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家里也不是没有钱生活，你年龄大了，以后地里的事情，你还是少忙一点吧。”颜辉说着，把茶叶一点点地在竹筐里铺开晾晒。
爷爷没事做，就坐在一旁看颜辉劳作：“我得做事啊，不做事就真的老咯！”
“那你少做一点，采茶的事情可以找人做，雇人做。我在外面，一直都担心你。”颜辉对爷爷的关心，早就超过了父母。
“我知道我知道，”爷爷笑呵呵地说道。
在爷爷的世界里，什么事都不算大事。二十多年前，爷爷作为知识分子，差点出了事，但他依然乐观自信。也正是因为爷爷卓绝的口碑，全村人都站出来力保爷爷，所以爷爷什么事都没有。
爷爷强大的精神内核，一直激励着颜辉。
收拾着茶叶，颜辉就开始给爷爷讲自己在东北的一点一滴，爷爷就耐心地听着。
“前阵子，你四叔来看我，跟我说你在那边很不错，我也没说什么。阿孙，你四叔他不是我带大的，所以我也不能要求他什么，我了解你这个性格，你是能成事的。所以，我一直都很支持你。”爷爷慈祥地看着颜辉，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其实，在爷爷看来，颜辉应该跟着大伯去做事，那一定会被照顾，毕竟大伯是爷爷亲手带大的，和颜辉之间的感情很深。
但颜辉不愿意跟着大伯去，这里面有几个原因。大伯家因为有钱早，所以大伯的儿子性格比较傲慢，颜辉不太喜欢这个堂哥，如果去给大伯做事，和堂哥相处并不方便。除此之外，大伯会让颜辉少走一些弯路，但颜辉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自力更生。爷爷是个自力更生的人，大伯也是，颜辉更是。
如果有一天，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可以和大伯合作，那颜辉当然愿意。但是初期，颜辉就想靠自己，有些苦不吃是不懂的，有些弯路不走，早晚会有更大的弯在等自己。
颜辉听大伯说过，有些富二代，起点太高，父母给几十万创业，最终损失上百万。究其原因，就是完全没有地基。
“放心吧爷爷，我四叔对我不错，我在那边能做好事情。”
“嗯，他今年跟我说了，他建的木材加工厂马上就要开工了，到时候会喊你过去帮忙。”爷爷接着说道。
“好，那喊我过去，我肯定好好努力工作。”
爷爷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颜辉铺茶，像是看什么最好看的东西一样。
这次回去，颜辉准备多带点茶叶，无论是二哥那边，还是山哥那里，颜辉都会带一些过去。说起来，包括平日里问价格、借自行车的那些老板们，颜辉都准备送点茶叶，礼尚往来是人际交往的基础。
关于送礼这个事，颜辉其实并不擅长。说起来，也只有上次帮二哥去工地送信封那次算是一次难得的经验。
商人，利字当头，确实没那么简单。
铺茶、炒茶，颜辉知道，自己即将踏上归不，征途。
第68章 免职
从离开车站的那一刻起，颜辉就一直心情不错。
3月的奉天依旧寒冷，寒风裹挟着雪花、冰茬，呼啸着涌向四面八方。寒风中，颜辉跟着人群上了公交车，环顾四周，看到很多人迷茫的目光。
从火车站上公交的这些人，有的是本地人，也有的是颜辉这样的外地人。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就是迷茫的人群之一。
下了车，颜辉顶着风雪进了市场。
和离开的时候不同，虽然现在还是寒风凛冽，但是市场的人已经不少，车子也来来往往，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繁华。
颜辉先去了一趟四叔那里，给四叔打了个招呼。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颜辉专门拜会过四叔，只是四叔提前回来了。
四叔看到颜辉后，让颜辉先去二哥那边，等过阵子自己的工厂弄好了再来帮忙，颜辉满口答应。
四叔还专门问了颜辉抽不抽烟，颜辉说不抽。这让他挺高兴，他觉得四叔尊重他，要给他递烟。
一切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几个月弹指一瞬，颜辉先回了自己的小屋，把一些茶叶、衣服放下，然后拿起一半的茶叶，开始挨家挨户送，直到走到二哥这边。
“李叔！我回来了！”外面还刮着风雪，颜辉从门外看到二哥的店里有人，敲了敲门喊道。
“进来进来，”二哥招呼着颜辉。
推门而入，颜辉掸了掸身上的雪：“李叔，我回来了，最近有什么安排？”
一边说，颜辉一边拿出了自己家炒的茶叶，给二哥拿了一大包。
“小辉啊，过完年回来啦，”二哥笑呵呵地说道，“回家感觉不错吧？这么晚才回来。”
“啊？”颜辉不知道怎么说，堆着笑说道，“和去年差不多，这不是过完元宵就回来了。”
今天是正月廿一，从农历来看还是正月，但是阳历已经到了3月10日。
“农历差不多，阳历比去年晚不少，”二哥摇了摇头，接着脸上也有了笑容，“没事，回来就抓紧做事。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声，今年过年是真晚，但是市场不等人啊。上个月，从正月初六，我们就开始忙了。这个事情一多，我就有点忙不过来。正好我有个外甥，在家没事干，就过来给我帮忙了。他叫刘飞，回头你有什么事，就问他就行了。”
二哥这一大段话，让颜辉消化了五六秒，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接着，颜辉脸上带笑：“知道了李叔，我回头听飞哥的就行。”
二哥没想到颜辉居然什么都没问，这让他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点了点头：“去吧。”
“嗯。”颜辉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进入了风雪中。
几十米外望去，仓库那边，此时有一辆车正在装货，有四个搬运工正在忙活，仓库的一侧，火炉旁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颜辉不认识，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就是二哥提到的刘飞。
很显然，二哥刚刚提到的刘飞，就是新任的领班，也就是说，颜辉的领班身份没了，每个月400块钱的工资也没了。
这是挺突然的一个事，颜辉完全无法改变。他刚刚迅速离开，其实就是为了少犯错，多说就多错，还不如不说。
风雪中，颜辉大概想通了这个事。
二哥这边的工作，对于颜辉来说并不是非做不可，同样的，二哥也并不是一定需要颜辉。去年颜辉能当领班，跟颜辉的能力没什么关系，主要就是因为运气好，被二哥看重。
今天，二哥提到的颜辉来得晚，这纯粹是借口，颜辉就是过年不回家，人家外甥来了，该“让位”还是让位。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该难受还是难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哥还需要找个借口，这已经是很重视了。有些事情没必要去追问，回头看每个细节都是答案。
颜辉没有往刘飞那里靠，他只是远远望着，看着刘飞和旁边的一个搬运工聊得很开心，他大概知道刘飞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认识那个搬运工，这个人正是王伯，而王伯一向不怎么爱说话，此刻在那一直聊天，肯定不是因为爱聊。
刘飞对于自己，那是肯定不重要的，甚至于二哥都不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人还是四叔。
自己可以从二哥这边离开，但是不能是被二哥挑着刺离开，这会丢了四叔的面子。现在最大的喜讯，是自己很快就能去四叔那边帮忙了，这种情况下，在这里混日子就是了。
颜辉慢慢走出风雪，往刘飞和王伯那边靠去。
临近二人，颜辉似乎听到这俩人聊的内容就是自己，刘飞似乎一直想问点东西出来，而王伯却支支吾吾，不太想聊。
“小辉，你回来了！”王伯看到了颜辉，有些高兴，马上凑了过去。
但是只是走了两三步，王伯就停了下来，给颜辉介绍道：“不知道二哥有没有跟你说，这位是刘飞，是二哥的亲外甥，以后是我们的新领班。”
说着，王伯一直给颜辉使眼色，示意颜辉不要乱说话。
颜辉当然不会乱说话，尤其是他听到王伯喊“二哥”，更知道这里面问题挺大。
王伯是比二哥年纪大的，平日里，王伯喊二哥一般是喊“老李”，现在喊二哥，显然是更尊重的称呼。
那王伯为什么对二哥更尊重了？想都不用想，问题一定出在刘飞身上。
“飞哥好，李叔跟我说了，以后飞哥就是我们的新领班，我们跟着飞哥好好干！”颜辉立刻跟上了好话。
王伯都没想到颜辉居然会这样说，心中大定：“小辉说得没错。”
“你就是颜辉？”刘飞上下打量了一番颜辉，“听说你之前是这边的领班？”
“飞哥你误会了，李叔这边，秋天实在是太忙，他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所以去年秋天让我多帮忙做点事，我那不算领班。之前李叔就说了，他有个外甥很能干，今年要过来当领班，我一直等着呢。”颜辉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舅早就提到我了？”这话让刘飞一喜。
“我不知道是你，但是确实提到有个外甥我方便问一下，李叔有很多外甥吗？”
“我舅有三个外甥，但是那俩还都在上学呢！这么说，他说的就是我！”刘飞往自己脸上主动贴金。
“那就一定是飞哥你了。”颜辉跟了一句。
（
第69章 平衡
短短的几句话，颜辉把刘飞捧得飘飘然，本来刘飞对颜辉还有防范之心，现在见颜辉如此上道，他自然没了对付颜辉的理由，反而是正经地开始布置工作。
总的来说，刘飞安排的工作，和去年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工钱。唯一不一样的是，刘飞他自己完全不参与搬木头，只是负责指挥。
今天的货不多，就这一车，但是明天有五车，到时候所有人都有得忙。
刘飞倒是“大气”，跟颜辉说今天来了就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早上早点过来就行，颜辉满口答应，还给刘飞拿了一小包茶叶，这让刘飞非常受用。
拿了颜辉的茶叶，刘飞就去了二哥的店里，这边剩下了颜辉和王伯。
王伯见到颜辉，叹了口气：“小辉啊，你也看到了，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怎么了王伯？这个人管得很严吗？”颜辉问道。
“架子大得很，我们和他基本上没办法主动沟通。问他几点来车，他也不理。谁来晚了如果耽误了卸车还罚钱。”王伯叹了口气。
“那有人离开吗？”
“工钱没少，就是多待会儿，大家还能接受。老李这个人发钱还是挺痛快的，基本上不压账，大家还是愿意跟他干。”
“那就还好，我以后.”颜辉一听是有些头疼的。
这以后还怎么出去拉生意？
宋致远今年开始就要回去上学了，也只有周末能过来，而他现在根本没办法了离开这边，离开了就容易出问题。
“你脑子活，我知道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不过，我和其他人也聊过，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大家过得舒服一点，大家都会听你的。”王伯说道。
“王伯，人家是亲外甥，我不可能强求什么。至于好办法，这个再说吧。”
“嗯。”王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颜辉最头疼的，其实就是在这里耗时间的问题。按照刘飞的要求，以后无论有没有活，都没办法离开，这其实没什么意义。要说有用，也就是刘飞省事了，反正这里一直都是满员，那根本不需要调配。
但这个方案，早晚也要出问题，核心原因就是刘飞他自己也脱不开身，如果刘飞知道没车就走了，那其他人也敢跟着离开一阵子。而刘飞要是一直不走，时间久了受不了的是他自己。
这个事不急，徐徐图之吧。
颜辉知道今天自己没什么事，第一时间又回到了四叔这里，把这里的情况主动告诉了四叔。
他并不是想离开二哥这里，而是必须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这个事情被二哥主动提出来，搞不好就会说颜辉几个问题。
“老二的外甥来了？”四叔想了想，看向颜辉，“你怎么打算的？你要是不想在他那里干了，我可以帮你再找个地方。我那边的加工厂，还得几个月才能弄好。”
“叔，我不急，我在李叔这边还能做，我就是跟您说一声，可别哪天李叔说我是因为干活干得不好才被撤掉领班。”
“这你放心，老二倒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你在那边有啥事，你跟我说就是，咱不能被欺负。”四叔点了点头。实际上，他还是觉得有点丢面子。因为老二把颜辉领班撤掉，并没有跟自己说。
“嗯嗯，没事的叔。”颜辉一听四叔的这个语气，就知道四叔肯定能为自己出出头。
四叔是很聪明的，他不可能去帮颜辉重新争取领班的工作，但从道德上为颜辉争取点好处是很容易的。
“老二刚开始跟你说这个事的时候，你没反驳也没多问，是对的。你不说话就是他理亏，他理亏就对你有好处。你先去收拾一下吧，这样，晚上来家里吃饭。”四叔道。
“嗯！”颜辉满口答应。
从四叔这边离开，颜辉去找了老郭等人，这些人都早就回来了，看到颜辉自然是高兴，老郭直接说中午要给颜辉接风。
老宋还是老样子，老吴说要去当兵，但是今年还没去，但大家都没什么变化，颜辉也没提二哥这边的事情。
到了晚饭的时候，颜辉又带了礼品，一个人去了四叔家。
颜艳已经去上学了，堂弟也不在家，晚上就四叔、四婶和颜辉三人。
今年过年回家，四叔一家和大伯见过面，大伯还给四婶送过礼物，所以这次来，四婶挺热情的。
“我下午找老二了，他跟我说也是过年的时候，被他老婆那边说了好几遍，没办法。他也知道有点对不住你，关键是没提前跟我说，算是不给我面子。老二说，以后你在那边，虽然当不了领班了，但是他那个屋你也随便能进，时间表、账单你也能看，简单地说，就是还认可你这个领班，只是没有那400块钱了。”四叔还是有些不爽，“没事，等我这边弄好，你过来给我干活。”
“叔你还真去了啊，太感谢了，这就很好了！”颜辉大喜过望，连忙端杯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