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彪从副驾驶座椅踹了一脚，让坐在前面的解彦兵龇牙咧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整个工业园区的二十多家企业，渐渐也查的差不多了。虽然确实没有查到任何关于依托咪芷的情况，但心里有数它就藏身在园区当中的一众人，并没有因此沮丧而是神情越发专注。因为剩余企业越少，目标是它的概率就越大，总归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干缉毒的警察们心里也从来没有放弃这个字眼。
甚至哪怕说一遍查完了所有企业都没有任何发现，那也还有第二遍第三遍第无数遍！这个生产依托咪芷的狗东西只要不被揪出来，警察们就绝对不善罢甘休！
禁毒工作，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
跟着走在解彦兵身后，林戈稍微感觉有些累了。并不是说走了太长的路太辛苦，而是各种化工企业里终究少不了各种化学原料气味，只是或轻或重罢了。林戈的嗅觉本来就比其他人灵敏太多，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气味闻的多了夹杂在一起，更是让他从喉咙到肺部全部都感到非常难受，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烧感。
但是能怎么办呢？
大家都没有休息，目标也依然没有发现，现在哪里能停下来？
甚至哪怕说心里估计园区早已经打草惊蛇，目标早已经完成表面掩盖工作，但也还有万一对不对？
万一警察速度够快，万一对手没能将所有东西都处理干净，万一他们一时惊慌有什么遗漏，万一警察去的及时正好堵住他们转移证据的去路……对不对？这些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但前提是警察们做事不能拖沓，不能给对手太多反应时间。就算对手事先得到消息提前反应，现在也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如果只付出一些疲乏就能够得到发现破绽的机会，那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多辛苦一些。等到将所有犯罪份子都丢进监狱里了，再悠悠哉哉的休息也不迟。
“啊呜~”
林戈打一个哈欠，让自己振作一下。
解彦兵也是个大傻蛋，完全没有女警察的那种细心。他居然让一只猫全程在地上走半天时间，完全不懂得抱一下或者老老实实低头当个坐骑，简直愚不可及。
“咪咪，累了么？再坚持一下！等这事儿办完了，我给你买小鱼干吃！”
解彦兵见林戈用不爽的眼神盯着自己，却根本不知道这只猫在想什么，只特别憨厚的用物质鼓励进行诱惑。
“爷的工资说不定比你还高，小鱼干什么的也太瞧不起猫了啊混蛋！”
林戈鄙视的瞪了他一眼。
“嘿嘿……猫果然爱吃鱼。等下次还需要咪咪帮忙的时候，就依然由我来照顾它好了。”
傻蛋完全不明白林戈眼神的意思，甚至还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跟这只猫搭上关系。他得意洋洋的想着以后办案时候自己领着这只猫大杀四方，以至于嘴角都咧了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已经到下午黄昏时间。园区里许多厂子都开始换班了，大家对于目标是否已经将证据藏好这件事，已经不太做指望。
不过没关系，办案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说法。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慢慢跟他们较量呗！或者说句再纯粹点的话，如果对方受到震慑从此不敢再搞违禁药，其实也并不算是什么坏消息。
只是这样一来，心里还是稍微有些遗憾就是了。
“还有四家工厂了，大家都再坚持一下！等这边的事儿搞完了，我在那边订了几桌骚鸡公，咱们再好好大吃一顿休息休息！”
葛凤华回头安慰众人。
“只有四家了么？”
雷汉秦眯着眼睛，一边走一边拿笔在本子上绘写。这一次搜寻检查工作，并不只是查看是否有依托咪芷的线索，也可以通过现有情报对对方位置进行分析。作为政府重点关注园区，这边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各种摄像头还有出入管理都很充裕严格，其实就算没有实地找到线索，也能够通过以往监控判断出一些东西出来。
再加上漳市熊丽娟坦白的，她通过网络和昌市生产者取得联络的一些细节情况，也能够找到一些有效的线索或者证据。等今天晚上回酒店后跟这一次查访结果汇总并且分析一下，应该也能搞到一些收获。破绽往往都是出现在细节当中，警方办案也不是电视剧里那么简单或者恰恰相反的特别复杂，一切都只需要一个专心还有耐心罢了。
雷汉秦唯一遗憾的，就是昌市这边并没有给予太多额外帮助，总感觉稍微‘平庸’了一些。当然各家有各家的难度，他也没有资格对此批判什么就是。
“雷队，跟你说个事啊！”
就在雷汉秦对昌市禁毒警察有些嫌弃的时候，葛凤华忽然凑到他身边。
他拉着雷汉秦往外走两步，距离跟在后面做配合的园区领导稍微远一些，这才低声道：“咱们下一步要去的那个厂子，是昌市一下老牌企业在这边新建的厂子。当初这个园区建起来的时候名声不足对外吸引力不够，市里就给了几家老牌企业一些比较大的优惠，让他们在这边办厂带动园区经济做个表率。然后我说的这家厂子，它是一个沪市老板在这里搞的，还是上市企业。但是人家老板只想着上市圈钱，对厂子的发展关注不多，明白我的意思吧？”
“也就是说，这个厂子虽然是正规上市企业，但它在管理或者说发展上面，有些混乱。不！不应该说是混乱，应该说是无欲无求；至少集团方面对它没有太大要求，只要不出大问题随他们怎么搞，是这个意思吧？”
雷汉秦眼睛一亮。
他没想到刚刚还在吐槽葛凤华没啥本事，这会儿他就能提供一个重要消息。换言之葛凤华也不是那么无能吗，他对园区这边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或者说有所准备的。
也对！好歹是一名缉毒警察，怎么可能当真是个混日子的家伙？就算这一次的事件受到一些阻碍，他也是有心要做出一些事的。
否则，怎么会同意漳市派人过来帮忙？
之前沉默不语萧规曹随，是因为那些企业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而这一次终于轮到在他心里有嫌疑的企业，自然就要提醒同行兄弟全力以赴，不可能当真对犯罪行为视而不见。
“咱们这么例行检查过来，一点事都没有发生，想来某些人应该就放心了吧？”
“但该做的事情他们肯定做完了，就看这一趟能不能找到一些破绽。”
“领导要求再严格，下面的人难道就一定兢兢业业？”
“我给二支队发个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一些东西尽在不言当中。
“啧啧！都不是傻子啊！葛凤华也是个聪明人，哪怕被上面要求不能影响园区经济，也依然想到了通过外援打开突破口的主意。”
偷听到两人谈话的林戈，这会儿也是对葛凤华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家伙刚才表现的那么平庸，说不定就是专门做给某些人看的。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些掩饰，能不能让对手露出破绽。
很快，这家名为‘易鑫达’的医药企业出现在眼前。
一条被葛凤华称作‘净汉河’的小河从园区边沿画一条弧线流淌而过，这家易鑫达企业恰好被河水与其他工厂分隔开来。河上一座水泥桥，就是易鑫达往外的唯一通道。当然它后面肯定还有小路什么的，但是明面上，这个被高耸围墙以及哗啦啦河水包围在里面的厂子，确实是一个寻常人几乎没机会靠近溜达的地方。再说的难听一点，里面究竟在生产什么制造什么，除了每个月一两次的园区例行检查以及按月来算的市里检查以外，或许只有里面的工人才知道。
但是说实话，以工人们的文化水平，他们真的明白自己生产的东西是叫依托咪芷还是叫布洛芬吗？
很显然，这是一个未知数，也是雷汉秦干缉毒这些年碰到过不少次的事情。
许多打工者走正当渠道去一些制毒工厂干活儿，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特别一些化学毒品，特么的哪有工人傻傻的还要去尝尝看的？因此有好几次雷汉秦带人将制毒作坊捣毁的时候，那些个茫然却又确实犯罪了的制毒工人，让他心里既难受又无语。面对法律，也没办法说给他们说情。
为什么说国家教育任重道远呢？
因为在很多方面它确实能够改善这种因为文盲而导致的毒品猖獗情况。
“希望这一次，别再是这种情况了吧？”
雷汉秦叹一口气，看园区领导率先去往桥头安保处，要求他们打开拦在桥上的铁栅栏。
第499章 淡薄的法律意识
不出所料，从岗亭走进厂区，果然就看见这家厂里的领导干部们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着。
葛凤华领着一众人刚刚靠近，这几人就主动迎上来，各种谈辛苦表示欢迎。一边说着，他们又一边在园区领导的配合下各种套近乎，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
毕竟林戈一行今天已经在园区巡视大半天时间了，这让他们拥有足够时间施展手段。哪怕真有问题，现在大概率也早就藏匿处理完成了。
说实话，这种工作方式林戈非常不习惯。
当警察办案变成这种束手束脚，甚至浮于表面的例行做样子的时候，它能够有多大的效率其实可想而知。
一想到昌市警方办案子需要背着包袱进行，林戈就有些替他们感到心疼。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昌市的事，由不得他一只漳市的警猫打抱不平。
于是林戈想一想没有跟上去，而留在桥的这边绕着河边的小路旁，伸一个懒腰打一个哈欠，不打算浪费时间。
他的存在不出意外被这家工厂的一名干部注意到，但既然这些警察还有园区的人都没有说什么，这人也没好意思主动询问这跟过来一只猫到底是什么说法。
不过以防万一什么的，这名厂干部还是对一个在路边似乎打算下班的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这人人帮忙盯着一些，之后才跟着葛凤华一行进去厂内。
“真是的，一天到晚总是有检查，来来去去的碍事儿！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呢，就不能让咱们顺顺利利的上班？非要搞些幺蛾子！”
被抓壮丁的这个工人十分不耐烦，盯着进入厂内的警察们的背影抱怨一声。盯着林戈看一会儿，他一屁股坐在河堤水泥坎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烟，一边抽烟一边玩起手机。
至于领导交代的盯着这只猫的事儿，抽空看一眼也就行了！搞检查的就是牛逼啊，干活儿还能带宠物，这不明摆着走过场么？
抬头看一眼林戈，想一想这人叼着烟拨通一个电话。
“喂！你那边卫生搞完没有，检查的已经进去了！”
“搞完了！都拖干净了好吧！”
“那就在岗位上等一下，等检查的走了再出来下班。这次来的都是警察，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反正没事儿别凑过去听见没有？”
“你这不废话么，我吃多了给自己找麻烦？”
“哈哈……”
两人说笑一阵，外面这人想一想，忍不住叮嘱道：“让你拖去焚化炉那边的料子，都藏好了吧？还有你这会儿没在岗位上打电话吧，被发现要罚款的。哎……不跟你说了，领导让我盯的那个祖宗跑了，我得跟上去……”
见林戈耳朵一下径直从栅栏缝隙钻进厂内，这人赶紧将没抽完的烟在脚底碾灭，再匆匆跟上来。
只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一只猫？
不等这人掏出号牌刷卡进门，林戈就已经一溜烟儿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东西藏在焚化炉那边是吧？让我看看，焚化炉在哪儿？”
林戈没想到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听到线索，不过这也和他是一只猫，那人完全没有防备有关。因此听到一个可能有用的情报之后，林戈决定自己去把那个什么焚化炉找出来。
甩脱跟着的这人，林戈开始慢悠悠在厂内溜达。这边的道路挺复杂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厂房横七竖八，他一时根本找不到所谓焚化炉在哪里。一开始还以为焚化炉肯定会有个大烟囱什么的，但是放眼望去这个厂里并没有烟囱类设备。想一想倒也能理解，主要宣传环保的高新产业，还用老式锅炉岂不是打市领导的脸？
林戈在厂里到处东张西望，反正他没穿警服小马甲又是一只猫，并不会太过惹人注意。厂里应付检查的职工有的看到了林戈，也只以为是不知道从哪里溜达过来的野猫，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警惕的样子。他们甚至不去考虑自己说话什么的会不会被这只猫听见，只一边念叨着检查人员怎么还不快滚影响下班，一边嘻嘻哈哈讨论待会儿要不要去打麻将这样的话题。
还有人找一个偏僻角落偷偷刷起手机，完全无视他头顶正好贴着的，‘禁止使用手机’等警示标语。
林戈将看到的这些记在心上，自己倒是没敢把项圈里的摄像头打开。毕竟这种化工厂很多东西易燃易爆，万一有个电火花什么的小命儿怕是不保。
远远看到厂领导将葛凤华一行引领到另一个厂房，距离林戈这边聚集的几个人越来越远，林戈就心知有问题的东西大概就在这一片。
只是……那个所谓的焚化炉到底在哪儿呢？
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和锅炉相似的东西，林戈有些着急了。这种明知道目标就在附近，却愣是找不到的感觉其实挺恼火的，主要他没时间在这边一直溜达下去。
“老王，岗位上没有什么事情吧？”
“没有！等这些搞检查的走了，你直接接班就行了。然后我拖去焚化炉那边的东西，当官的说暂时先不做了，最近这几天继续做老产品，等风声过去了再搞新药。”
“妈的就会折腾人！生产许可证搞不下来就别搞啊，偷偷摸摸的何必呢？”
“你傻逼吧？不搞靠什么发工资？咱们的老产品被印度那边挤兑的已经活不下去，卖出去甚至还要亏运费。厂里不想办法搞新产品，咱们喝西北风啊？”
“算了！关我屁事，就一个打工的。对了，这只猫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从哪里跑来的！”
两个工人的议论声吸引林戈注意，凑过来一听才知道是正在交接班。
林戈甚至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些人其实都很清楚自己生产的东西是违法的！他们或许不清楚自己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却知道这个产品并没有得到国家许可。但即使这样，这些人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考虑自己工资儿不考虑这事儿性质有多严重。
他们难道就不想一想，一个没有许可证的产品，它能卖给什么人？任何一个正规的经销商，都不会要这种三无产品吧？
林戈一边怒其不争，感觉这些人法律意识淡薄，一边又感慨他们赚钱生活甚至一个厂子需要维系下来确实不容易。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他们涉毒的理由。
尽管依托咪芷目前还不算毒品，但是它具备毒品性能也是事实。正规合法企业生产的依托咪芷自然不会流落到毒贩手中，但这种私下生产的……毫无疑问是毒贩最喜欢的货源。
不再浪费时间，林戈直接嗅着其中一人的气味去寻找那所谓焚化炉。
毕竟是他亲自拖过去的，有这个线索之后找起来就容易很多了。然后绕过一个三层楼厂房，从一条狭窄通道进入到靠近院墙那边的辅助设施区域，再沿着墙角一直往前走，最后终于看到了一个关着铁门的单独小院儿。
这个看起来像是年久失修的小院子，位于厂区院墙外面，只有一个被拐角藏匿在视线之外的小门可以通过。仰头看一看，只能看见里面的钢化瓦顶棚，根本没有任何焚化锅炉烟囱设备或者机械什么的。天知道它为什么被叫作焚化炉，难怪刚才找了半天也没发现。
林戈透过铁门缝隙往里面张望，很快在里面看见许多堆放着的蛇皮袋，一个个都鼓鼓囊囊的装着东西。
老式铁门是那种挂着大将军锁的插销式门锁，往前推一下就能露出一条缝隙。这种缝隙人类无法通过，林戈挤进去却是简简单单。
进入院子里面，发现这边是堆放杂物的地方。除了几个塑料托盘上的这些不知名化工产品，还有丢弃一地的原料袋以及两个不锈钢大铁盒子，里面装着不知道是生产失败还是半成品的，好像烂泥一样的东西。
这种东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也隐隐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只能小心翼翼退后一步绕远一些。
在院子里还有一个小砖瓦房，门开在需要绕一圈才能看见的内角。不过这边没有锁，林戈进去一看黑洞洞的，里面堆放着油漆桶以及几个大纸筒，里面是包装好的白色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