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派出所，张勇看到了冯毅。这是一个很勤快也很积极干活儿的优秀辅警，只可惜被聂国强安排跟了赵志刚。也不知道这两人，到最后会是谁被谁影响变化。
冯毅将一份文件交给张勇，再轻声道：“张队，市局那边对宋某的血检尿检结果都出来了，除了摄入枸橼酸西地那非稍微过量以外，并没有其他毒物反应。酒精含量为74mg/100ml，也尚未达到醉酒标准。再根据现场勘查得到的结论，那起案子基本可以判定为宋某一人所为，并没有同伙以及其他异常情况。”
“居然还吃了玮哥？真是废……算了，不该这么说，只能说这人该死！”
张勇摇摇头，继续询问道：“现勘那边是否有在宋某房屋里发现其他人存在的痕迹？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有点巧合，宋某真的是随机在酒吧里盯上谢莉莉的吗？”
“那个出租屋，跟垃圾堆没有太大区别。一般人都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更别说主动打扫清理什么的。就连宋某在里面住了两个半月也没做过一次卫生，现场……”
冯毅说到一半，摇了摇头。
张勇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么一个人员流动性非常大，而且基本不做卫生清理的地方，它里面的指纹和DNA数据是数之不尽的。指望现勘从里面找到某个指纹可能和宋某的‘同伙’相关，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也仅仅只是提取了现场属于谢莉莉的指纹和血印，再对施暴凶器等等进行收缴，也就只能这样了。
“两个半月？那他之前在哪里租房子，审问到没有？”
张勇看向杨康。
这件事自然已经不是漳河派出所能够处理的，但凡涉及到警察伤害的案子，就绝对不可能瞒着市局乃是省厅。杨康带人主动参与进来，也是给漳河派出所帮忙。毕竟漳河派出所一共也就那小猫三五只，一天两天死盯一个案子还行，长时间把心思放在破案上，辖区内的治安还有老年人跟青年人的矛盾，就要出大问题了。
“搞这么细，莫非你也觉得宋某的案子，案中有案？”
杨康不奇怪张勇的问题，只一边看审讯文件一边道：“宋某之前租住的地方，还在你们漳河辖区。是一个挺不错的两室一厅，价格也不便宜。所以放心吧，对他的审问不会停的。这家伙区区一个酒水送货员，居然能够支撑他那个老婆整日花天酒地，持续一年半还未被掏干，里面确实存在什么隐藏情况。呵呵……我这边甚至调查到，宋某半年前还有过嫖娼史，只不过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被打击。呵呵……说明什么？说明那窑姐档次不低，才能把嫖娼行为说成正常男女关系。”
“估计需要花的钱也不少吧？”
张勇冷笑一声，对有些事情也是心知肚明。嫖娼这事儿，一来直接脱裤子的，和那种亲哥哥情哥哥频繁联系的，终究不一样。后者一定程度上，也能在法律边缘让警察束手无策。
乱搞男女关系只是道德问题，哪怕警察很清楚那两人分明只是一妓一嫖。
杨康放下文件看着张勇：“所以问题很简单，他哪里来的钱硬撑着被薛某吸血？又是为什么资金资金忽然断裂，以至于手中越来越拮据，起了心思只能往犯罪方向行动？”
“而且，为什么他有胆子犯罪？只看他被薛某吃死的情况，就不像一个有魄力的货色。只能猜测……他藏着更大的犯罪事实，所以才慢慢有了不怕被抓的胆量。”
张勇提出另一个猜想。
杨康想一想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把他审到死！”
“从金钱来源开始调查！”
两个人异口同声。
……
另一边，林戈总算是盼到了联合执法的结束。时间一晃也来到十二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他也越来越不想出门了。
谢莉莉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又在家里养伤半个月之后，终于回来上班了。
再看到她的时候，林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鼻子里依然嗅到的是属于谢莉莉的味道，否则他真以为眼前的女人是换了一个人。
“咪咪，好不好看？”
谢莉莉甩一下圆乎乎的短发，前面齐刘海的造型让她看起来清爽许多。然后在她的脸上，脖子还有胸口，依然能看见很淡的疤痕增生，但谢莉莉似乎并不在乎。
不仅如此，这女人的精气神看起来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露出阳光笑容的她，和过去懒散不动脑子，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种大方的感觉，让林戈想起来一个人。
杨晓彤！
谢莉莉身上散发的，或者说她刻意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类似杨晓彤的英气，当然程度上肯定还差了很多。
穿着警服再戴着警帽，一时间还真差一点让林戈认错人。
不过，能看到这样子的谢莉莉，林戈心里还是蛮感慨的。都说磨难可以改变一个人，遭遇到之前的那件事后，谢莉莉看起来也颇有一些脱胎换骨的变化。
挺好。
林戈难得走上前，用尾巴在谢莉莉腿上碰一下，算是对她的认同。
“只可惜，我已经不可能当你的铲屎官了。接下来往后我大概得坐办公室走文职路线，这是张勇大哥对我的安排。呵呵……就像当年他哄骗我去考了警校一样。”
谢莉莉蹲下身在林戈脑袋上揉一揉，再起身对他摆摆手，径直去了办事大厅的楼上。
楼上是档案室，负责档案的李蓉警官年龄已经不小，到了需要找一个继承人的时候。而且别看档案室说着轻松，就是图书管理员一样管管档案什么的。但事实上作为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是五大三粗臭男人的执法机构，写笔录做执法记录频繁改错什么的，是每一个警察包括张勇都感到头疼的事情。因此作为档案室负责人，她们不仅要管理好里面需要存放许多年的档案并且将其分类管理，还需要帮助辅助或者直接明说，帮这个蠢货警察代笔，让他们写的东西能通过上面检查。
基本上绝大多数派出所的执法记录，都不是一次性写成的。各种疏忽，各种没有按照规定填写，各种笔迹糟糕产生涂抹等等，都会被按照要求打回来。
而这些比社畜还忙的警察们，指望他们拿武器的手还能拿笔杆子？
于是这个时候就需要档案室帮忙了，或许是外勤口述她们执笔整理，或者是耐心指导要怎么改怎么‘编’等等。反正几乎要到手把手的程度，才能让每天归档的东西从垃圾变成合格品。而这些东西其实都是谢莉莉比较在行的，只不过除了张勇其他人都不知道罢了。将一个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张勇也学会了变废为宝。
大约只用了三四天时间，谢莉莉就从一个人见人厌的角色，变成最受漳河派出所蠢货们欢迎的人气女警之一。
她比年老脾气差的李蓉更加有耐心，也更加知道该怎么把警察的口述变成文字。由她写再由当事警察自己誊抄的卷宗，往往都不需要二次检查就可以直接入档，给无论档案室还是那些警察自己，都节省了大量时间。当然这种行为其实是不被允许的，至少李蓉过去几十年从未干过。只能说，谢莉莉这货依然有她跳脱的一面。
谢莉莉依然没有戒酒，或许酒精才是她这些年硬扛着走过来，一步一步来到父亲战斗位置的依仗。
胆小的时候，喝酒壮胆！迷茫的时候，喝酒醒神！伤心的时候，喝酒遗忘！孤独的时候，用酒精让一切都变得沸腾起来……
林戈不止一次看到谢莉莉在女卫生间偷喝啤酒，当然其他女警们自然也能闻到卫生间里的酒臭味。但大家也都理解谢莉莉的一时难改，再加上她已经洗心革面不再去酒吧……
该忍的也就忍了。
‘啪！’
怒视着谢莉莉，林戈一巴掌将她尝试喂给小玳瑁的啤酒罐拍飞出去。空荡荡的啤酒罐让林戈愣了一下，再就看见谢莉莉捂着肚子偷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第263章 阴影
“聂所，查到了一点东西。”
张勇急匆匆找到聂国强，将一叠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宋某的银行卡里，确实存在无法说明来源的资金转入。最开始的时候在九个月前，一笔三千块钱的转入金额，宋某无法说明来源。然后第二个月是一万二千块，紧接着是三万三、两万四和六万！都来自不同的账户。几个账户的户主都是天南海北六十岁以上老人，很明显的套用身份虚假信息。”
“这家伙背后，果然还有故事。”
聂国强并不意外，或者说从那一天开始，他对漳市背后的某种可能性，已经早有预料。
“根据宋某的交代，他的任务是帮忙送货。一个箱子三千块，那种二十乘三十的纸箱，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并不知情。箱子被要求放到固定地点，正是那家欢乐摇吧酒水仓库。”
张勇表情很严肃，认真的道：“而宋某取货的的地点，虽然每次各不相同，但基本都是各个物流园区。正好宋某的工作是酒水运输，每天在城里到处跑，取货十分方便。”
“一个纸箱子三千块，里面的东西至少要价值三万以上才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通过物流运到我漳市，再由外人收集汇拢。呵呵……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事啊。”
聂国强很清楚，送货的人绝对不止宋某一个。换言之这幕后肯定有那么一条大鲲，正在漳市的黑暗中悄悄进行不法行为。
而物流这东西，聂国强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很多事情大家心里有数，这种走私基本不会是物流公司做的。一般情况下，都是物流司机偷偷帮忙干点私活赚些小钱什么的。有些时候他们甚至很清楚帮忙带的东西违禁，但终究财帛动人心。
走私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想彻底禁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拿最简单的快递运输来说，哪怕国内警察再多，也没办法做到将所有快件全部检查的清清楚楚。快递公司虽然都有自己的分拣设备，但司机路途中上货的东西，怎么查？
警察能做的，只是严格控制起始端还有终端，尽全力遏制这种走私行为，仅此而已。
“毒，还是奢侈品？不管怎么说，欢乐摇吧拥有重大嫌疑。”
能给转运人员这么高昂价格，而且还是大件纸箱，聂国强只能猜到这少数几种可能。想一想，他继续问道：“既然有这么丰厚的收入，宋某为什么会住在乡村农贸那边？一个箱子三千块，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被薛某把这种私底收入掏的一干二净吧？还是说幕后的人更加谨慎，使唤宋某几次之后就将他抛弃了？”
张勇摇头笑道：“呵呵……对薛姓女人的询问也出结果了，那女人比您想象的更加难缠。宋某的身份证至今还在薛某手中，甚至还有一部以宋某身份注册的手机。这年头网络支付终端基本都有一键绑定全部银行卡功能，宋某除非只收现金，否则他所有的账户都逃不脱薛某掌控。宋某赚到的每一笔钱，基本上都不超过三天就会被薛某转走，属实将吸血表现的淋漓尽致。而宋某被走私团伙放弃的原因，只是因为薛某更加贪得无厌，觉得宋某还能赚更多，逼的宋某向对方提出加大运量罢了。”
听到这里，聂国强无语了。
他倒没问宋某为什么不拿这事儿要挟对方，毕竟干的是不法事情，这个敢搞强奸的混账哪里有报警的胆量？
“宋某和对方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欢乐摇吧，在里面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既然已经确定漳市幕后还有一个不小的走私团伙，聂国强就不可能对其视而不见。打击是肯定的，但这种案子毫无疑问必须要连底都掀翻出来才能清理干净。
“一个国外的通讯软件，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谨慎。”
张勇叹一口气，遗憾的道：“这个软件拥有不留记录的功能，再加上服务器地址在国外，很难查到相关记录。不过根据宋某使用的翻墙工具记录，ip地址在菲律宾那边。”
聂国强点头，一边翻开文件一边道：“宋某只是运输中端，他的前面是物流车辆，后面是欢乐摇吧，这两个才是更容易找到线索的重点。只是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一个派出所能够处理的了，把案件交给市局吧。对了，杨康那边怎么说？这小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肯定这会儿市局已经同样拿到我手里这些审讯记录了吧？”
张勇笑而不语。
说曹操，曹操就到。才提到杨康，杨烨就领着杨康上门了。
“老聂，这件案子交给市局吧。你们派出所平时也很忙的，像这种需要大量人手的事儿，一次两次还好，总这么干只会耽误你们的本职工作。”
杨烨笑吟吟的抢案子，说出来的理由也让聂国强无法反驳。
派出所毕竟只是派出机构，应该负责的事情是辖区治安以及跟老头老太还有争执斗殴之间的较量。
像破案这种事，一回两回还好，多了终究会让市局的刑侦部门有意见。哪怕聂国强身份特殊，一次两次把什么毒品案，杀人案搞定，大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如果他总这么干总这么打市局刑侦的脸，大家脸上不说心里终究也是有意见的。你派出所的年终审核是辖区治安，但我市局的破案率和立功机会，就这么凭白的没了？
你派出所就这么小猫两三只，却一次次把大案要案破完，那我市局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这种案子，肯定是要交给你们的。派出所处理一些直接的刑案还行，但这种需要大量人手大规模排查的，你也不必给我上眼药，派出所确实没有能力去做。”
聂国强叹口气，将桌子上文件推给杨烨。
哪怕手里其实已经有更详细的口供记录，但杨烨还是笑着把这叠纸接过来，转放到杨康手中。
这件案子，就这么由市局接手了。
“老杨，按照你们的判断，这次走私的东西会是什么？毒品的概率不大，毕竟哪怕宋某一人的运货量就超过数百公斤了。而毫无疑问，目标绝对不止宋某一个骡子。”
聂国强还是忍不住询问，
他实在是想不通，漳市一个小小地级市，哪来这么大的走私需求？如果是奢侈品什么的，漳市的潜在客户真的有这么多吗？
“呵呵……也不瞒你，我们对这个案子早有跟踪。这是一起全国范围的大型违禁走私案，货物大概率是来自国外的违禁药，类似聪明药一类的东西。”
杨烨也不隐瞒，只笑着道：“给小孩儿吃的，据说能提升脑力，让小孩变聪明，抢先赢在起跑线上。别看小小几瓶药，价格却是不菲。这东西在国内是违法的，但是国外稍微流行过一段时间。所以你也别觉得漳市潜在客户少，这玩意儿但凡是家资丰厚一点的，都有尝试一下的需求。万一呢对不对？谁不想家里出个天才？”
聂国强眉头一皱：“他们就不怕把孩子脑子吃出问题？”
杨烨摇头，无奈的叹口气道：“国外吹嘘的狠了，又自称没有副作用，总有人愿意尝试一下。你看前些年广告上那些提升思维的东西，一个个还不是卖的火热？”
聂国强也就没法再说什么了，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很难评判的现实。
见聂国强这一次没有挑事儿，杨烨也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对聂国强是很无奈的，一边佩服他的执着和办案能力，一边又还要面对市局自己的利益，当个副局长并不容易。
“对了！老聂，把咪咪借我用用？”
临走的时候，杨烨终于露出獠牙。笑看着聂国强，他故作随意道：“你家猫的本事，现在整个漳市警务机构无所不知。南省那边的嘉奖快下来了吧？呵呵……一只猫身上挂的勋章，居然能比咱绝大多数警察胸口的还多。老许可偷偷告诉我了，你丫还在为它申请三等功？半年三个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立多少功，拿多少奖，有什么问题吗？”
聂国强也不带心虚的，只瞥一眼杨烨道：“你要咪咪做什么？市局的警犬不够用了？再说这种案子，一只猫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它是个任性不听话的，别到时候给你惹麻烦。”
杨烨不解释，只笑着盯着聂国强。
聂国强只能叹气，再看一眼墙角并排站立的张勇和杨康，无奈道：“要借咪咪可以，让张勇带着它一起。这家伙一直对刑侦感兴趣，让你们的人带着他学点东西，以后也能给我多帮点忙。”
“继承人么？”
杨烨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说。聂国强的情况他很清楚，身体已经跟不上破案需求。如果漳河派出所继续执着办大案，聂国强确实需要一个得力帮手。
而对市局来说，一个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于是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边上张勇露出兴奋神色，让旁边杨康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莫非以为，市局是很轻松的地方？破案破案，绝大多数案子都是要把刑侦警察搞成破烂，才有机会把案子办下来。
“外调到市局？”
林戈愕然看着聂国强，没想到这没良心的王八蛋居然不通知一声就把自己卖掉了。