抑的感觉。那种钟声似乎是跨越了无数时空来到他的耳边，附近不可能有这种老式的教堂。
路明非四下张望，身边没有一个人影的存在，他本该在仕兰的校园里，身边是放学熙熙攘攘的人群才对。他眺望着远处，校园外的公路上一片迷蒙，似乎是起了大雾一般，平日那里应该是排着队的豪车，准备接学校里的学生。
天上的太阳似乎都失去了颜色，路明非甚至可以直视头顶的太阳。阳光仿佛近海岸的潮水，汹涌前行却并不刺人，仿佛是虚假的泡沫。
四肢的肌肉紧绷起来，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排开。
现在的他可不是曾经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学生，虽然自己面前的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虚幻的场景，像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整个校园里都是让人不敢打破的沉寂，路明非谨防着可能到来的袭击，直到他看到了这片天地里第二个“活人”。
那是一个男孩，站在天幕之下，沉默得盯着天上昏暗的太阳。
第315章 交换
路明非观察着这里除了自己唯一的“人”，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男孩，他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一种种招式套路不断在脑海中演练，他没有杀过人，脑海中无数的杀人技法用不出来，但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制服一个小男孩应该不难。
男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呆呆望着头顶，路明非调整好呼吸节奏，开始观察这个出现方式相当诡异的人。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明明看起来像是学校初中部那边的小少爷，那么大一点的孩子，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悲伤。
路明非不懂这种表情源自何处，但是心里的警戒等级已经提高了一个档次。
但无论他如何警戒，身体的肌肉如何紧绷，却仍旧无法在心里下达对面前男孩的行动。似乎......心里有一种情绪，让他不要伤害面前的他。
压下最初的惊慌的路明非冷静了下来，他很确定自己现在一定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空间之中。那些神秘的组织终于对他采取行动了么？是绑架？还是劝降？会不会有美人计？
回过神的他立马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这可是小命未保的危险状态，他到底在想什么？
路明非将目光也顺着男孩望去，看着头顶的太阳，似乎比刚刚更大了一分。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昏黄的太阳，时间慢慢地流逝，仿佛两个看海的人。
“交换么？”男孩轻声问。
“交换？换什么？”路明非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你要拒绝了？快来不及了......”男孩慢慢地扭过头来。他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路明非的所有意志在一瞬间被那火光吞噬了，他全身猛地一颤，仿佛濒临绝境般，身体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地往后闪去。
原本积蓄的力量被吞没，路明非拉开了安全距离，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掌握着非自然现象的人，自己似乎还是一个纯物理战士。
男孩的目光变得清澈起来，似乎那如同烈火一般的气势只是幻象。
他还是一个乖宝宝的样子，一双腿站得笔直，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虽然路明非身上戒备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男孩却没有在意这些。他冲路明非缓缓地招手，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
阳光相当昏暗，照在他的背后，他长长的影子一直投射到路明非身上。
原本的戒心被融化了，路明非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拒绝选择，他一步一步向着男孩走去，最后握住男孩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脚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向着校外的迷雾里走去。昏暗的阳光之下是淡淡的影子，将他们的模样拉扯开来。
路明非觉得自己两人虽然是在走路，但实际上节奏更像一支宫廷舞。而且他好像跳的是女步，那个男孩主导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节奏。
这是两人目前距离最近的时刻，可以说早早抵达了双方的攻击范围。预想中的龙争虎斗并没有展开，自始至终保持戒备的只有路明非一个人。
他近距离看着身边的男孩，路明非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大男孩像他那么漂亮，圆润的脸，带着一种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一举一动都是轻轻的，高雅得好像生来就不曾踩过灰尘。
男孩就走在路明非的身边，眼眸中的淡淡的金色映照着天上的昏日，眼眸中的颜色很怪异，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并不冷厉，反而让人有点心安。
这份安静让人不忍心打破，昏日下的仕兰仿佛一张壮美的末日油画。
“你看看天上的太阳，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就像这个世界一般，即将被很多人一同撕碎。”男孩眼望着天空，轻声说。
路明非心说虽然我理科没那么好，但是你想骗我还是得再练习两年半。虽然他不想了解、但是看的杂志上说了太阳的寿命还剩大概50亿年，50亿年什么概念？构成我路明非的分子都可能经历了无数个轮回。
“呃......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路明非尝试性问道，但是这样一来自己好像不是特别礼貌，“对了，我叫路明非，今年高三。”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打个招呼。
“我叫路鸣泽。”男孩轻声说，他的目光还是在头顶的太阳上，似乎那是宝贵无比的艺术品，怎么欣赏都不够。
面前的玩笑似乎一个接一个，这一次路明非差点没绷住，天上跨越五十亿年时空降临的假太阳就算了，现在还来一个路鸣泽？
看来这些人确实是针对自己来的，就连他的家人、底细全被摸了个一清二楚。
相较于诡异的太阳，他认为奇怪的路鸣泽更离谱。路鸣泽他最熟了，那是跟他睡一个屋的表弟，还跟他高中同校，也是曾经揭穿他身世的罪魁祸首。
小时候的路鸣泽长得还是很可爱的，路明非刚搬到叔叔家的时候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小正太，稚气未脱的脸蛋挺讨人喜，就是有点微胖。
可如今的路鸣泽身高160，体重也是160，且正逢青春期长了满脸的痤疮，在学校里找不到女朋友，于是写了一大堆人生很绝望的悲情句子上网勾搭女孩。
毫不客气地说，虽然路鸣泽跟路明非是亲戚，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家表弟似乎玷污了这个名字。眼前这个男孩跟路鸣泽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丝一毫的相似都找不出来。
“所以......交换吗？”
面前的男孩第二次提出了这个问题，当他第一次问的时候似乎情绪有着疯狂的波动，而现在他已经冷静了下来，认认真真地问着路明非是否要交换。
“你倒是告诉我要交换什么啊！”
路明非松开了男孩的手，他能感觉到这个“路鸣泽”在颤抖，似乎很不愿意松开手，似乎很害怕......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