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偶尔看到这样主动多干活儿的员工，杨老板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额外单独请吃饭。吃的次数多了，大家心里也就渐渐接受了这种问题不大的小事情。
最近一段时间，修理厂又来了一个陌生面孔。
这人被杨老板称作阿高，倒是一个挺不错的年轻人。他平日里会主动帮修车厂打打杂递递扳手，说话也不像另外几个那么让人讨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只是阿高也不会每天都给大家帮忙，偶尔他也会莫名的一整天不在，不知道被杨老板安排干什么去了。突然有一天他甚至还带回来一只野猫，这事儿也就成为员工休息闲聊之后的话题重点。杨老板养了一只豹猫是大家都知道的，心底也就盘算这阿高是不是打算从这方面讨好杨老板。啧啧！浓眉大眼的，倒也会打算盘。
“阿高，帮我拿个50W的全合成机油过来呗！”
修理厂的老师傅给客户车子做完检查，顺便就仰头喊一声。哪怕只是几步路的事儿，能有个人帮忙心里总是舒服的，何况阿高这人确实干活儿也挺麻利。
“哎！李师傅，您要的机油，一瓶够不够？”
赵志高拿了机油过来，打开盖子撕开薄膜递给老师傅。被人使唤干活儿他也不抱怨，表现的非常踏实让人喜欢。
“嗯，来帮我把接油车正一下。”
老师傅使唤着赵志高，顺便看一眼不远处办公室里正调戏一个女前台的小混混。那家伙大抵是看上这辆崭新的商务好车了，希望晚上拿去折腾的时候别把客户车弄坏。
“你们晚上又要去跑车啊？我说阿高，别总跟那些人一起混。没事儿跟我学个手艺多好，手里有点东西伴身将来也好养活一家子。”
他还是忍不住劝说阿高两句。
“嗯。”
赵志高笑着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跑车这个借口，这段时间过来已经基本弄懂了。跑的是车，运的却是粉，大杨哥在掩人耳目这方面做的确实很谨慎。
一般被选中的车子，都是保险系统里没有任何事故记录的，交警也很难看出异常，基本不会被在路上拦住。
而且每次出去干活的车都不一样，再加上每一次的运货量也不算多，交易又都是在荒郊野外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因此这种运毒方式确实很难被抓到机会。
而这点情报，也不足以让赵志高完成卧底任务。
他把自己这段时间目睹的所有情报全部记在心里，没敢留在纸上，只打算找个机会再想办法送出去。
毕竟，这才是他卧底的真正目的。
帮老师傅干完活儿，赵志高见他自顾自去了休息室抽烟，又主动拿抹布把保养过程中沾上的油脂给擦干净了。把杂七杂八的扳手什么的收拾好，这才回到坚哥身边。
“跟你说过无数回了，别总在前面晃悠。大杨哥难道没跟你说，不准影响修车厂的正常工作？”
坚哥对赵志高的热心和狗拿耗子已经习以为常，也只是习惯成自然的批判两句。至于较真肯定是没有必要的，大家干的又不是什么正经事，没那么多无意义的规矩。
“我就是有点太闲了。”
赵志高老实的笑着，一副还没习惯游手好闲就能赚到大钱的模样。
坚哥摆摆手，把一根烟丢给赵志高。见这小子谨慎的拿着却不抽，撇撇嘴无所谓的道：“晚上跟我们出去玩两回，你白天就没精力瞎鸡扒折腾了。不过今天倒不一样，你好好养精蓄锐，晚上估计用得上你。花姐终于找到了那波人，晚上还得靠你撑场子。哦，在后备箱里多准备两把钎子，可能用得上。”
“感觉没有拿刀爽利。”
赵志高皱一下眉头，故作不爽的道：“搞两把刀片不好么，比什么钢筋唬人多了。说实话如果能搞一个开刃的拿着，寻常三五个打手我都不带眨眼的。”
“刀容易被查，安全第一。钎子多好，长度够捅人也快，用完了随便往废品站一丢，神仙来了都找不到。”
坚哥嘿嘿笑起来。
不想跟赵志高说太多，他很快转移话题道：“你那猫怎么样了？还是不听话？我说啊你确实就是太闲了，养什么猫啊！真要喜欢养动物，找老板搞条斗牛呗，那玩意看着猛。”
“呵呵，挺好的。也没给我找麻烦，就随随便便养着呗。”
赵志高呵呵一笑道：“话说坚哥，花姐到底是谁啊？我来这么多天都没见过，听您这口气似乎身份还挺不一般？那波外地佬不是藏的挺深么，这也能找出来？”
“花姐不是你能议论的，不想被沉漳河就老实一点，别那么多好奇心。”
意外的，坚哥吐出一口白烟，摆摆手拒绝了赵志高的好奇心。甚至只看他的脸色赵志高也能猜出来，这个所谓花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女人，她在团伙里的地位似乎很特殊。
赵志高自然不缺耐心，笑笑也就不再问了，老老实实开始为晚上做准备。
“咪咪，吃饭了。”
回到宿舍，往陶瓷碗里倒了一些猫粮，赵志高随口招呼一声。只是大多数情况下，那只猫都是不理会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能睡，不管什么时候都只在沙发上躺成一个猫团。
“嗷！”
意外的，这次这只猫却听话的站了起来。
林戈四肢杵地低下头，用力的伸一个懒腰。这姿势让他浑身的白毛都在抖动，尾巴也变得蓬松起来。而赵志高这时候才发现，这只猫的肌肉挺结实的，看起来不像是普通肥猫那样。
林戈睡的有些闷头闷脑，晃晃脑壳让自己清醒一些。
已经来到赵志高这边三天了，他始终没有轻举妄动。换言之这会儿哪怕赵志高都把他当一只普通野猫看待，接头的事情自然无从谈起。
但就像赵志高很有卧底的耐心一样，林戈也同样不缺乏耐心。至少在确定吸粉之后赵志高依然能保持警察尊严以及使命感之前，林戈心里还是恶意满满的对他稍微有些担忧。
毒这个东西，终究不是开玩笑的。多少意志坚定的人都能被它害的家破人亡，林戈哪怕再信任赵志高，也必须为自己的小命还有任务的重要性多作考虑。
“晚上我要出去干活儿，你就留在这里不要乱跑听见没？今天留守的是锤头，他是个喜欢胡搞的，你小心别被丢火锅里了。”
赵志高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随口嘱咐。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只猫说这么说，只能说在这个毒巢一样的地方，总要有一个能够正常发泄的途径。哪怕只是一只猫，也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
“嗷？”
林戈愣了一下，这是厮混三天之后，终于要干犯罪团伙的正事儿了吗？
“你嗷个屁啊，能不能像正常猫一样的叫？”
赵志高笑着对林戈吐槽，检查一下手套很稳妥，就又往肚子上缠了两条床单布防刺，勒紧一些，这才打算出发。
林戈这次没有继续留在房间，而是默默的跟着出来。
“回去，别胡闹。”
见猫跟出来，赵志高赶紧把它往房间里驱赶。
只可惜这只猫从来就不是听话的，无论赵志高怎么吓唬，也依然自顾自往外走。拦两下赵志高发现拦不住了，外面坚哥又在催促，只能无奈转身下楼。
“你带一只猫来干嘛？”
见猫跟着赵志高跳上车，坚哥不耐烦的瞪了这家伙一眼。大家是去谈判，是去打架，甚至可能还要杀人的，带一只猫算是几个意思？
“那个……坚哥不好意思……这只猫，不太听话。”
赵志高也是一脸尴尬，他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手段给犯罪团伙添麻烦的，也更加不明白这只猫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它是真的不怕死啊，这里哪个人宰一只猫不是轻而易举？
“哇呜！”
林戈仰头对车内几人叫一声，同时扫过车内所有人的面孔。
七座的商务车里坐的满满当当，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样子都像好人。甚至在脚边过道上还丢着一个蛇皮袋，里面一根根金属柱状物十分清晰。一个钢铁尖头把蛇皮袋刺穿出来，露出螺纹钢筋以及打磨的十分锋利的尖锐斜口。就好似那种木工用的斜刃刀片一样，无论捅人还是划人的效果都非常恐怖。
人手臂的长度再加上这东西的重量，伤人甚至杀人都轻而易举。而修理厂是从来不缺乏机械装置的，制造这玩意儿也是非常简单。
林戈瞬间就明白，他们这一次恐怕不是冲着谈判去的。
“怎么回事？”
就在林戈耍赖，车内几人看在赵志高的面子上还忍耐着没有动粗的时候，对面车窗被敲响。打开之后，露出大杨哥那张不耐烦的脸。
和白天里看到的和善，跟每一个员工都能聊几句的好老板不同，这时候的大杨哥面沉如水，神情非常阴晦。他眼睛不爽的在车内扫过，顺着众人的视线就看到了那只猫。
“这只猫为什么在这里，阿高？”
大杨哥的语气里带着寒意，也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蓄势。至少在露面的第一瞬间，要用气势将对方压服。
“对不起啊大杨哥！”
赵志高是真的尴尬，和卧底无关，实在是这只猫让他太丢脸了。他是以打手身份进入大杨哥视线的，可这会儿闹的像个傻子一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弯腰要抓林戈，林戈敏捷的躲开，一沽溜就钻进商务车最后面的座椅底下，只用发亮的眼神盯着车内这些臭烘烘的大脚。
见这一幕，大杨哥也很不耐烦了。
被一只猫耽误时间，还把气氛搞的古怪，实在不适合接下来要干的事。于是将叼着的烟像飞剑一样吐出去，大杨哥摆摆手：“别理这家伙了，猫都是神经病。只要它不碍事，就不管它。走了，抓紧时间。阿高，待会儿把本事拿出来让我看看。绝对要让这伙外地佬知道，漳市甚至楚省的地盘，都不是他们可以踏足的！”
“好的大杨哥！”
赵志高毫不犹豫的点头，嘴角也带上凶厉笑容。
其他几个人也都冷笑起来，纷纷向大杨哥展示自己的气势。别的不提，一个地儿的份额是有数的，被外人占了自己就少了。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这不得拼命？
“外地佬……你这家伙，不照样是外地口音么？呵呵……合着漳市被你们瓜分了是吧，一个个把老子的地盘当什么了？”
林戈躲在椅子下面不爽的吭叽。
说实话，哪怕这辆商务车不便宜，但是这么多臭男人堵在里面，气味对一只猫来说实在不好闻。
脚臭味，汗臭味，烟臭，酒精臭再加上槟榔还有毒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让林戈十分难受。偏偏为了防止被外面察觉，这辆车还不敢开窗，里面就显得更加憋闷了。
一个傻逼中途无聊，掏出烟给众人发了。明明不能开窗户，一群傻逼却还是大大咧咧的开始吞云吐雾，让林戈更是继续窒息一样感觉十分难受。
可偏偏为了任务，他又不能选择离开。
再说了车子已经开动，这会儿速度还不慢，林戈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不爽的蹲在座椅底下，听着这些人胡咧咧女人还有游戏的事情。话说谁能想到这样的毒贩子，居然游戏瘾也挺大的呢？玩一些正规游戏充值十万八万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个绿毛往一个网页游戏里充值了八万多，目的只为成为本服第一被人叫大哥。全服第一是不可能的，越是这种游戏反而越需要用钱来堆。
“猴子，你这钱花的是不是随意了点儿？”
坚哥忍不住开口，哪怕作为一个贩毒的，他对这种花钱方式也还是难以理解。哪怕他同样花钱如流水，可把钱丢进这没名堂的东西里面……真当做坏事的就不心疼钱是吧？
“没事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再说了，我在现实里给人当小弟，在网络上好歹能过过大哥的瘾吧？”
绿毛嘿嘿笑着，也不在乎在坚哥面前说这种话。说实话毕竟是不上台面的团伙，指望真有什么电影里那种上下尊卑也是开玩笑。拿钱干活吸毒享受，才是他们这些人的本质。
也就是犯的罪太大，被抓了肯定是一颗子弹的事儿，这才没有人选择退缩。
大杨哥招揽手下也就是这一个套路，先拿国法的死刑标准把你给套住，你自然就乖乖的不敢走了。到时候再拿钱拿女人一哄，小弟么也就老老实实的忠诚起来。
“犯罪团伙，原来是这么随便的么？”
林戈表示自己大开眼界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真正的团伙型恶性犯罪，为什么看起来档次这么低劣呢？
不过也对！
真有本事构架一个严密且忠诚的犯罪组织的家伙，搞什么贩毒啊，啥不比这玩意儿赚钱。
也就毒这东西对瘾君子的吸引力太强，以至于让他们哪怕面对刑法威胁也无法割舍，否则这种人还不是轻轻松松被警方打击干净？
林戈胡思乱想着，很快车子离开城区进入郊区一个盘山公路。
这里曾经是一个石膏矿产区，为漳市的发展提供了大量资金资源。只是矿产毕竟有限，再加上相关资源如今不再紧俏，传统老厂渐渐销声匿迹失去活力，机器的嗡鸣声也停止下来。
由于过度开采，这边很显然已经不再宜居。大杨哥将谈判地点选在这里也是有考量的，曾经的大卡车在这边趟出数不清的各种小路，无论逃跑还是隐蔽方面，都非常合适。
第303章 罪犯市场
两辆车到来的时候，目的地已经停靠了一辆别克君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四五十岁男人正低着头依靠在背风方向，默默的抽着烟。
赵志高等人迅速下车之后，看到的是大杨哥和那个男人热情相拥的样子。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就是来谈判的外地过江龙，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个样子。
“这是辛巴哥，你们叫辛哥就行。”
大杨哥脸上带着笑容，对几个手下特别是赵志高介绍来人道：“辛巴哥是我老兄弟，也是咱们这个团队的擎天神柱。只不过大家分工不一样，你们平时没见到，这会儿来认识一下。”
“辛哥！”
赵志高赶紧上前问好，顺道悄悄将这个人的模样死死记在脑海中。
“今天辛苦大家，完事儿了我请大家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