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高赶紧跟在身后，同样默不作声握紧钢筋上的粗糙纹路。
“杀了我，能改变事实吗？”
李湘面对两个气势汹汹的杀手，哪怕背后三人的脸上都已经大变，她依然冷静的抿着咖啡道：“良币驱逐劣币，大杨哥，我的货比你的便宜，冲击旧市场是迟早的事，你又为什么犹豫呢？在哪里进货不是进货，难道你觉得受那边钳制比跟我合作来得好？甚至我连运输都可以给你打包，你舒舒服服赚钱到底有哪里不甘心的？”
“老子不甘心的就是给你个臭婊子当狗！”
大杨哥在心里怒骂，可这句话他偏偏说不出来。
他当然明白李湘的意思，确实从这个女人这里进货能赚更多钱。但是呢？那边来的货，由大杨哥自己运输自己贩卖，整个漳市自己做主不需要别人插手。可如果让李湘的货进来……也许自己赚取确实舒服了，需要冒的风险也小的。但是自己对漳市的控制力，也会毫无疑问被削弱，被人替换下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种事，大杨哥怎么能甘心？
“大杨，冷静一下。”
辛巴哥忽然拽住大杨哥，再对坚哥和赵志高道：“阿坚，阿高，都回来吧！人家这么热心给我们送钱，为什么要拒绝？大杨哥是一时糊涂，你们当小弟的可不能盲从。”
“辛巴！”
大杨哥怒视辛巴哥，没想到自己会被兄弟背刺。
“大杨，我们是做生意的。”
辛巴抿一下嘴唇，很认真的看着大杨哥道：“只要能赚钱，市场什么的不重要。能赚的更多，给谁干不是干？你担心这位李小姐卡你的市场，但咱们从那边买货也同样被警方逮很多次了。如今把运输交给他们，咱们既省心又赚钱，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咱们干的是非法的事，只要手里的钱是真的，拿到的货是真的，你管它东西从哪来呢？你也知道的，小花对你这些事儿始终都有意见。”
第304章 恶鲲
“大杨，听我一句劝。”
辛巴哥拍拍大杨哥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干这一行的，终究没个好结果。可如果带头的是个有大本事的，好歹能活的长一点。我这个老东西五六十岁了，能多活一天都算是赚。但大杨你还年轻，没必要那么倔强。左右不过一个身份，要不要也就那么回事儿。只要这位李小姐真有能耐，咱先考虑安全第一也没毛病是吧？”
大杨哥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辛巴哥说的这些话都没有错。钱是赚不完的，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缺什么钱花。既然如此，又何必揪着什么市场之类的呢？将风险转嫁给外人，确实挺好。
至于什么老大的身份，这一点大杨哥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有他和小杨哥在，手下这些人绝对不可能翻起什么浪花。
只是……
大杨哥转头看向辛巴哥：“辛哥，你给我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提前跟这伙人有过接触？”
“没错。”
意外的，辛巴哥居然一点也不隐瞒，看样子没打算背叛大杨哥。他只点点头，半点不犹豫的道：“她家搞的一款烟，很对我的胃口。呵呵……吸了一辈子，没想到还能尝到这样的好货色。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佩服一句，大杨，人家是真的牛逼！咱们贩毒搞的像个老鼠，人家却直接在大商场大专卖店上柜公开出货，不佩服都不成啊！”
“什么玩意儿？”
大杨哥愕然愣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我们的电子烟，是经过合法手续以及合法检测的，能够正常的在各大商场以及专卖店出售。任何型号，任何品类，应有尽有。所以大杨哥，您的市场对我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李湘忽然插口，一句话说的大杨哥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毒品能够正常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柜售卖了？这还是国内吗，真不是到了南美那几个出产地？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也是我辛巴认怂的理由。我就是在商场一个电子烟专卖店闻到的异味儿，让小花帮忙一查……这才知道，漳市竟然来了这么一条过江猛龙。”
辛巴哥在大杨哥背后低声叹一口气，感慨自己这代人的光辉岁月总终究悄悄过去。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对方提供的东西好抽就行。
自己是毒鬼啊，又不是什么社团大佬。
“嘶……”
大杨哥吸了一口冷气。
就连躲在车内的林戈，也一爪子不小心把自己胡须都给抓掉几根。
顾不得心疼胡子，林戈忽然想起来李一铎和李思语第一次约会那天的事情。他想到了那天发生的那些事儿，想到那几个脑袋五颜六色的杀马特青年，以及他们抽的电子烟里的怪异味道。
开什么玩笑！就连那种古怪的电子烟，竟然也是这伙外来团伙的产品吗？
再加上不知是否是他们同伙的走私违禁药秦素雅案，漳市这段时间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出现这么多牛鬼蛇神！
“以电子烟作为掩饰的新型毒品？”
赵志高悄然握紧手中钢筋。
他没想到今天的行动会听到这么冲击性的消息，相比之下大杨哥这伙人的行为，甚至都有些不值一提。
无论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刻意或者意外购买了这种电子烟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害？又会在漳市甚至全国增加多少个瘾君子？
这伙人的毒品销售范围，应该不可能只是漳市吧？
这种新型毒品如果不赶紧遏制，以电子烟如今往低龄化的辐射的程度，它所能造成的后果是不堪想象的，也是对全国禁毒警察的严峻挑战。
想的多了，赵志高不免背后涌出大量冷汗。
赵志高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为此哪怕破坏卧底行动都在所不惜。甚至如果可能……赵志高看向这个叫李湘的女人，眼睛里的杀意已经丝毫都不掩饰。
“嗯？大杨哥，您这位手下恶意挺深呐！”
李湘察觉到赵志高的视线，也不在乎，只笑着对大杨哥道：“我的善意，希望你不要拒绝。另外就算做不成合作也可以当朋友，可你手下的态度让我有些不喜欢呢。”
“阿高！”
大杨哥沉声呵斥一声，已经彻底没了跟这女人作对的心思。她背后的东西……实在不敢深思啊！
想的越多，就越是心惊胆战。
“等有了决定，咱们再联系。不过我希望下一次我们谈话的地点能够是咖啡厅或者西餐厅，这种荒郊野外又冷冰冰的天气，会让我的皮肤变得干燥起来呢，太没档次了。”
李湘摆摆手，杨蜜蜜赶紧从胸口取出一张烫金名片，轻轻放在桌子上。
随后李湘起身告辞，姿态优雅转身离开。
一众手里都有过他人鲜血的汉子们，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李湘离开。这伙人轻松的来，轻松的走，仿佛只是一场普通的闲聊，却将这边所有人压制的半点声不敢吭。
等到毫不起眼的红色国产车消失在山路拐角，大杨哥依然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
辛巴哥跟在他身后，不自觉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起来。哪怕已经是特制的好货色了，但这会儿抽着也感觉少了两分劲道，让辛巴哥更加回味那天尝到的那种梦幻天堂的滋味。
“你是什么时候被钓上的？”
大杨哥忽然开口。
“别说那么难听，我又不是鱼。只不过得知电子烟的事情之后，我稍微查了一下。这妮子，不普通啊！她家四代人，枪毙了三代。啧啧……唯一留下她一个，偏偏又不带把。于是这妮子就发狠了，把她爹当年侥幸幸存的几个老伙计召集起来，又不知道从哪联系到了高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朝着枪毙的路子继续走下去……她家长辈虽然死的早，但好歹在道上留下了一点香火情缘。这么一来二去的，还真让她把事情做大了。听说她的道子背后还有人，和海那头有关……”
辛巴哥侃侃而谈，后面一众小弟就好像在听天书。别的不提只说四代人全部干的都是挨子弹的事儿，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些家伙们感到震惊。
好家伙！
人家有权三代富二代，您这恶四代也玩的有声有色啊！这几代人打造起来的地下网络以及身份地位，难怪能让一个女人变成如今这副可怕模样。
“她所在公司还有一个团队，里面全部是高学历人才。”
辛巴哥抽烟抽的不爽，只感觉没那个劲儿还烫嘴，便不耐烦的把烟丢地上踩灭了。平时的谨慎不剩下多少，他憧憬的道：“啧啧！这种档次，听起来才够味道。大杨你说是不是，咱们这点小打小闹跟人家根本没法儿比！今天这事儿确实是我瞒着你，但小花也知道的。能让你少承担一些风险，小花这次决定站在我这边。”
“哼！不懂事的蠢女人！”
大杨哥不耐烦的呵斥一声，想要继续多骂两句，偏偏嘴巴动两下终究没能说出口。
今天这事儿，太让他震惊了，以至于这会儿脑子里都是懵的。
“大杨哥，这钱……”
坚哥舔着脸凑到大杨哥面前，眼睛看向那边桌子上放着的两个手提箱，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
“收起来！给出来的兄弟一个发一沓，其他的放我办公室里去。”
大杨哥摆摆手，很清楚现在不能再发生兄弟离心的事情。再说只是几万块钱的小事儿，也就现金摆着看起来诱惑一点，真点个数又算什么呢？
“嘿嘿……这钱拿了没事儿吧？那娘们儿不是好人，这钱拿着如果扎手，干脆丢这里算了。”
坚哥搓着手，笑的十分虚伪。
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钱喜欢赚钱。甚至所有同伙当中，他也是沾毒最少的那一个。如果不是因为他怕死，又哪里轮得到赵志高被招揽进来呢？
“你玩过支付宝抢红包没有？随随便便点一下，几毛几块钱就到了手。全国十几亿人，姓马的一天要支出十几个亿。你觉得像他们这种人，为什么要凭白撒钱？”
大杨哥翻了个白眼，对这种手下十分头疼。
“嘿嘿……撒出去十几个亿，至少也要赚几百亿回来。这女人随便丢过来两个箱子不过几十万而已，咱们不也把漳市的地下市场老老实实让出来了么？这就叫以势压人，她洒的不是钱，洒的是实力，展露的是手段。”
辛巴哥冷笑一声。
大杨哥心情不好，不想跟辛巴哥多说。
低头看看桌子上的烫金名片，想一想还是拿了。再看几名笑逐颜开的手下，摆摆手上了他的大G，其他人见老大走了，也迫不及待钻进商务车里开始分赃。
厚厚一沓的红票子，拿在手上的感觉十分扎实。几个家伙一个个分到了钱，都喜笑颜开。今天晚上说实话也就壮了下声势，别的什么都没做，这钱来的实在太轻松。
啧啧！大人物就是有钱，指甲缝里掉出来的一点，也够我们小人物潇洒好多天。
不知不觉的，大家对那个叫李湘的女人，已经都没有了太多的反感。再加上大杨哥确实被对方气势所压制，也就纷纷拿一个慕强说法让自己被收买的心安理得。
赵志高将一沓子钱放在身侧，眼睛则微微眯起来。
和这几个嬉笑着的家伙不同，赵志高并不觉得大杨哥会束手待毙。这些家伙只看到那个叫李湘的女人很强势也很厉害，可是在漳市盘踞这么长时间的大小杨，真的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现场他看的十分清楚，毫无疑问大杨哥是不甘心的。这并不是赚钱多赚钱少的事，而是面子和身份问题。
从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变成一个被女人蔑视的小喽啰，大小杨哥真的甘心吗？
赵志高猜测，大杨哥大抵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某种程度上，这时候自然是小弟表忠心的好机会。当然除此之外，关于这个叫李湘的女人，也必须尽快将她的情报传出去，最好能在她离开漳市之前把她盯死。
林戈斜眼盯着赵志高，对他的小心思自然一清二楚。
不过……你打算找谁传递情报？
蠢货！
第二天，天空微微下着细雨。雨量很小，但温度也很低。
赵志高颤颤发抖的在公园里坐了一白天，没有等到哪怕任何一个接头人。
哪怕这里是他和支队约定好的接头地点之一，但这一次愣是没有一个人出现。哪怕他在摄像头底下站了很久，也似乎被支队抛弃了一样似乎没有任何人理会。
下午回到修车厂的时候，赵志高整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心情既慌张又糟糕。几个干活儿的不知道赵志高这是干什么去了，还是那个好心的修理工大叔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这才让他身体暖和下来。
然后，就在赵志高蹲在修车厂门口眉头紧皱的时候，林戈总算是主动凑了过来。
“干嘛？别搭拉我，没空跟你玩。”
赵志高并没有气馁，他正在等大杨哥回来好表忠心。但今天大杨哥并不在修车厂，赵志高只能在这边苦等。
他猜测大杨哥可能是去找那个叫花姐或者小花的女人了，也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猫凑过来的时候，正是赵志高心情焦躁不爽的时候。再加上这只猫又任性又不会撒娇，在房间里混的跟个祖宗一样，让赵志高养猫的乐趣已经被浇灭大半。
“嗷！”
林戈对赵志高叫一声。
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所有犯罪成员都不在的机会，总算能够跟这个蠢货好好聊聊。
“叫个屁！”
赵志高眼睛一翻，心中正在酝酿的说辞也被这只猫打断。
“你丫什么态度？”
林戈同样脸色臭臭的，这家伙怎么就听不懂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