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144节

  正刷牙洗脸,师父驾到!

  “师父!”

  “起来了?”

  吴铭随口应一声,着手准备今日要卖的早点。

  城南水患已然退去,寄身于佛寺道观的灾民已迁回大半,吴记川饭的早市食客也随之更迭。

  如今候在店前的,除了街坊邻居,更多是周遭衙署的吏员公人,渐成了此间常客,几乎每早必至。

  麦秸巷里的那间军巡铺,距吴记不过百步之遥,专司维护日常治安和夜间巡警防火,故而十二时辰皆有人轮值,每日便数这些轮值的铺兵来得最早。

  起先只有本巷铺兵,后来风声传至邻近街巷,周遭巡铺的铺兵也都慕名而来。

  日子长了,这些铺兵吴铭已认得七七八八,有些甚至能叫出姓名。

  待吴记挂出布招,在门前支起摊子,一众铺兵依旧排在队伍最前头,但今日还多出一张许久未见的熟面孔。

  “郑行官。”

  吴铭十分意外,厢巡检距此地并不算近,这是郑荣喜头一回来吴记用饭。

  边打饭边问:“可是抓住那贼人了?”

  郑荣喜正是为此事而来,想到自己夸下海口,却未能践诺,不禁脸皮发烫,眼神躲闪:“我已率人数次搜寻、查访城中各处,却始终不见那贼人,想来定是离了东京……”

  这话略显底气不足。

  他仍觉得此事不合常理,那陈贵生于东京长于东京,离了东京又能去哪儿销赃?

  但此案确实再难查下去,陈贵家住城西南,正是此次水患的重灾区,其妻儿老小俱已被大水卷走,凡是和他有交情的人,郑荣喜都已逐一查问过,没人见过他。

  只能当他已经遁逃出城,如若不然,上头便该怪罪他追证不力了。

  郑荣喜这回没再夸口“必将绳之以法”。

  即便他夸口,吴铭也不会相信。

  宋代自建国以来,贼盗案的数量便一直居高不下,到了本朝,更是“盗贼充斥,所在窃发”,以至于“郡县悉不能抑制”。一些富家大族甚至充当起窝主,尤其在京畿地区,成为“盗贼不戢”的重要原因。

  朝中重臣无不为此震惊,纷纷提出“不可以常法治之”,要求别立重法,严惩贼盗。

  于是在嘉祐六年,朝廷于常法之外另创《窝藏重法》,成为京师地区惩治盗贼,审断窝藏罪的法律依据。

  首都尚且如此,地方上更不必说,这年头又没有天眼,人只要离了东京就跟泥牛入海一样,能抓住才见鬼了。

  郑荣喜对此心知肚明。

  昨日听闻狄家已经迁回旧邸,将于旬休日置宴犒劳府中亲兵,掌灶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吴掌柜!

  上回狄小官人出现在店里或许只是巧合,这回可真就“证据确凿”了。

  吴掌柜同狄家绝对关系匪浅!

  郑荣喜昨夜一宿没合眼,四更天一过便忙不迭来店前候着,猛地瞧见悬于檐下的匾额,更惊出满头大汗!

  他赶紧将自己查案之事细细道来,免不了添油加醋,突出一个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只求吴掌柜莫要追究他办事不力。

  吴铭本就没打算追究,说实话,若非对方突然出现,他甚至都快忘了这茬。

  见对方说个没完,吴铭便将粥碗塞他手里,打断道:“郑行官辛苦!”

  “不辛苦!理该如此!只恨那贼厮狡诈,教吴掌柜平白折了只琉璃杯……”

  “无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另两个贼人哩?若是抓不到陈贵,莫非便一直关着?”

  “郑某正是为此而来。此案人赃俱获,且贼人供认不讳,即便抓不到陈贵,那二贼亦会以从犯定罪,贼盗罪本是重罪,所窃之物又价值不菲,轻则丈脊刺配,重则人头落地。吴掌柜若欲观刑……”

  吴铭截断话头:“吴某要经营小店,脱不开身,待案件具结,还望郑行官差人告知一声。”

  “郑某省得!”

  见吴掌柜并无追究之意,压在郑荣喜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忙捧着粥碗进店捡了个座位,舀起一勺热粥送入口中,立时双眼放光。

  真香!

  ……

  吃早饭时,谢清欢忍不住问:“师父,再过几日便该去狄枢密使府上操持乔迁宴了,可咱菜单还没定下……”

  吴铭笑道:“此番要做的菜你太师祖尤为擅长,等他老人家来了再定也不迟。”

  说到肉多、量大、滋味好,吴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坝坝宴。

  坝坝宴是四川农村里的宴席,顾名思义是在田坝头摆宴。因坝坝宴多以蒸菜唱主角,川东地区又称之为“三蒸九扣”。

  做蒸菜有两个好处:第一,可以提前大批量备菜,且是定碗制作,足以应付大席量的宴席;第二,做好的菜可以久放,原形不变,原味不失。

  狄府的铛头顶多打打下手,烹饪还得靠他自己,算上小谢也才俩人,要备八十人的饭菜,现做肯定来不及,蒸菜无疑最合适。

  当然不会只做三蒸九扣,毕竟坝坝宴的肉食以猪肉和家禽为主,但给宋人操持宴席,没有羊肉说不过去。

  更何况,到时候还得给狄咏那桌做几道精致的单锅小炒。

  七点半刚过,吴建军的准时再一次被吴振华打破,三人早早到店。

  吴铭把这事一说,老爷子瞬间燃起来了:“坝坝宴?!交给我,老子闭到眼睛都能做!”

  ——

  ps:今天不熬夜了,容我调调作息,明天再更。

第205章 坝坝宴的代表菜

  吴振华问明了开宴的时间和用餐的人数,当即拍板:“得行!我两个提前把菜备好,你到时候喊辆车拉过去就是了!”

  吴铭也是这么想的。

  上回去醉翁家里做寿宴,只需做十个人的菜外加一桌家宴,且并非一次性出餐,活计相对轻松。

  这回不同,人多量大,靠他一个人根本做不过来,必须请个外援。

  好在狄家的乔迁宴并非流水席,开宴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左右,照吴铭的想法,提前两天就得备菜,考虑到头两天还要营业,因此从今天开始,连着这几天,都要请老爷子来店里帮忙。

  吴振华巴不得天天来:“以我的意见,今天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吴铭从未跟老爷子合作过,两人对三蒸九扣的理解未必相同,但一个厨房里只能有一个主厨,这两天先磨合磨合,套用一句时髦的话,这叫“对齐颗粒度”。

  他措辞尽可能委婉:“宋人的口味和现代人不同,所以做法上要有所调整……”

  “听你的!”老爷子十分爽快,“你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吴铭笑着点点头:“现在先把菜单定下来,虽然主打蒸菜,但不完全按坝坝宴的席面来做,我还要添点别的菜……”

  吴振华大手一挥:“无论如何,肘子、蒸肉、甜烧白和咸烧白,这四道菜都必不可少。我们那会儿管这四道菜叫‘四个姨妈’,只有四个姨妈都请齐了,才能做田席。”

  这四道菜也是坝坝宴里的代表菜,吴铭逐一记在小本本上。

  其实要做什么菜,他心中大致有数,爷孙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定下菜单,共十六道菜,十二荤三素一汤。

  狄咏那桌则另做两道荤菜替换之。

  说曹操,曹操到。

  吴铭买完菜归来,便听徒弟说狄小官人正在店堂里等候。

  立刻出来相见。

  见礼罢,狄咏开门见山道:“宴席的菜品,吴掌柜可定下来了?”

  吴铭给出肯定答复。

  适才定下的菜单已让小谢誊写一份,本打算待会儿差李二郎送至狄府,此刻便交给人样子。

  狄咏接过一看,粉炊肉、咸烧白、八宝饭……尽是前所未闻且不在店里出售的新菜,登时既喜又馋,接连吞咽唾沫。

  “听闻小官人已经迁回旧邸?”

  吴铭也是晨间刚听郑荣喜说的。

  “正是!昨日方得迁归旧邸,特来告知吴掌柜,倘得闲暇,不若与狄某同归。”

  前番订宴之时,吴掌柜说过欲往狄府的灶房一观,狄咏此来,正是践此约定。

  吴铭客气道:“不过小事一桩,何劳小官人亲临小店?”

  略一停顿,又说:“眼下正待筹备午市,待申时前后,再往贵府叨扰。”

  “幸而亲自走这一趟——”

  狄咏扬了扬手中菜单,笑容真挚,随即叠起,收进怀里,拱拱手道:“那便申时再会。”

  ……

  和买不起房的醉翁不同,老狄家的豪宅是赵官家赐的。

  皇祐五年二月,狄青平定侬智高之乱,大胜归朝。为嘉其功,赵祯难得硬气一回,力排众议,将他心目中的“朕之关张”擢升至枢密使的高位,并赐第敦教坊。

  敦教坊位于龙津桥以南御街以东,这一带少民居多官舍,虽地处外城,却是实打实的“贵胄大院”。

  赵祯最宠爱的温成皇后张氏(已逝世),其娘家人也曾获赐敦教坊的宅第,不少五服内的宗室子弟亦居住于此。

  吃过午饭,三老回家睡觉,吴铭则叫上小谢和二郎,闭了店门,由李二郎领路,向西出麦秸巷,沿御街过龙津桥往南,至车营务往东,过草场,顿觉气象一新。

  放眼望去,皆是高门大院,但见甲第星罗,比屋鳞次,栋宇密接,略无容隙。如果说麦秸巷属于老式住宅区,此间便是高档别墅区,莫说吴铭那套民居比不了,醉翁的家宅亦差之远矣。

  东京城里人口密集,商业氛围浓厚,这一路走来都闹哄哄的,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走进“高档别墅区”,瞬间清静许多,摊贩货郎虽也不少,却不高声叫卖,亦不侵占街道,皆按规矩于路边朱杈子下设摊,秩序井然。不时有牛车辘辘驶过,俱是青幄油壁的“豪车”。

  三人行至狄府,自报家门,门房显然早得到狄咏嘱咐,道一声“稍待”,立刻返身通报内院。

  过不多时,狄咏便随门房快步迎出。

  “吴掌柜!快快请进!”

  踏入朱漆兽环的府门,径往灶房而去。

  吴铭一边同狄咏闲聊,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府中环境,暗暗咋舌。

  好大一片宅院!

  青砖铺就的甬道宽阔得能容两驾马车并行,曲折回廊勾连起一座座高墙深院和数不清的飞檐斗拱。

  府中洁净明亮,焕然一新,全然看不出曾被水淹过,但细细观察,仍能发现翻新的痕迹,那簇新的屋瓦在日头下亮得晃眼,扶栏梁柱上新漆的桐油味亦隐隐可闻。

  往来仆从步履匆匆,时见甲士按刀侍立,赤甲映日生寒,愈发衬得这偌大的府邸气象森严。

  吴铭只造访过两位要员的府宅,免不了要拿来做比较。

  狄府非但广大,更处处透着一股新砺之气,相比之下,醉翁家真就是“老破小”。

  狄咏显然提前打过招呼,吴铭三人抵达灶房时,孟厨娘、周铛头及一众杂役俱已到齐,依礼唱喏不迭。

  较之欧阳府的灶房,狄家的更为轩敞新洁,四壁不染丝毫油腻,一应灶具器皿锃亮如新,灶眼足有四个,杂役人数亦是倍增。

  吴铭还和上回一样说几句场面话,但这回是真需要对方帮忙,给八十个人做饭,只靠他们仨可忙不过来。

  比起孙兴孙铛头,孟厨娘和周铛头无论厨艺还是名气都要高出一截,二人不免有些疑惑:这位吴掌柜人如其名,确为无名之辈,如何能得小官人青眼,延请至府上操持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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