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咪咪去林佳的家里，看咪咪能不能跟着气味找到人。张勇，你去盯着天网监控，让大家都加班打起精神来，盯死每一个摄像头！”聂国强下达命令，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疲惫。
这些天为了毒品的案子，他是真的忙坏了。整天加班不说，好不容易今天把所有资料还有嫌疑人全部移交市局，却没想到刚回家就被一个电话重新唤了回来。
其实聂国强也可以不来的，毕竟今天值班的张勇也值得他信任。但是那个女孩毕竟这么年轻，又亲手给他递过锦旗，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那孩子，其实一点都不坏！”
一边开车，聂国强低声对林戈道：“她很乖很听话，也很懂事。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她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只是一时被蛊惑而已。我原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她可以在父母的安慰和保护下好好的继续生活，继续当她的优等生。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果然那天在省里开的会没说错，现在的孩子想的太多又容易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像过去的孩子一样皮实。专家提醒我们，再遇到孩子有关的案件要记得建议家长带孩子看一下心理医生疏导一下心理，还说心理医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科室，让家长们不要忌讳。我当时还没放在心上，现在想一想看果然没错，光靠家长的疏导果然还是不够……”
聂国强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是后怕，一边也是竭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作为警察，他当然明白不能疲劳驾驶的道理。但是一个派出所就这么多人，其实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他聂国强身为副所长，又凭什么理所当然的去休息？
林戈没有打扰聂国强的啰嗦，或者说他也不希望再看到悲剧发生。
那个叫林佳的孩子好不容易才幸运的摆脱噩梦，怎么能再一次陷入不幸呢？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那岂不是之前的辛苦全部白费了吗？
这样想着就十分不爽了。
警车带着呼啸，一路风驰电掣，很快赶到林佳居住的某小区。
这是一个挺不错的小区，无论绿化还是建筑档次都很漂亮，属于是漳市的高价楼盘之一。林佳父母能够在这里买得起房子，应该也算得上是收入良好的群体了。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收入良好大多代表着忙碌，能够陪伴孩子的时间一般不多。
孩子很少和家长交流，家长除了知道孩子很乖之外很少知道孩子在想什么，缺少陪伴所造成的漏洞就很容易被外贼趁虚而入去替代填充。
看着哭哭啼啼的林佳母亲，还有脸色铁青的林父，林戈很难去评价什么。
毕竟别人的家事，他有什么资格评论？而且父母辛苦也是为了生活，为了孩子的将来，任谁也没有资格说他们的不对。只能说，这些事情大家都不想看到。
“都是那个死八婆！”
林母一边哭，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咒骂道：“那个婊子不怀好心，她哄骗佳佳说了那天的事情！然后这个婊子就在小区群里还有广场舞的人里面，逢人就说我姑娘被人……被人……如果……如果佳佳真出什么事，我要那个臭婊子陪葬啊！如果不是她在佳佳背后指指点点，佳佳又怎么会一时想不开！”
聂国强脸色铁青。
朱俊的电话里可没说这种事！他可不知道，林佳竟然被人在背后诋毁，这才选择的离家出走。
这和跟父母闹矛盾的性质又不一样。
毕竟父母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也不会表现的太恶毒。但是外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言可畏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大部分悲剧的根源！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人在背后这么说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说的那个人，控制起来没有？”
聂国强看向朱俊。
朱俊苦笑一声，指着那边道：“那家不开门，躲在里面装死。现在这种情况，咱们又不能选择破门。总之胡正平和社区的人正在门口劝说呢，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别放走他们！把肇事的人都控制起来，到时候好好跟他们算账。”
聂国强严肃的说着，总算让林母的心情好受许多。然而只要林佳一刻没有找到，做父母的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心？
“咪咪？”
人手不够又是晚上，聂国强知道现在能够最快找到林佳的办法，就是依靠林戈了。
而林戈，早已做好准备。
林佳的父母也早就知道，自家女儿上一次能得救，也多亏了漳河派出所的那只猫。因此看到蹲在路灯下的林戈，同样露出期盼的神色。
“走吧！”
林戈无奈的叫一声，迈开腿朝小区外跑过去。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是一只猫，是一只嗅觉超级灵敏的猫。林佳离家出走的时间还不算长，他还能够精准的嗅到林佳一路离开的气味。
“跟上！”
聂国强脸上闪过一丝难受神色，但他还是掐一下右腿，跑步跟在林戈身后。
第35章 求死
林戈小瞧了这姑娘的体力。
或者说他小瞧了林佳内心的痛苦和一去不回的决心。
在街道跟着气味转了半个多小时，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小姑娘当时的迷茫不知所措。但就在林戈以为她会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躲着的时候，气味掉头一转出了城。
“坐车走了？”
林戈、朱俊和聂国强站在已经停班的公交站台前，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这个站台一共有路过的公交线路十四条，一时根本猜不准林佳会去往哪里。
如果是白天，还可以借用一下周围商店的摄像头什么的，但是这大半夜的又人手不足，想短时间内找到小姑娘的线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聂国强去了侧面还开门的一家超市，询问后也看了门口的防盗摄像头。但是很遗憾摄像头并没有对着外面大街，并没有拍到林佳路过的画面。不远处其实还有一家银行，毫无疑问这边拍到画面的概率会更高。但是偏偏这时候想要联络到银行里能够负责任的人，并且最短时间得到进入监控室的许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佳的事情，多拖延一会就多一分风险。而林戈其实也已经很累了，他一路边跑边嗅半个多小时，并不容易。
见聂国强揉腿的动作越发频繁，林戈干脆跳到朱俊驾驶的机车仪表盘上。
“什么意思？”
聂国强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概……是让我开车带它到处找？反正林佳肯定是往这边走的，万一半路上闻到她下车的味道呢？”
朱俊给出猜测。
“那你还等什么？快点走啊！”
聂国强大吼一声。
朱俊再不敢啰嗦，赶紧跨上机车出发。
刚开始他不敢骑太快，但迎着风的感觉还是让林戈很不好受。更糟糕的，这种速度之下要闻到瞬间消失的气味非常困难。林戈只能竭尽所能的努力，同时心中飞速思索。
“林佳会选择坐车，说明目的地应该不在附近。那么黑灯瞎火又没有手机，她会选择去什么地方过夜呢？朋友家？但是她的父母已经询问过所有同学了……”
“在这种又痛苦又绝望的情况下，她会不会选择一死了之？那么对一个小丫头来说，她能够想到的寻死的办法……”
就在朱俊骑到城市边缘，打算掉头换一条公交线路的时候，林戈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然后指着出城的路对朱俊示意。
“出城了吗？”
朱俊只以为林戈是闻到了林佳的气味，赶紧改变方向。
随着时间流逝，林戈朱俊距离漳河越来越近，所里汇聚到的线索也越来越多。无奈回到派出所的聂国强还来不及休息，就被张勇匆匆找了上来。
“头儿！公交公司的监控查到林佳了！下午四点五十分，她从果园二路上了四路公交车，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六点二十二分，她在乐天采摘园下车，再次失去踪迹。”
“乐天采摘园？”
聂国强猛然抬起头。
“就在漳河水库附近，位置很偏也没什么人。除了两个采摘园，那边附近连村子都没有。”
张勇沉重的点头。
“那丫头，想寻死！嘶……”
聂国强咬着牙站起来，只是没等站稳就再次跌坐下来。他只能用力按住右腿死命的掐，希望能用体表疼痛掩盖那股痛彻心扉的抽筋感受。
张勇看着一脸狰狞的聂国强，低声道：“头儿，交给我吧！你风湿神经痛犯了，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我会带人最快速度赶过去的，一定会找到她。”
“那你还在这里墨迹什么？”
聂国强怒视张勇：“还不快点走？还有，给朱俊打电话！荒郊野岭的地方，想找到那孩子还得靠咪咪帮忙。”
“早就打了，可朱俊手机没打通，无线电也没反应。”
张勇苦笑一声。
“那王八蛋再敢上班时间玩手机和人聊天，再敢不戴骑警头盔，我就弄死他！”
聂国强咬牙切齿。
被迫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蒋依依，还有钻在茅草从中的朱俊，莫名的一齐打了一个寒颤。
只是朱俊现在还有一件更加糟心的事情，他把所里的猫给弄丢了！
就在机车行驶到这一片采摘园附近的时候，林戈在朱俊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从高速行驶的机车上跳了下去。等到它赶紧刹车再回头，已经只能看到草丛晃动的景象。
那只猫……瞬间消失无踪。
这一刻朱俊欲哭无泪，他知道所里特别是聂国强对这只猫的重视，如果知道是他弄丢了猫，他一定会被弄死的！
而林戈，这一刻同样心急如焚。
跳车之后，他在公交站牌下确定了十分清晰的属于林佳的气味。这孩子在站牌下至少逗留了十分钟以上，然后就下定决心一样一头钻进了没有道路的烂木林中。
林戈不知道她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他却知道一件事，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绝对会来到漳河水库岸边。
而根据气味分析，林佳离开公交站已经是大约一个小时前的事情。如果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寻死者，这会儿大概已经成功找到寻死地点，并且河底冒泡泡了吧？
所以这会儿林戈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埋着头顺着林佳留下的气味狂追。
低矮的杂草刺树给他制造出大量的麻烦，他需要小心别给那些几厘米长的尖刺扎中眼睛。还有该死的苍耳也是一颗颗粘在他的身上腿上，让他浑身不适跑路也变得十分别扭。
可事关人命，林戈不敢停留。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就算找到那孩子就一定能够阻止她跳河吗？林戈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什么事都不做，那结局糟糕，他一定会后悔一生。
“老子虽然是一只猫！但是老子……内心还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低吼一声，林戈再次加快脚步。
他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跑的飞快，比平时散步溜达的时候要快上无数倍。无论灌木还是杂草都无法成为障碍，强大的视力也让他在低矮草丛中能够精准选中每一步落脚点。他只要稍微低头保护好眼睛，就可以像闪电一样飞快的往前冲，冲过一片杂草田再飞过一条水渠，渐渐已经能够嗅到大河的气味。
“果然……”
林佳抱着双腿坐在一块干燥的泥疙瘩上，周围都是湿漉漉的烂泥以及乱七八糟的枝杈，她像个钓鱼佬一样把自己藏在了一片河岸树丛中。
回头看看来的方向，她的眼神迷茫又充满遗憾。
“我在期待什么呢？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被找到？就算爸爸妈妈还有警察都在找我，也不可能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里吧？那么按照刚才的决定，如果半个小时还没有人找到我，我就闭着眼睛一直往下走，一直往下走，走到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可以了。毕竟这是说好的事情对不对？我已经给过自己机会了。”
林佳喃喃自语的说着，小心翼翼的扶着旁边树枝站起来。
她认真的拍一下裤腿和屁股，再整理一下袖口还有额头流海，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腿一只脚踏入湿软恶心的烂泥中。
漂亮的运动鞋整个陷入烂泥，泥巴沿着缝隙挤进鞋内，潮湿和冰冷让林佳打一个哆嗦。
“不怕的，反正忍耐一下就好了。不怕，林佳不要怕……”
林佳喃喃自语，又把另一只脚也放下来。两只脚都踏进泥坑里之后，她小心翼翼扶着那块泥疙瘩让自己站稳，再远眺前方微微起伏又在月光下反射磷光的河面，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她用力把左脚拔出来，迈出第一步。
“有点费力，但还是能够做到。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我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做人是不能反悔的。”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歪歪斜斜的往深水的方向走。
只是越走越慢，两步三回头。
“不能反悔的！”
眼睛里的失落越发明显，林佳撇撇嘴，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