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议论纷纷又恍然大悟，唯独韦立一脸惊愕。
她没想到眼前这只猫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于是这会儿再看林戈，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求助？还是羞愧？
“我爸爸也是漳河派出所的警察！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咪咪吧！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你们去忙！这个同学，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或者你要去哪，我推着你去？”
聂壮壮对待同龄人，还是挺自来熟的。或者说他有一种和聂国强一样的责任心，看到韦立被爷爷奶奶围的难受，就自作主张帮她解围。
韦立不认识聂壮壮，于是转头看向林戈。
林戈缓缓点头，示意这小胖子还是值得信任了。就是他这会儿居然敢不回家，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吃一顿竹笋炒肉。
“我……我要去那边的健民大药房，然后回去租房子的地方，在市中心医院旁边。”
韦立小声开口。
“你从中心医院一路走来这边啊，那还真是挺远的。话说医院旁边没有药店吗？你坐轮椅走这么远也太辛苦了。”
聂壮壮大大咧咧的说着，顺势接过轮椅后面的把手帮韦立转移方向。周围围着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都善意的笑着纷纷让开，腾出一条足以让轮椅通过的宽敞走道。
“奶奶说，健民大药房的药，比其他药店便宜一点。家里现在没有进项，该省的钱就得省着花。”
双手放在腿上，韦立表现的十分拘谨。但索性聂壮壮胖乎乎的看着面善，再加上旁边还有林戈跟着，她也就老老实实的开口，没有继续沉默对待。
“哦！”
聂壮壮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也不知道遇到这种事情到底该说什么。平时他都是被张一宁和胡苗指挥的，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多少跟女孩子交流的经验。
韦立原本就心中自卑，这会儿更加不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朝前走，走了一会儿韦立对林戈招招手，示意它可以坐到自己身上来。
林戈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看到韦立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知她确实需要一份安慰，也就不等聂壮壮停车一个助跑跳到韦立的身上，再和她挨着挤在轮椅中。
韦立也不介意，只静静摸着林戈的脑袋看着前方。
很快聂壮壮推着韦立来到第二条街的健民大药房门口，这是一个年代有些长久的药店，门上的招牌还有里面的设施都不像现在的连锁药店一样光亮。但是也偏偏是这样的私人药店，他在盈利方面负担比较小，也愿意为周围熟人提供便利。
说实话一盒药或许只便宜一块或者几毛钱，但对韦立来说也值得辛苦一趟。
“要不你在这儿跟咪咪一起等等，我进去帮你买？”
看到药店门口的台阶，聂壮壮抓抓脑袋。他倒是可以提得动轮椅把这女同学抬进去啦，可是这么做是不是冒失了一点儿？
韦立想一想前天在药店门口焦急为难许久，还是十几分钟后里面的店员发现外面情况走过来询问，才买到的药，就抬头看聂壮壮一眼再低下头点了两下。
“这孩子……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一天的开朗和笑容了。”
林戈看的心疼，却又不知道自己一只猫能帮到什么。灾难已经发生，事情无法改变，现在除了希望韦立的未来能好一些，就再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到一些什么事。
“我叫韦立，这些钱。我要买的药叫硝苯地平控释片，不是缓释片。那个……还有另一种降血糖的药，叫二甲双胍缓释剂。另外还要一盒，那个百多邦。那个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韦立终于想起来询问聂壮壮的名字了。
不过林戈却从韦立的话中听出来，韦家老太太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一个降血压的药，一个降血糖的药，再加上一个治疗烧伤的药物，难道全部是老太太一个人要服用的？
也就是说除了韦立的父亲被严重烧伤之外，韦立的奶奶也被烧伤了？甚至或许奶奶的情况也不会太轻，却因为钱的问题只能自己想办法涂药慢慢熬……
林戈身体都颤了一下，聂壮壮更是哆嗦一下赶紧用心记住那几种药的名字，再匆匆钻进药店里。
现场安静下来，韦立低头看着林戈，林戈也抬头看着这个真的可怜，真的祸不单行的女孩。双方眼睛对视一下，猫的眼神让韦立瞬间双眼又一次红了起来。
这种怜悯，她不想要！
可现实……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奶奶疼的厉害，又担心爸爸，于是整天在屋子里骂人。骂妈妈，也骂她！
没错确实是她的错，谁让她忘记奶奶的叮嘱没有关灶炉呢？奶奶在厨房叠纸盒子是为了少开一盏灯省电，那天身体不舒服也是没有办法。可自己已经这么大了却连这点小事都没做好，被骂也是活该对不对？
如果不是奶奶还需要自己，如果不是爸爸还在医院没有醒来，韦立真觉得自己应该去死，这样就不会给家人添麻烦了。
“你要是敢胡思乱想，我就把你从轮椅上掀下去！”
林戈恶狠狠的瞪韦立一眼，这小丫头的眼神让他想到了林佳。那孩子在那次绝望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空洞的眼睛。不过被自己拯救之后，倒是越来越活跃了。
“咪咪，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韦立瘪瘪嘴，终究没敢当真去想自杀的事。
多年的残疾生活给了她和林佳截然不同的毅力以及坚强，再多的郁闷和悲伤也会被牢牢放在脑后不准冒出来。
“好好读书，好好争气，这才是你该干的事儿！至于现在的困难，该求助就求助，该找社区和政府就主动去找！反正现在的社会，怎么也不至于真把人逼到束手无策！”
林戈没好气的再瞪韦立一眼，这点事儿怎么就能失去希望呢？
国家虽然无法让每一个人都富裕起来，但是让你们这些有困难的人能够活下去，还是能够提供很多帮助的。
甚至不仅是国家，社会也会提供许多力所能及的支援。那些个各种捐款渠道虽然良莠不齐，但至少能证明民众的爱心是存在而且真诚的，它能够帮助到许多人！
“看在你我认识一场的份上，你的事儿我会帮忙的！但是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你赶紧给我回去学校好好读书，别因为外面的事情把你优等生的身份给丢了啊笨蛋！”
林戈打个哈欠，再恶狠狠的瞪韦立一眼。
小丫头，还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呢！老子从一个人变成一只猫都没有放弃，你丫的这么点儿破事儿就值得寻死，值得放弃自己的未来？
啊呸！
林戈不屑的打个喷嚏，正好看见聂壮壮一脸通红的从药店里钻出来。
第432章 善良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药店的人调侃了什么，小胖子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通红，像是害臊的不行。
但好在他还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将韦立需要的三种药全部买到。多余的找零还给韦立，再问了她现在住的具体地址，聂壮壮又主动推着轮椅转弯，选择把韦立送回去。
无论推车的还是坐车的，一路都没有任何交流。林戈能够感觉到韦立这时候的难堪和羞耻感，但聂小胖为什么不像平时一样啰嗦，就让他感觉很奇怪了。
不过这小子力气倒是挺大，无论过坎还是下坡，都把轮椅掌的稳稳的。遇到一些复杂的道路，还会小心翼翼避过障碍选择更加平坦的地方，在细心方面也做的非常好。他的这个态度让韦立的表情松缓了许多，虽然还是不知道应该跟这位同学交流些什么，但是一声低声的谢谢还是让聂壮壮在后面笑的露出大牙。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来到目的地附近。
随着韦立指路，林戈发现她现在住的是一个楼龄很长的旧房子。这种房子自然是不可能有无障碍通道，楼门口还有楼梯和铁门门槛。林戈无法想象这种地方韦立一个人要怎么通过，不过很快就发现韦立的奶奶坐在楼下一旁的花坛处，她阴沉着脸手中拐杖杵在面前，就好像拿着一把大剑作势欲打一样。
当看到韦立的时候，老太太眼睛一翻就要发飙。但是再看到推轮椅的聂壮壮，她口中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不耐烦的站起来。
“去哪儿了？今天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对不起……我……摔……摔了一下。”
韦立怯生生的道歉，和奶奶之间的关系似乎跟之前有很大的变化。但老人终归还是不可能真的去憎恨孙女，只不耐烦的闷哼一声，再慢悠悠杵着拐走过来。
“摔哪儿了？”
“没……没摔哪儿，就是手在地上擦了一下下。”
“让我看看！快点！”
老太太语气生硬又不耐烦的拽过韦立的手，仔细检查翻看，终究还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但她依然不给韦立好脸色，松开孙女转头看向后面干笑的聂壮壮。
“你是谁？怎么跟韦立凑一起的？”
“我……”
聂壮壮很想解释说，自己只是看到了好心帮个忙。但是看老人似乎不好相处的样子，感觉无论怎么解释她都会找茬，干脆干笑一声不去辩解。
这样的人看着就不太好打交道，聂壮壮心里有点怂。
反正好事儿已经做完了，再不赶紧回去老妈那边就真的要发飙啦。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聂壮壮打算告辞。
“奶奶！”
韦立看情况不对，赶紧阻止奶奶对不相干的好心人发脾气。见老太太看过来，她又将轮椅上蹲着的猫抱起来道：“奶奶，您还记得它么？咪咪！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它是这位同学家养的，但您一定想不到，咪咪它啊竟然是一只警猫！还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新闻么，漳市破了好多案子的警猫就是它！”
“警猫？咪咪？没见过！下去！碍事。”
老太太不耐烦的摆手，把林戈从轮椅上赶下来。
她从聂壮壮手里接过轮椅扶手，再将拐棍挂在轮椅上。回头再上下打量聂壮壮一眼，老太太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对聂壮壮点点头再慢悠悠推着韦立朝楼道走过去。
楼道口前面有两截楼梯坎，轮椅上的有些费劲。再加上老太太自己也腿脚不好，因此哪怕韦立用力抓着轮椅的手扶轮往前送，也依然爬的艰难。
见轮椅上次滚上去一半又力竭的退回来，聂壮壮忍不住上前帮忙使了把力，总算让轮椅顺利来到平路。老太太吐出一口气再回头看聂壮壮一眼，眼神终于变得和善一些。
“谢谢你啊，同学。”
就这一句，不再多说。她是一个倔犟的性子，再穷再苦也宁愿自家人关着门抹泪。越是遭遇问题，就越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家狼狈的模样。能道一声谢，已经是极限。
因此哪怕聂壮壮主动示好，她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半个字，然后推着韦立径直走进楼道里。
林戈一直静静的蹲在一旁，发现老太太的腿脚问题似乎变得严重了。仔细的定睛一看，还能从袜子和裤腿的缝隙中看到红色烧伤痕迹。那里甚至还有水泡被戳破留下的那种褶皱，模样狰狞也让老太太的行动更加艰难。但即使如此，她依然独自推着轮椅趟过铁门的门槛，在径直去往一楼最深处一个漆黑的窄门。
“难怪她要让韦立去买药，实在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了啊。刚才推着轮椅上陡坎，怕是也让腿疼的非常痛苦吧？”
林戈帮老太太找到一直沉默并且心情不好的理由，绝对不相信一个受了伤还要在外面等待孙女回来的老人，会真的对自己的孙女讨厌甚至憎恨。换言之韦立的情绪肯定是她自己多想了，等困难过去她就能够恢复到正常的、一家人互相依靠互相扶持的生活。到时候父亲也回来，所有的苦难就会从此过去。
“咪咪，这个同学好可怜呐！”
回去的路上，聂壮壮忍不住开口。
“可怜别人这种话，放在嘴边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只担心每天上学要怎么办？这里距离她上学的地方，似乎距离有些夸张的远。而她坐着轮椅，公交车什么的也会非常麻烦吧？”
林戈叹一口气，心里一直在为韦立的处境感到为难。她上学的地方在百庙那边，距离这边非常之远。如果自己不是一只猫多好，好歹能帮这一个倒霉的女孩做到更多一些。
“唔……得跟张一宁和胡苗商量一下。”
聂壮壮喃喃自语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主意。
之后一路无话，两把宝剑也无法让聂壮壮的心情重新快乐起来。小胖子一直皱着眉头在盘算什么，似乎今晚的经历让他对现实世界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林戈也不管他。
重新回到小区，林戈跟着聂壮壮来到罗珏家门口。
但是意外的林戈却发现，罗珏家的门紧闭着，窗户里面也是黑灯瞎火的。疑惑的打电话过去才知道，这孩子现在人在医院呢！
艾筠的病情有些反复，这几天他都在医院里陪护。不过这家伙倒是心情不算差，据说医生告诉他艾筠的病情有好转迹象，出现了恢复正常的希望。当然在此之前，病症也会因为这种迹象而产生反复。就类似于正常意识正在和病态意识打架的那种，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和药物控制才能够战出一个曙光。
“这算什么？倒霉的人就会更加倒霉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原本以为罗珏已经可以迎来幸福的生活了，可没想坎坷才只是刚刚走了一半？”
林戈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了。
没跟罗珏说自己就在他家门口的事，林戈不想打扰这个倔强又偏执的家伙，而是改变目的跟着聂壮壮去了他家。
家中果然聂国强还没有回来，但是江燕已经下班了正在厨房择菜。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就要发飙，结果先进门的居然是一只猫，让她找茬的话被堵回去，恶狠狠瞪了跟着进门的儿子一眼。
“路上碰到了一件事儿，回来晚了。妈，你绝对想不到我碰到了什么！真的太可怜了，咪咪的一个朋友，她家失火了……”
聂壮壮放下书包，再回到厨房将晚上的事情跟江燕讲述了一遍。一边讲他还一边摇头叹息，似乎在遗憾自己没有帮到更多的忙。
“家里出事的残疾同学？应该不是你们学校的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别的大事不需要她一个小学生操心，但上学怎么办？”
江燕和林戈一样，很快发现问题的重点。
无论韦立家中遭遇了什么，这个难题都不应该由一个未成年的小学生去想办法解决。小孩子需要考虑的只应该是自己这个年龄该做的事，而不是因为一些意外导致学业和未来受到影响。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聂壮壮苦巴巴的在江燕对面蹲下来，一边帮忙择菠菜一边道：“反正我就是觉得挺可怜的，只希望她家的事情都可以尽快好起来。妈您是不知道，她坐着轮椅实在太不方便了！不说街上走路又危险又麻烦，甚至她一个人连家门都进不去！哦，她奶奶的腿脚也不好，差一点轮椅在家门口都得人帮忙才行。”
“所以呢？”
江燕放下手中的事儿，抬头看着聂壮壮。
她发现儿子似乎有了什么决定，这会儿说这么多都是为了唤醒他老妈的同情之心。而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东西，脑子里能想什么江燕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