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东山是道教圣地，各种这里乱七八糟的迷信行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说信仰这玩意儿有好有坏，反正自己肯定是不信的了。
“倒也不是求平安。”
大婶羞惭一笑，左右看看低声对李思语道：“我身上有点毛病，这几十年来一直不见好。市里医院看了个遍都没什么起色，儿子儿媳妇就劝我去大城市看看。但是那大城市看病得多贵啊，儿子儿媳妇上班赚钱不容易，我哪能多花他们的钱？所以就干脆来找八婆姑帮忙看看，看能不能求点符水回去把内邪给驱了。”
“什么东西？”
李思语愣了一下，就连打盹的林戈也惊讶的转过头来。
符水？
这年头还有信这个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得了病不赶紧去治，以为身上是沾邪了靠符水就能驱散治好？
不是！
既然你相信这玩意儿，那为什么身上还要擦膏子呢？刚才就觉得这气味不对劲，合着就连身上擦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正规货色对吧？
林戈无语的盯着大婶直瞧。
“哟！小姑娘你这只猫真有灵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大婶倒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只笑吟吟的继续说道：“小姑娘你别不信，咱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八婆姑的本事？就我身上这点问题，八婆姑给我施了个法，再把她庵里供奉的妙药给我涂了，这身上立马就清爽了。我跟你说你也别当是迷信，我老太婆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中医知道吧？这驱邪啊药引呐，原本就是中医的手段，电视剧里不都有说么？这供奉给何仙姑的符水就是药引子，再配上庵里的妙药，那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甚至还能延年益寿呐！”
“这……这怎么又跟中医联系在一起了？”
李思语越发糊涂，只感觉大婶信的这东西是不是有些糅合的多样化了。或者说那个叫八婆姑的人，她挺潮的啊，把中医治病跟封建迷信联系在一起，骗人手段挺厉害，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不就是旧社会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呢？就算救人治病也要跟邪崇鬼怪什么的联系起来，神神叨叨的骗人相信。”
林戈也是暗自嘀咕，考虑是不是偷偷把这个什么井月庵举报一下。
“小姑娘，你还没结婚吧？不过……有男朋友了是不是？”
大婶说一出是一出，忽然又转移了话题。
李思语脸上一红，羞涩的‘嗯’了一声。
这一点头，大婶倒是来了兴致，凑过来又低声道：“跟你说个秘密，你也别不信。等打算要孩子的时候啊，你背着男朋友偷偷到井月庵去一趟。八婆姑有个本事，能够保准你生儿子！你想啊这生儿子和生闺女，在男人眼里的重要性就是不一样。你能生儿子，这家庭地位也稳。总归就是花点钱然后让八婆姑给你祁个福的事儿！啧！你怎么这个眼神呢？别不相信！我跟你说啊我亲眼看见人家外地的有钱人都专门来找八婆姑帮忙祈福生儿子，人家有钱人都信，还能有假？”
“可是……何仙姑，不管生儿生女吧？她又不是送子观音。”
李思语只能呐呐的找个理由，对这个大婶的情况也是越发无奈了。话说国内不是破除封建迷信了么，怎么大婶口中有钱人动不动就往这庙里庵里跑来祈福求神？
“何仙姑不管这个？”
大婶被李思语的反问搞的愣了一下。
但是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听她说这些的人，大婶拍一下大腿，轻声道：“就算何仙姑不管，可八婆姑有本事呐！我跟你说，八婆姑是有妙法请神的！什么神管这个，她就能请到什么神上身！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老太婆当初是亲眼见到过的！正月十五井月庵作法请神，黄巾力士把那几十万响的鞭炮缠在身上。然后八婆姑请天兵天将上身，这人就刀枪不入任由鞭炮炸完都平安无事！她甚至还能请来地府的判官老爷，让人跟已经死去的亲人见面说话呐！”
越说越玄乎了。
李思语眉头微皱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大婶劝说。
就连林戈也是无语的看着这个人，她居然被这个什么八婆姑糊弄到这种地步，连黄巾力士都来了，实在是离谱。
怎么什么都信呢，稍微有一点常识好不好？就算这地方是道教圣地，那也不能真的当世界上有神仙呐！月球上早就证明没有嫦娥了，这些人怎么还相信世上有神灵？
“你不相信有神仙？”
大婶眉头一挑，不满的质疑道：“国家隐藏神仙的存在，那是为了维护统治！这种常识怎么就不懂呢？宇宙这么大，就像没有人敢说这世界上没有外星人一样，谁又能证明没有神仙存在？老太婆我十五年前吧好像是，曾经亲眼看见八婆姑让一个死掉的人死而复生，难道这种事也能作假？那人甚至还是我百岩市一个大富豪的儿子，意外死了大富豪没了继承人。然后他就求到八婆姑身上，请八婆姑帮忙让儿子还阳。八婆姑先是不同意，但后来经不住这个富豪请求，就花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功夫做法，让那个死掉的人重新复活了！虽然说复活后魂魄不全失去了记忆，但这人呐可是活蹦乱跳的，如今都继承大富豪家产了呐！”
“……”
李思语和林戈对视一眼，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有鬼。
但是这位大婶说的活灵活现，还说是她亲眼目睹，这事情就比较奇怪了。
要么……是这个什么八婆姑故意大庭广众来这么一套，用这种手段吸引信徒；要么……那个什么大富豪肯定是上当了，把自己的家产拱手让给了其他人。
而且……
十五年这个时间点，也让林戈有些想法。
不过，应该是巧合吧？百岩市的警察们就算再无能，也不可能对这种八卦消息无动于衷。既然他们没有说这件事里有什么犯罪迹象，那大概率也就只是一个骗局。
八婆姑用什么手段，跟一个什么富豪合作，欺骗了这些无知的老百姓们。
将这件事放在心底下，李思语继续听这名大婶啰嗦，却不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了。尽管她说什么八婆姑拥有神力，被她开光了的房子百鬼辟易，开发商请八婆姑做法的房子卖的更好什么的，李思语也就只是听听算了。
反正相信迷信的人有自己的一套思路，别人很难劝说成功，也就没必要费神给这么大年纪的大婶重修世界观。
“只是……难怪武东山会发生这种乱七八糟的连环杀人案！当地人是当真迷信呐，说不定就是信了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才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出来。”
林戈叹一口气，觉得这件事也需要跟聂国强说一声。
万一这件事真的是跟封建迷信有关，那警方就要想办法转变思路了。亦或者这个案子破获之后，还得对百岩市的这些神神道道来一次清洗，免得再发生类似事件。
回到百岩市之后，李思语先是去市局登记，然后拿到了附近酒店的门牌钥匙。
去酒店洗了个澡，把这几天的辛苦尘埃都给洗净，然后一边搓头发一边跟李一铎视频聊天。
她身上裹着酒店的浴巾，白花花一片让视频里的李一铎挪不开眼睛。只是忽然看见李思语将林戈抱一起放在光溜溜的大腿上，李一铎又忍不住咒骂出声。
“思语，这家伙是个公猫！”
“你吃醋啦？”
李思语笑嘻嘻的看着李一铎着急不已的样子，却还是老老实实红着脸将摄像头转移方向，然后起身换衣服。
“尼玛！”
林戈赶紧跟着转身，他才不要占李思语的便宜再给李一铎戴帽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李思语换上一套短裤T恤，这才重新跟李一铎说今天在车上碰到的那件事。
“你是怀疑，我们查的案子有可能跟这个八婆姑有关？”
“不一定有关，但或许起因理由都差不多。你看这个地方的人已经迷信到这种程度了，或许听了某个不靠谱道士和尚的话，搞出什么神神鬼鬼的仪式也说不定啊！聂老大之前不是也说了么，他们对着悬崖磕头的行为，很可能是一种什么仪式或者程序。这种不科学的东西，肯定只能用迷信来解释了吧？”
李思语已经不再是刚到派出所时候那个懵懂的姑娘了，这会儿也懂得分析案件，懂得从各个方面查找线索以及可能性。
“嗯！我会把你打听到的情况跟聂老大说一说，如果真的因为什么迷信一样的理由才搞出这种事，那我就真不知道该说愚昧还是说该死了。”
说着李一铎叹一口气，再又提醒李思语道：“明天你跟着走访的时候也注意一下，除了查找嫌疑人，也注意看看那些人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说实话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百岩市的警察还有教育都堪忧啊！让封建迷信甚至类似邪教的东西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他们肯定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邪教？”
李思语愣了一下。
“死而复生这种东西，不是邪教是什么？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我觉得这方面也需要调查一下。那八婆姑祈福九九八十一天，天知道是不是花这么长时间搞整容去了！”
“嘻嘻……你也这么想啊！我当时一听，也是这么个想法。还失忆什么的，掩饰的太明显了。但对方既然是大富豪，不应该连这种可能性都没有考虑过吧？”
李思语忍不住笑起来。
“但万一对方十分迷信，对于八婆姑的本事深信不疑，或者被八婆姑用别的方式给说服了呢？”
李一铎从来就不觉得有钱人一定聪明，至少从他家有钱之后碰到的相处圈子来说，蠢货也依然是不少的。再被迷信东西一洗脑，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第583章 拜访井月庵
“你们说的这些事儿，其实百岩市上下都十分清楚。呼……”
说着叹一口气，刘远接过聂国强递来的烟，迎上打火机拍一下聂国强的手背，然后深深吸上一口。
“但是怎么办呢？武东山风景区是百岩市的支柱产业之一，它代表的不仅是这样一个世界级名片，也代表百岩市有至少五分之一的人是直接或者间接靠着这个地方生活。风景区工作人员，导游人员，饮食住宿交通新闻媒体再加上农业产出……每年近千万的游客，代表着一个十分丰厚的经济收入以及依赖它为生的共同体。”
见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刘远叹口气道：“宗教这种东西，跟迷信其实也就是一线之隔。对吧？它信仰的东西是不存在的，至少对我们来说它是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的。而武东山作为道教圣地，它不可避免的与宗教结合非常紧密。越是依赖这种宗教经济的地方，封建迷信思想就越浓厚，也不免产生依靠迷信思想吸引游客的内容。这种东西，我们能控制却无法杜绝。除非说百岩市抛弃旅游经济彻底转型，或者教育能够达到彻底破除迷信的地步，亦或者相信迷信的那一代几代人老去死去，否则百岩市就无可避免要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说到这里，刘远又忍不住笑道：“甚至后两者还不可能做到，因为它就是旅游经济中必然存在的一环。游客来武东山总要拜神吧？又不是单纯来看风景的。难道要让百岩市在武东山挂一个世界上没有神的横幅？不可能的对不对？于是有人信这个东西，就必然有人信的非常深，也必然有人因此获利。这一点能改变吗？或许可以，但是不好做。所以你说百岩市知不知道辖区老百姓封建迷信相信一个鬼鬼神神的东西，其实都知道。但是啊，没办法处理！”
李一铎将李思语的发现告知聂国强之后，聂国强找上了刘远，然后再把电话打到了李思语这边。面对李思语的询问，刘远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说实话听起来挺无语的，明明知道有问题，但是就没有办法处理。刘远甚至说全国所有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都有这方面的迷信输出，大家上上下下心里都有数。
但毕竟人家要靠这个吃饭，政府砸人家饭碗就会闹出大乱子。
寺庙道观通过什么手段吸引游客？自家的房子与众不同？穿的衣服说的话走路的姿势与众不同？不可能的！靠这个不够啊！
这种情况下为了维生，一些不科学的东西自然就会被弄出来，并且努力将游客糊弄住。
然后有些心里有破绽的人，他偏偏就需要这方面的慰藉。双方可谓是各取所需，也就不可避免的让这种糟心东西变得红火起来。
“然后就引发了这一次长达二十年的连环杀人事件？”
李思语无语的质问电话那头。
“……”
刘远无法解释，只能叹口气道：“这不是咱们警察工作的意义么？一条隐隐的线拦在那里，跨过去就是犯法，有一个抓一个。作为警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那这个案子怎么办？要不要往那个什么八婆姑身上调查一下？”
李思语有些担心。
“当然需要！”
刘远一口同意，想一想下达命令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吧，让李一铎跟你去秘密调查这个八婆姑，看她跟本案是否存在联系可能。毕竟你和李一铎不是百岩市人，一般来说不至于会被发现警察身份。嗯！借着游客身份或者以你今天碰到的那个大婶的推荐的名义去接近八婆姑，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哦对了，如果可以将她之前的那个复活手段也调查一下，如果能发现其中有什么关窍的话，也算是另破一个大案子。呵呵……到时候给你俩请功。”
“还有咪咪！”
李思语可不会忘记自己的优秀搭档。
“当然有咪咪！它已经为这次案子做出不小功劳了，我怎么可能忘记它呢？”
刘远笑起来。
李思语有些意动，转头看向在旁边偷听的林戈。
“咪咪，你说呢？”
“我没什么意见！去看看那个什么八婆姑也好，万一这世界上真有什么神呐鬼的，看能不能让我恢复人类身份。如果没有，就把那个利用迷信骗人的老妖婆揍一顿！”
林戈认真点头。
于是第二天，李思语不再去跟社区派出所那边，而是直接去往武东山跟李一铎汇合。
说实话一来一回有些浪费时间，但是能借这个难得空隙在柔软的大床上好好休息一晚同时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李思语觉得这一趟白跑还是非常划算的。
这一次坐大巴车就没有再遇到像大婶那样的人了，李思语安安静静的看着百岩市警方发过来的关于井月庵的情报，以及他们搜集到的关于八婆姑的线索，就这么一路无事发生的到达景区车站。
下车的时候看到李一铎已经等在那里了，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普通牛仔裤。
明明是一个有钱人，但李一铎对服装却没有半点讲究。淘宝五十块钱一打的素色T恤他能穿，两千块钱一件的黑色绸面衬衣，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在裤子方面，这家伙是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喜欢穿牛仔裤的奇葩。
他除了工作时间穿警服之外，其余时候只要出门都是牛仔裤，就仿佛一条裤子穿一年一样。而偏偏这家伙的体型还是挺不错的，身高合适身材不胖，牛仔裤穿在他身上更显得腿长。也就是头发这会儿有些软趴似乎有几天没洗了，让他的形象出现一些下滑。
“头发都冒油了。”
李思语踮起脚在李一铎手上抹一下，有些心疼有些无语。
“没办法，山上可没有洗头洗澡的机会。说实话想要洗脚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每天就那么点限量热水供应，大家轮流洗一洗也就只能保持三天一回。”
李一铎无奈一笑，再主动牵起李思语的手：“这个时候就不要谈工作的事啦！转换身份，咱们是听闻八卦来找八婆姑看稀奇的普通人。我是富二代，你是我的女朋友，身份就是这么简单。然后到了地方也不需要太拘谨，把有钱人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只当是玩的劲儿给表现出来。她们那种人搞出什么迷信呐神啊鬼啊邪啊无非就是为了骗钱，咱们先如她的意就是了。当然要出钱肯定先要看到表演对不对？到时候就看看，她到底是用嘴巴说呢，还是真能搞出戏法来。”
“因为是有钱人，所以带个宠物也是合情合理的对吧？”
李思语把跟在地上走的林戈抱起来，再放到李一铎的肩膀上让他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