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八毛七分钱。全在这儿了。其中六毛钱还是铜子儿凑起来的。这些铜子儿是每次一个、两个向杂货铺、菜贩和肉店老板那儿死乞白赖地硬扣下来的;人家虽然没有明说,自己总觉得这种掂斤播两的交易未免太吝啬,当时脸都躁红了。德拉数了三遍。数来数去还是一块八毛七分钱,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她想要给丈夫吉姆买一份圣诞礼物】
看到这里,章雨程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开头很直白,看起来很简单,但是笔法却很精炼。
一对贫穷而恩爱的夫妇,这个家庭的主妇为了节省每个铜子儿,不得不“每次一个、两个向杂货铺、菜贩和肉店老板那儿死乞白赖地硬扣下来”。尽管如此,到圣诞前夕全家只剩下一块八毛七分钱。
千剑使用了貌似平淡的话语作素描,去营构一种气氛,让读者沉湎其中,领悟和思考人物的命运。他没有多费笔墨去写这个家庭的拮据困窘,只是简单地用“一块八毛七分钱”引出全篇。特别是深爱丈夫的主妇德拉把这钱数了三遍,并因为无法为丈夫购得一件称心的礼物而伤心,一种忧郁凄凉的气氛始终贯穿全文。
这么贫穷的家庭,妻子应该怎样给丈夫买一份礼物呢?
怀着这样的好奇,章雨程继续读了下去。
【她突然从窗口转过身,站到壁镜面前。她的眼睛晶莹明亮,可是她的脸在二十秒钟之内却失色了。她迅速地把头发解开,让它披落下来】
看到这里,章雨程的心中猛地一提,她有些紧张,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个女人,在极度缺钱的情况下,会去做什么?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想法,虽然不愿意去想,但是很多例子都放在那里,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铤而走险,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就算是在现在,有些人为了生活被迫出卖身体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从古至今,屡禁不止。
千剑难道是想要写妻子去出卖身体,然后遇到的顾客是丈夫,这种极度狗血的剧情吗?
不怪章雨程多想,这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她看的太多了,而且现实中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莫非这就是千剑这篇故事想要表达的含义?想让读者看到现实中残酷的一面,从而引起反思?
不过这和标题不太相符啊?标题是《天使的礼物》,那么其中的神圣和高洁在哪里?
章雨程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么离谱。
【且说,詹姆斯·迪林汉·扬夫妇有两样东西特别引为自豪,一样是吉姆三代祖传的金表,另一样是德拉的头发。如果示巴女王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德拉总有一天会把她的头发悬在窗外去晾干,使那位女王的珠宝和礼物相形见绌。如果所罗门王当了看门人,把他所有的财富都堆在地下室里,吉姆每次经过那儿时准会掏出他的金表看看,好让所罗门妒忌得吹胡子瞪眼睛。】
看到这里,章雨程已经猜到了,女主八成是想要卖掉自己的头发。
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她清楚的知道,一头秀丽的长发对于她们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哪个女人愿意失去自己的头发?
更何况按照文章中的描述,女主德拉的长发甚至可以让“女王的珠宝和礼物相形见绌”。
第284章 如何结尾?
【这当儿德拉美丽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像一股褐色的小瀑布奔泻闪亮。头发一直垂到膝盖底下仿佛给她铺成了一件衣裳。她又神经质地赶快把头发梳好。她踌躇了一会儿静静地站着有一两滴泪水溅落在破旧的红地毯上。】
文章中,越是如何的描写德拉的秀发多么美丽,章雨程就越是能理解她的不舍。
但是没有办法,最终德拉还是将自己一头长发给卖掉了,最终得到了二十元的报酬。
她最终拿着这笔钱,去买了一条白金表链,因为丈夫的金表并没有表带,而这条白金表链正好可以配得上那只金表,店里以二十一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她她剩下八毛七分钱匆匆赶回家去。
【德拉回家以后她的陶醉有一小部分被审慎和理智所替代。她拿出卷发铁钳点着煤气着手补救由于爱情加上慷慨而造成的灾害不出四十分钟她头上布满了紧贴着的小发鬈变得活像一个逃课的小学生。她对着镜子小心而苛刻地照了又照。】
原本的冲动,现在却让她有些担心和后悔,她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丈夫生气,会狠狠的骂她一顿,毕竟在丈夫的心中,德拉的长发也是他的骄傲,如果自己失去了长发,自己在丈夫的心中,是否还会和以前那么美丽?
章雨程的心揪了起来,她很心疼故事中的德拉。
谨小慎微,家境贫寒,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让她无法想象。
虽然说现在人们的生活都好了许多,但是在很偏远的地方,仍然有许多穷困的家庭,社会在高速发展的时候,似乎遗忘了他们,甚至有些人都不相信他们的存在。
以前曾经有一部影片拍摄过他们的生活,却被质疑是造假。
这让章雨程心里很不是滋味。
科技和社会忘记了他们,那艺术和文化呢?难道也要抛弃他们吗?
章雨程似乎明白了这篇《麦琪的礼物》想要带给读者的思考。
章雨程喃喃自语:“后面应该是丈夫接到了妻子的礼物,然后两人相拥而泣,体现出贫穷生活中,夫妻二人的爱和美好。”
“虽然并不是很惊艳,但也确实是一个立意很不错的短篇小说,能引起读者的思考。”
故事的发展似乎和章雨程想的一模一样,后面丈夫回来了。
【门打开了吉姆走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他很瘦削非常严肃。可怜的人儿他只有二十二岁——就负起了家庭的担子他需要一件新大衣手套也没有。
吉姆在门内站住像一条猎狗嗅到鹌鹑气味似的纹丝不动。他的眼睛盯着德拉所含的神情是她所不能理解的这使她大为惊慌。那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嫌恶不是她所预料的任何一种神情。他只带着那种奇特的神情凝视着德拉。】
章雨程感觉丈夫的状态有点奇怪,不过她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往下看。
她现在也有些紧张,她担心这个丈夫会勃然大怒,会暴跳如雷,甚至会打德拉一巴掌。
如果是这样的结尾,章雨程自然不能接受。
故事的结尾可以普通甚至俗气,但是绝对不能恶心。
如果千剑为了某些效果故意写恶心读者的结尾,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看千剑的任何作品。
【德拉一扭腰从桌上跳下来走近他身边。
“吉姆亲爱的”她喊道“别那样盯着我。我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不送你一件礼物我过不了圣诞节。头发会再长出来的——你不会在意吧是不是我非这么做不可。我的头发长得快极啦。说句‘恭贺圣诞’吧吉姆让我们快快乐乐的。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好——多么美丽的好东西你怎么也猜不到的。”
“你把头发剪掉了吗”吉姆吃力地问道仿佛他绞尽脑汁之后还没有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似的。
“非但剪了而且卖了。”德拉说。“不管怎样你还是同样地喜欢我吗虽然没有了头发我还是我可不是吗”
吉姆好奇地向房里四下张望。“你说你的头发没有了吗”
他带着近乎白痴般的神情问道。】
看着两人的对话,章雨程有些疑惑。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难道不是应该是丈夫感动,最后两人相拥吗?
丈夫这反应,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为什么感觉他似乎有些茫然的样子。
千剑到底是想要写什么?难道自己猜的不对?千剑到底要怎么结尾?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吉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把它扔在桌上。
“别对我有什么误会德拉。”他说“不管是剪发、修脸还是洗头我对我姑娘的爱情是决不会减低的。但是只消打开那包东西你就会明白你刚才为什么使我愣住了。”
白晰的手指敏捷地撕开了绳索和包皮纸。接着是一声狂喜的呼喊紧接着哎呀 突然转变成女性神经质的眼泪和号哭立刻需要公寓的主人用尽办法来安慰她。】
丈夫买了一整套梳子作为礼物送给了德拉!
两鬓用的后面用的应有尽有!
那原是在百老汇路上的一个橱窗里是德拉渴望了好久的东西!
只不过这套梳子实在是太贵了,德拉根本买不起,家庭里面也没有多余的钱让她去后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本来,如果德拉没有卖掉自己的长发,这套梳子正好可以派上用场,镶嵌着珠宝的美丽发梳,搭配她那一头秀丽的长发,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德拉的头发却被卖掉了丈夫买来的发梳瞬间的失去了作用。
章雨程有些吃惊的张开嘴巴,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惋惜还是说震撼?
可见夫妻两人确实是相爱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为对方买了圣诞节礼物。
第285章 戛然而止!
德拉显然也很喜欢这套礼物,文字描写得很明确:【但她还是把这套发梳搂在怀里不放过了好久她才能抬起迷蒙的泪眼含笑对吉姆说“我的头发长得很快吉姆”】
看到这里,章雨程笑了。
是啊,头发虽然剪短了,但总有一天还能长出来。
发梳虽然现在用不了,但以后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有些小小的遗憾,但还可以补救,这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而下面,德拉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她热切地伸出摊开的手掌递给他。那无知觉的贵金属仿佛闪闪反映着她那快活和热忱的心情。
“漂亮吗吉姆我走遍全市才找到的。现在你每天要把表看上百来遍了。把你的表给我我要看看它配在表上的样子。”】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结尾,章雨程笑着点点头。
故事就是应该这样,有些遗憾的结尾才最让人记忆深刻。
而且这样也让原本平凡简单的结尾充满了美好的想象,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再次相信爱情。
虽然说章雨程已经三十几岁了。
她捧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感觉自己已经沉浸在这篇美好的文章中了。
最后一句千剑应该怎么写?
应该是“从此夫妻二人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吧?
她的目光轻飘飘的看向最后一句话——
只一瞬间,她手中的茶杯失去了控制,直接砸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鸣声。
【吉姆并没有照着她的话去做却倒在榻上双手枕着头笑了起来。
“德拉”他说“我们把圣诞节礼物搁在一边暂且保存起来。它们实在太好啦现在用了未免可惜。我是卖掉了金表换了钱去买你的发梳的。现在请你煎肉排吧。”】
整个文章到此,戛然而止。
章雨程目瞪口呆,猛地站起身。
她难以置信的反复翻页,希望下面还有什么。
但这是徒劳的。
后面什么也没有。
戛然而止!
故事真的结束了!
这个结局她从来没有想过!
德拉为了给丈夫心爱的金表配上一副精巧的表链,忍痛卖掉自己一头美丽的头发。
丈夫为了给德拉秀丽的长发买上一套珍贵的发梳,含泪卖掉了自己三代祖传的金表。
为了对爱人表示深挚的爱,他们在圣诞之夜失去了这两件最珍贵的财产,换来了没有金表来匹配的表链和没有美发借之装扮的发梳。
瞬间的欢乐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而随之而来的无疑是深深的痛苦。
这个遗憾带来的苦涩感,使每个善良的读者心扉颤栗。
章雨程无法释怀,她的双手颤抖着,咽下了口水。
她重新坐下,微闭双眼,仔细将整个故事在脑海中回味。
过了许久,她的脸上才露出了苦笑之色。
“在唯金钱万能的社会中,他们的礼物不能算作是智慧的“麦琪的礼物”。但是,他们失去了财富,却加深了人世间最可宝贵的真挚的爱情。”
“这才是你最想要表达的意思吗?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